-都是渣滓
羅俊辰這次沒哽他,半蹲下來,讓林啓明靠着。
林啓明把手伸到毫無防備的羅俊辰脖子上,雙手掐住,狠狠用力!
成了成了!這次成了!
但他的笑容很快消失在臉上。
羅俊辰的脖子好硬!像塊堅硬的石頭,不管他怎麼用力,都無法掐動羅俊辰的脖子分毫。
更別說讓對方失去意識了……
這是活人的手感嗎?
林啓明想起這幾年學校裏鬧鬼的傳聞,不由得毛骨悚然。
“嬸兒,你掐我脖子幹啥呢?”羅俊辰突然扭頭,綠綠的眼睛盯着林啓明,嚇得林啓明一時失語。
“你們年輕人喜歡玩電子產品,總是低着頭,脖子痠痛,腰間盤突出,肩周炎,頸椎病,我學會了一套祖傳祕法,特意給你鬆鬆脖子。”林啓明不愧是林啓明,很快就想出了說辭。
“哦。嬸兒你教教我,我也給你鬆鬆脖子。”羅俊辰也把手搭在林啓明肩膀上。
“知識屬於人民羣衆,嬸兒你私藏是違背了社會主義。”羅俊辰很瞭解林啓明的腦回路,也熟悉林啓明的說教方式。
林啓明被羅俊辰那綠油油的眼睛盯得背後冒汗,只得胡亂解說道:
“你先輕輕撫摸脖子,慢慢揉開肩膀上堅硬的部位。”
“嬸兒你真傻,你剛剛不是這麼做的。”羅俊辰嘿嘿一笑,拍了拍林啓明的肩膀,不等對方解釋,快速道:
“我記性好,學你的動作,重複一遍就好了。”
羅俊辰伸手掐住林啓明的脖子,臉上還帶着無辜的笑容。
林啓明想阻止他,卻被那雙手上涌來的巨力打斷。
那雙手好像瞬間變成了鋼鐵,堅硬無比,死死擰緊,讓他呼吸困難,意識昏沉。
肺部的空氣一點點抽離,火燒火燎的痛楚蔓延向上,林啓明感覺自己要昇天了……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哪個程序不對?
眼淚從眼角流出,林啓明死也不願相信,自己會栽在這裏,不行的,他不能死,他還沒有揭開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還沒有讓醜惡暴露於陽光之下!
羅俊辰見林啓明開始翻白眼了,就鬆開手,臉上依然是那副無辜表情。
“嬸兒,嬸兒,你怎麼了?”
羅俊辰扳住林啓明的肩膀,瘋狂搖晃。
林啓明假髮被晃得飛出去,一時間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嬸兒,你假髮掉馬桶裏了。”
羅俊辰的聲音成功將林啓明從迷茫中拖入現實,又給他重重一擊。
假髮……是了……假髮……
他禿了。
那時候還不到三十歲,頭髮就掉光了。爲了不收到異樣的眼神,他開始買假髮,定期更換、修理。
他從小就很努力,一直努力地學習,想通過學習改變命運。
他成功了。
在所有人眼裏,他都是成功的。
他從大山裏出來,一步步走進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他拿着獎學金,一點點變體面。
終於在三十五歲那年變成了學校裏的教授。
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他沒有愛好,別人喜歡音樂、繪畫、烹飪……他不喜歡。爲什麼不喜歡呢?
朋友說,你心中無愛。
不是,不是的。
你們什麼都不缺,怎麼知道我在深村中是如何長大的?
家裏幾個姐姐起早摸黑在磚窯廠上班,給他掙學費,後來由於工廠污染超標,紛紛得了肺癌,死了。
她們都恨我,我也不愛她們。
父母刻薄又現實,嘴臉醜陋得令人作嘔。
即使逃離了一切,依然一無所有。
這世界污濁不堪,應該有一束光來審判壞蛋。
我動手殺掉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第一個人,酗酒,毆打妻子。這種人渣、廢物,不應該浪費資源。
計劃好後,我輕鬆殺死了那個醉漢。
但我從那家人門前經過,只聽到了惡毒的謾罵。
爲什麼沒人感激我?他打你,現在他死了,你哭哭啼啼吵鬧不休,爲什麼?
想不通的林啓明把這家人中的女人也殺掉了。
那小孩兒被親戚帶走,以三萬塊賣給了人販子。林啓明本來想養,人販子說十萬,林啓明覺着貴,就沒要。
粉雕玉琢一個孩子,可惜是個啞巴。若非如此,林啓明也不會留他一命。
第三個人是賣孩子的那個親戚。
隱瞞了夫妻倆的死因,霸佔遺產後還賣孩子。
老子辛辛苦苦殺的人,憑什麼桃子被你摘了?
第四個是學校裏夜夜出門做特殊服務的女大學生,總愛穿一身紅衣服。
聽說她家裏有個腦癱弟弟。
林啓明有些愧疚,於是把她弟弟也殺了。
第五個、第六個……
沒有人無辜。
我只是在做正確的事而已。
羅俊辰貼近林啓明的耳朵,大聲吼道:
“嬸兒,你假髮掉馬桶裏了!!!”
林啓明驟然甦醒過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開始回憶以前的事?
“我不要了……”林啓明頭有些痛,可能是缺氧,擺擺手,剛想站起來又腳軟,跌坐在地。
“你不要也得撈起來啊!不然把馬桶堵住多不好?”
羅俊辰使勁晃了晃林啓明,試圖讓這個嬸兒清醒一點。
“我撈、我撈還不行嗎?”
林啓明感覺自己失去知覺的雞兒又開始噴血了……
這個兆頭不太妙。
他現在需要一個醫生。
不然以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不被羅俊辰玩死,也要失血過多而死。
林啓明躬身撈假髮時,司青顏在翻閱他的記憶。
剛剛羅俊辰掐林啓明的時候,力道有點兒大,把林啓明的魂魄都給掐出來了。
司青顏便順勢把林啓明的魂魄收進了七星盤,複製記憶……複製完了又給塞回去。
林啓明靈魂質量賊差,制不成記憶凝晶。強行抽取會令其崩潰,司青顏在七星盤內新開闢了一個複製功能。
七星盤的意識正在裝死,不管司青顏如何修改,它只一聲不吭,消極應對。
林啓明最開始殺的那對夫妻,是小聖子的父母。
只因爲那對夫妻吵鬧。
唯一的兒子是個啞巴,自然積累了一肚子怨氣,三天兩頭吵架,激動起來打一架也是有的。
他們是一對民工,辛辛苦苦賺的錢都拿來給孩子治病。
不管去什麼醫院都沒有進展。
那孩子天生不會說話,不哭不鬧,偶爾開心的時候笑一笑,能把人心給笑化了。
即使生活艱難得要命,他們從來沒想過放棄孩子。
小謝先前沒找到小聖子的親生父母,很可能是因爲民工夫妻屬於流動人口,又住在工地棚戶區,熟人不多。他們唯一的親戚因爲賣小聖子,被林啓明殺掉了。
林啓明揣着那對夫妻爲小聖子攢的醫藥費,瀟灑離開。
小聖子那時年紀還小,坐在血泊裏,低垂着頭,看不清面部情緒。
下巴尖兒上隱約有水光。
除此之外,林啓明幾天前也見過一次小聖子。
那時小聖子被一個黑衣壯漢抱着,周圍都是些差不多打扮的人,似乎扛着什麼重物。
林啓明以爲是警察,特意多看了幾眼。後來見那些人去了通往外省的省道才鬆了口氣。
司青顏看着林啓明記憶裏的那輛公交車,記住大致輪廓,卻沒看見車牌號。
這終歸是林啓明的記憶,不甚明晰很正常。
也許大腦能短時間儲存,但映射到靈魂中已經映不出具體數字。
小謝肯定有辦法找到那輛車。
——————
“嬸兒,你頭頂上好亮。”
“嬸兒嬸兒,你頭頂好乾淨,連頭髮茬都沒有。”
“嬸兒,你真厲害,頭髮掉馬桶裏都能撈出來……”
羅俊辰正源源不斷地誇獎林啓明。
“別說了!”林啓明喝止羅星辰,再聽下去,他會忍不住暴起,把羅俊辰給捅個對穿,然後被怪異可怕的羅俊辰捏死。
“嬸兒……”羅俊辰聲音低下來,看起來很乖巧聽話。
林啓明忍不住有些懷疑,剛剛那一切是不是幻覺?
摸了摸痛得厲害的脖子,林啓明信念堅定下來,羅俊辰太危險了,這一把刀不夠。
林啓明表示他餓了,想喫點什麼。羅俊辰指了廚房的方向,沒有要跟過去的意思。
林啓明瞬間心中狂喜,機會來了!
只要他在廚房多拿幾把刀,一定有反轉的可能!
只要我一刀把羅俊辰砍得半身不遂,衛思賢一定會被嚇住,乖乖當我的人質。到時候我再讓衛思賢扛着受傷的羅俊辰,一起出逃。
羅星辰得知一定會有所顧忌。
林啓明美滋滋地推開去廚房的門。
殊不知江堯就在他邊上,作出躬身邀請的姿勢。
林啓明看中了廚房裏最大最重的那一把菜刀,又覺得另一把尖刀也不錯。
他只有兩隻手,褲袋裏放着一把沾血的剔骨刀。即使面對兩個心動選手,只能咬牙選擇其中一個。
剔骨刀很尖,林啓明選擇了菜刀。
屁股突然被狠狠擰了一下。
林啓明轉頭欲罵,卻發現整個房間裏都是空的。
沒有電,一切都看不真切。
也許有人,也許不是人。
“羅俊辰?”
“嬸兒,吃了嗎?冰箱裏還有一個榴蓮。”羅俊辰的聲音從客廳裏傳出來。
“羅俊辰,衛思賢,是你嗎?”林啓明左顧右盼。
“衛思賢?我是林老師啊,你別逗老師玩,這不好笑。”林啓明第一次開始後悔,爲什麼要把電閘扭壞……
“嬸兒,你沒事吧,我們都在客廳呢。”羅俊辰一邊看司青顏玩開心消消樂,一邊應付林啓明。
“剛剛是誰捏了我的屁股?不承認我就要生氣了!”林啓明在黑暗中揮舞着兩把刀,對着空氣一陣劈砍。
江堯在邊上冷笑。
在他眼裏,林啓明與江舜並沒有什麼不同。
都是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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