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均力敵
兩人想了想,決定坐飛舟。
作爲一個成熟的修真界,各項業務開發得很深入,除了有飛舟還有飛劍能坐。不過飛劍的體驗不如飛舟好,聽說又晃又快,還有掉下去的風險,很多人都暈飛劍,不趕時間的話,還是飛舟更好一些。
葉離很有錢,他買了一張頂端豪華飛舟票,帶包廂,裏面很寬敞,擺有靈茶靈果,還能叫漂亮小姐姐進來唱小曲兒。
“這茶……不怎麼樣。”葉離學着司青顏的樣子,小品一口,面露嫌棄之色。
“主要是水的問題。”葉離從自己的空間裏拿出一壺扶桑花露。
葉桑頓時在心裏瘋狂喊叫,那是我的,我的!
葉離置之不理,重新取了一份茶葉,手託着壺,很快壺口就冒出了白煙,氣息清新。他提壺往白玉茶壺裏一衝,白煙在玉壺中升騰,青壁色茶葉在水中旋轉,原本透明的花露染上剔透的綠,雨過天青,澄淨如洗。
“扶桑花露到底是什麼?”司青顏手邊的白玉盞被葉離倒滿,如春水初生,碧綠溫潤。
“就是樹上的露水啊……但是扶桑樹不開花,總不能叫葉露吧?”葉離自己滿上一杯,一口倒完。
啊,真香。
司青顏回憶了一下葉離的本體,那麼高一棵樹,每天的露水都能攢一盆吧。要不我也試試放出本體攢露水?
“以後應該不會有了。”
葉離神色輕鬆。
以前是長在一個地方沒法動彈,現在沒必要變成本體,葉桑自然也沒閒情逸致收集露水。
司青顏瞬間清醒過來。
不能捨本逐末,爲了口腹之慾平添許多麻煩。
砰砰砰——
門突然被敲響。
葉離與司青顏相互對視,都不想起身開門。
葉離終於意識到自己不用起身也能開門,心念一動,客房的門自動打開。
門外站着一個身形修長的高挑修士,眉眼清俊,氣質冷硬,墨發高束,脣紅齒白,不發一言,自有一種天下萬物盡在掌中的氣場。
“想喝茶。”聲音清越,但能聽出是女聲。
“進來。”葉離看着她,彷彿看見了另一個人。
她很自然向前一步,順手帶上門。
“是不是你?”葉離挑眉,有點兒埋怨的意思。
“是。”她在司青顏右手邊坐上,姿態十分隨意。
“你好,我是桑離。”她挑眉一笑,凝視着司青顏,伸出右手。
司青顏把手放上去,兩人淺淺一握,很快分開,對視一眼,都從中看到了幾分熟稔。
葉離有點莫名其妙。
桑離試探性的說道:
“以經濟建設爲中心?”
“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司青顏接上答案。
“改革春風吹滿地?”桑離眼裏已浮現出笑意。
“和諧人民真爭氣。”司青顏非常配合。
“媽的,可算見着同胞了。”桑離燦然一笑,端着茶杯,自斟自飲,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葉離對她始終生不起氣。
就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忍痛割愛,再遇到的時候,除了乾瞪眼,還能怎麼樣。
“你現在這樣好多了。”
桑離看着葉離,眼含讚歎。
葉離冷哼一聲,我的年紀比你大多了,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誇我。
“你這些年都在什麼地方?”葉離問道。
“四處走走看看。”桑離漫不經心說着話,彷彿在想什麼重要的問題。
“你出現不會是爲了喝這一杯茶吧?”
葉離想到剛化形的食人花,越發看不懂眼前的桑離在想什麼。
不是喜歡小公主嘛,小公主都化形了,怎麼不去找她,反倒過來找我,難道現在終於意識到我纔是最好的?
“不是。”桑離搖頭,看着司青顏,語氣真摯:
“我是爲了這位道友而來,與你無關。”
“哦。”
葉離瞬間變得非常冷淡。
本來還以爲她出現是想補償我,沒想到另有原因,真摳。
“我和她都叫桑離,爲了區分,你可以叫我凌天。”她撐着下巴,輪廓深邃,眼神溫和,凝視着司青顏,眸中滿是善意。她的側顏非常立體,如果她不開口說話,更像男子。她的氣質過於凜冽,讓人不自覺忽視其他特質。
司青顏頷首低眉,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
“司青顏。”
葉離對此並不意外,名字乃身外之物,性別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也很正常。至於葉桑如何心酸淚流,就不是他關心的問題了。
“爲何是這個名字?”葉離雖然說不在乎,一聽到別人說名字,總要在心裏分析一番。
“司是神職,執掌。”
“青,東方色也。”
“顏谷,是我出生之地。”
“準確說來,名字是後面二字,司只作姓氏。”
司青顏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由來,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睜開眼睛,心中空濛,不知過去未來,也不知塵世疾苦,只見四野青山無際,清風浩蕩,蜿蜒在山野間的河流如銀色匹練,靜謐而浩瀚,頓時愛上世間山水,心中裝下瓊宇乾坤。顏谷位於衆山之間,外部有天然結界,十分隱蔽,內部靈氣充盈,育有瓊花仙草,珍奇異獸,恍如仙境。生了神智的妖獸都尊稱他爲山神,認識的熟人稱他爲青君,或者顏君,至於司這個字,是天地賜予,象徵着世界意識的美好祝願。
“很好的名字。”葉離極爲真誠的讚了一句。
桑離點頭,或者更應該稱她爲凌天女帝,那是立國時她爲自己取的封號。
後來葉離又問她預言裏說的轉世是怎麼回事,桑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驚歎不已,見葉離真的不懂,就解釋道:
“我的確是那個時候誕生在皇族,但我又沒失去記憶,隱藏起來輕而易舉……這一世父母早亡,親緣寡薄,後來找了個機會離開西澤,沒管後面那些事。”
“西澤有什麼意思?留在那當女神嗎?無趣至極。”
“它興盛也好,滅亡也罷,早就與我無關了。”
桑離是真的不在乎那些。
只是感應到小公主快出世了,特意過來再護送她最後一回。此後,再不相欠。
“愛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葉離明明端着茶杯,眼中卻浮出幾分醉意。
“的確如此。”桑離深有同感。
“有時候你付出一切,到最後卻一無所有。”葉離用譴責的眼神看着桑離。
桑離望天,輕嘆一聲,說道:
“有時候你以爲對方喜歡你,其實只是一場騙局而已。”
“有時候你守了幾萬年,卻一無所獲。”葉離正在強烈暗示桑離,希望她給點兒辛苦費什麼的。
“有時候你魂飛魄散,再度輪迴後卻遇上摯友,這樣的緣分,比什麼都要穩固。”桑離神色平靜,感慨萬千。我們之間感情這麼好,還用談錢?
他們倆你來我往,深入淺出,宛如神仙打架,司青顏看得睡意升騰,想睡又睡不着。
最後葉離先受不住,緊緊閉上嘴,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兩人各自灌茶,葉離問道:
“你去太一宮幹嘛?”
“拜師。”桑離想了想,勉強解釋道:
“太一宮劍修多,宗門風氣好,我感覺還是練劍更好,就想試一試。”
“哦。”葉離很冷漠。
你一個練刀的鬼才去劍修雲集的太一宮幹嘛?砸場子?
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那你去太一宮幹嘛?”桑離也不懂小樹妖的腦回路。
難道還想繼續深造?
“司道友救了我,我要跟着他報恩。”
葉離瞬間傲氣無比,那是一種對桑離的蔑視。我和葉桑爲你們付出了多少,也不表示表示,太狠了。
“你救了小公主,她是該向你報恩,我們一人救了一半,先讓她給你報恩,我就無所謂了,我不在乎這些虛的。救人就是救人,怎麼能圖謀對方的報答呢?那不是我的風格。”桑離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整張臉都在煥發無私博愛的光。她是如此高尚,又樂於助人,完全和斤斤計較的小樹妖不一樣。
“……”想到小公主,葉離心裏一梗。
她剛化形身上能有什麼好東西?西澤國的特殊一些的藏寶都在自己身上,剩下那些也許對其他人來說是珍寶,他卻看不上。
算了吧,他自己報恩就是了,不能強求別人也像他這樣優秀。
“她的本體爲什麼是食人花?”司青顏總覺得小公主的本體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妖界原本是一個在宇宙中游離的小世界,那裏殘留着人類文明,就和末世差不多,被發現時,裏面的人類早已滅絕了,動物也死光了,植物稱霸整個世界。後來漂到明嵐附近,妖修們如獲至寶,集合衆族之力把它固定在明嵐界外,當作大本營。”
“妖界有大量明嵐沒有的植物,食人花是裏面位於頂端的幾個物種之一,無物不食,能免疫非物理攻擊,軀體也堅硬無比,我拿刀砍都要砍兩下才能砍斷……”
“那裏面的植物無法生出靈智,正好能當小公主的容器。當然,其他植物也不錯,但是非常醜,相較而言,還是食人花更好一些,至少不張嘴的時候很美。”桑離去過妖界禁地,感覺那裏還挺有意思的。植物的進化過程如果夠快,就能迅速滅絕其他種族,許多植物都不挑生長環境,不遇上大火,幾乎沒有天敵。妖界潮溼多雨,想燃起大火非常難,妖族搬進去有很多年了,現在氣候應該好了很多。
“那裏不是有數萬株食人花嗎?”葉離想起記憶裏關於禁地的傳言,很費解。
白色是皇族食人花,當然,這是妖修命名的。其他顏色的食人花將白色食人花簇擁在最中間,抓到好東西也是讓白色的先喫,一般不到極端危險的時候,白色食人花都不會動彈,被稱爲花中“小白臉”。
桑離是怎麼突破重圍找到最中心的白色食人花種子的?
“是有很多,應該不止數萬株,我砍了好幾天,刀都捲刃了,它們脖子升得老長,到處噴毒液,太兇猛了。”桑離至今仍然心有餘悸。當初爲了給小公主找最好的身體,太拼了。
“他的面具是從哪裏撿的,還有嗎?”
司青顏問到自己一直很感興趣的問題。
“應該是以前活着的人類留下來的,那裏還剩不少,你想要的話,等我修爲提升了再進去撿。”桑離對司青顏態度可好了,如春天的太陽,溫暖和煦,一看到葉離,就忍不住欺負一下。
“到時候一起去。”葉離抓住司青顏的袖子,表情高傲,雖然是命令式語氣,心裏卻非常害怕他們倆不帶自己玩。
“行。”司青顏撩開竹簾往外看,雲霧繚繞,城鎮只有巴掌大,像做工精緻的小蛋糕,大小口味各有不同。
早晨上飛舟,傍晚到太一宮。
瑰麗的雲霞似流錦,極盡華彩,煙紫色的天空下,望不見盡頭的高大建築物莊嚴肅穆,白玉臺階長築,幾個身負長劍的白衣弟子守在入口處。
“道友可有信物?”一弟子抱拳一禮,恭敬問道。
他話音未落,一道劍光落下,來人白衣墨發,眉目清致,笑意溫煦。
“許師侄,我來了。”
“葉師叔。”門口的弟子集體行禮。
“這是我的義兄……司真……司真君。”葉扶風發現司青顏的修爲猛然躥成元嬰期,非常不敢置信。
金丹期稱真人,元嬰期稱真君。
“見過司真君。”
諸位弟子行禮後目送葉扶風帶着司青顏一行人進去,繼續守門,目不斜視。
心中卻在暗自讚歎。
剛纔那三位長得太出衆了。
爲首那位一身青色道袍,寬大素淡的款式被他穿出清舉風骨,眉瘦而修長,漸隱入鬢,鳳眼狹長,內勾外翹,神光湛湛,清韻無雙。偏偏神色疏冷,有禮而寡情。
第二位容色無暇,漠然孤傲,看起來很不好說話。第三位極其清俊,氣質冷硬鋒銳,或許是同道中人。
“兄長,祭司大人。”
葉扶風再看桑離,心中覺得熟悉,但叫不出名字。
“凌天。”桑離有些躍躍欲試,想拔刀幹上一場,但她剋制住自己了,冷靜道:
“我是來拜師的。”
“太一宮十年收一次弟子,近期正好有入門弟子考覈,我先順路送你過去。”葉扶風對桑離很有好感。
大概是遇到同類的感覺。如果門中有個與他勢均力敵的師弟,也很不錯。
“有勞了。”桑離一直對太一宮很有好感。
這個門派底蘊深厚,門風清正,非常適合安享晚年。人上了年紀,就想安逸一些,不耐煩搞那些勾心鬥角的事。誰來破壞她的養老生活,就等着變成刀削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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