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完】
聊天的程序倒是不多,只有論道羣,但增加了按條件添加好友、搖一搖、發紅包等功能。沉迷修煉,長時間閉關不出的修士們大多都是單身狗，發現可以坐在洞府不出門就能尋找合心意的道侶,別提多高興了。一時間網戀的修士越來越多,常常出現慘烈事故。
奔現的慘案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可能發生，比如某個小弟子心心念唸的漂亮師姐,真身是滿臉橫肉修爲高強的男執事，或者，某個新入門的弟子夜裏去私會網友,發現對方竟然是白天欺壓過他的師兄……修士可以用法術變換容貌、聲音,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卻足夠維持短期的語音和視頻。到處都是打假的呼籲,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卵用。如果現代世界有視頻中一鍵換頭還看不出什麼破綻的功能，一定有很多人願意去嘗試。幻術的各種使用方法開始氾濫，屏幕那頭具體是什麼東西,全憑運氣。
即使有這麼多翻車事故，網戀的人數依然居高不下。那種直接接觸靈魂的感覺過於迷人，至於對方的真實樣子，經過自身層層腦補，也變得卓爾不凡，魅力無窮。
除了奔現翻車，還有花心渣男竟然是飯堂打菜大叔、未化形蛇精變成漂亮女仙騙心純情少男這種奇怪的東西。論壇出現了無數熱帖，司青顏終於過上了躺着不動就有喫不完的瓜、看不完的熱鬧的美好生活。桑離同樣如此，不用她辛辛苦苦編造各種帖子，就有當事人血淚控訴搖一搖搖到閉關的太上長老、網戀照騙對方長得不盡人意、xx不是人修等刺激故事。
相較於科技文明，修真文明在能量的利用率與空間技術的研究上獨樹一幟，這使許多遊戲都在往全息的方向發展。不止太一宮有太幻空間，其他宗門也有類似的法術，點石成金並不是虛言，只要司青顏接觸過的遊戲，他都能半蒙半猜，通過各種法術造出來，甚至還能加點新功能進去。凡是爲他提供了技術支持的宗門，都能得到一些股份。通過遊戲得來的收益，根據股份分成。
這相當於可供商業發展的地方憑空多出一個巨大的板塊，一時間各大勢力齊頭並進，爭取在新時代的開端打下一塊地盤。
相較而言，太一宮完全沒有動靜。其實光靠論道羣與太幻空間入股的分成，就足夠養活諸多弟子了。
每個仙網用戶都會收到推送，一般是三天一次，有時候一天一次，由大數據自動抓取最熱門的事件，自動推送。有時候是大勢力之間的摩擦，有時候是一些奇聞軼事，發現新祕境等，有時候也會推送論壇裏的熱門帖子，務必讓每個修士都感受到時代的氣息，一直站在潮流前線。當然，推送的內容也能手動設置，平時只有出新遊戲或者論道羣增添新功能時纔會使用，目前還沒有出現電影、電視劇，沒有明星，用不上賣熱搜。
一般情況下推送的東西都很有趣，今天的推送內容是——太一宮被神祕灰霧籠罩，疑似寂滅之地未知種族襲擊。司青顏眉頭一皺，點進推送，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從昨夜開始，太一宮的山門就被灰霧籠罩，經探查，這種灰霧和寂滅之地外面的灰霧一樣，腐蝕神魂，十分危險。”
“目前，灰霧仍然籠罩着太一宮，通訊玉符全體失效，但仙網賬號還能使用，據聯繫，太一宮的修士都沒有事，長老已下令讓弟子固守在洞府裏，不要外出。具體發展情勢需要進一步觀察。”
今天論壇裏的熱帖也大多和這件事有關，不少是太一宮的弟子發的。司青顏隨意點開一個，看看內容，沉默不語。
我是太一宮內門弟子，現在洞府外全是灰霧，慌得一批
【以前我們宗門很窮，大家都住竹樓，現在有靈石了，就在山上挖洞，修了很多洞府，無生命無神識的死物可以阻隔灰霧，暫時沒有問題。目前還沒有出現傷亡現象，大家都很安全，網速也很好。
長老們在羣裏發消息說稍安勿躁，我們只能靜靜等待事態發展，如果需要我等，隨時可以出去戰鬥。
有沒有組隊打遊戲的？其他師兄弟都菜得一批，帶不動，還掉了鑽。也許只能再活最後一刻，我想贏一次，求厲害大神帶我躺贏！】
剛開始大家的回覆還在擔憂太一宮的修士，後面就全是，樓主太菜了，真的帶不動，一想到樓主說的師兄弟們更菜，就感覺眼淚水要忍不住了。我們進不去，只能在線上帶你們打遊戲，就算再菜，也要扛住。
不斷有人發出“帶不動、好累啊”、“我要死了，換人吧”、“這就不行了？換我來試試”、“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就算死在這裏也要帶太一宮的老哥上鑽”、“算了，我感覺死在這裏也帶不上去”、“從王者掉到青銅”、“這是個有毒的帖子”等疲憊話語。
仙網還可以用，司青顏給沈闌發了個消息，問怎麼回事，沈闌暫時還沒有回覆。
司青顏當即決定要回太一宮，桑離也一起，還有一堆妖修強者保護他們。現在各大勢力都把司青顏看成“行走的、會生靈石的大寶貝”，不想看他少一根頭髮。
出發時司青顏在太一宮的太上長老羣裏問了問，依然沒有回覆。
大概過了兩刻鐘，一個太上長老給司青顏發消息：
“沒事，你不用過來，我們又不是喫乾飯的。”
“我來了，在路上了。”有傳送陣，司青顏趕路的速度比較快，就是在傳送過程中網速有點卡。
“那好吧。”長老不再多說。
現在局勢其實有點尷尬。
昨夜羽族在太一宮範圍內放出可以腐蝕神魂的霧，試圖暫且阻隔太一宮修士與外界的聯繫，但仙網不受影響，所以毫無卵用。他們不想和太一宮徹底撕破臉，就沒傷害任何一個弟子。
這霧本來是羽族的天賦技能，能阻隔神識，他們變成灰霧形態時溶在其中，可以自保。未污染的羽族放出來的霧氣顏色潔白，飄渺輕盈，能淨化世間污穢，治癒神魂傷勢，被詛咒後效用就反了過來。
靈月抓住時機，趁其他羽族放出灰霧吸引修士們注意的時候，摸到星核所在的位置，正要開口說自爆。
上次他看見的金光恐怖黃球突然出現，浮在半空中，一次性出現了一大羣。黃球在灰霧裏閃閃發光，全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他。
靈月忍住了尖叫的趨勢。
上次被嚇到是因爲扒糞扒到心態崩潰，這次不會了。
不就是一些黃球嗎？
突然，黃球們發生了變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的黃球變成了一個男子的怪異笑臉，隨之而來的還有恐怖笑聲，能直接穿透大腦，反覆播放。
如果靈月是個穿越者，她一定能認出金館長的臉。
“這個人扒過糞。”有的黃球臉上出現了這樣的字。
“是啊他竟然扒過糞。”
“原來這就是那個扒過糞的弟子啊。”
……
諸如此類的話，層出不窮。
“夠了！”靈月黑着臉，很生氣。
他連性別都改變了，爲什麼這些黃球怪臉還記得那件事！
“你們再這樣，我就和星核一起自爆。”靈月語氣冰冷。
“怎麼辦，那個扒過糞的弟子說要自爆！”這是文字。
“等他裝完逼再說。”胖虎升爪試探表情包。
“請開始你的表演。”老年人專用表情包。
“好無聊啊，雖然不知道大家在搞什麼，還是要站在這裏，出場好累，不如打遊戲。”這也是文字。
“扒過糞的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這依然是文字。
靈月本來以爲那個黃金詭異球已經足夠可惡了，沒想到這些頭套更加可惡。
長久的對視，長久的僵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太一宮的長老們精神奕奕，頭套上的表情包變來變去，靈月瞪眼太久，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氣勢一泄如注。
太一宮的諸多長老對頭套很滿意。張口罵人顯得太低俗，有了這頭套，不用開口說話，敵人就會逐漸自閉。
“我來是爲了議和。”靈月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你沒有誠意。”沈闌也混在其中，舉止要穩重一些。
“我們也想要仙網。”靈月代表羽族發表意見。心裏卻在想，羽族怎麼回事，有這麼好的機會不毀滅世界，淨化自己，反而想着玩什麼仙網，一個個玩物喪志，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羽族。
“那你找星核幹什麼？”沈闌問。
“籌碼。”靈月雖然覺得這個舉動很智障，但他也辦法。現在就相當於一羣恐怖分子衝到一個地方，帶着□□包，用自爆威脅那裏的人給他們一點好處。
要是羽族好解決，能弄死，太一宮的修士早就動手了。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研究，他們發現羽族靈魂不滅，就算把他們殺死，下次又會重生，而且能力破壞力驚人，卻始終沒有濫殺無辜。每次搞事都是偷偷摸摸謀劃，用神魂短期內操控其他修士，事後又回收神魂，不留後患，甚少爲計劃殺人。有時候他們也會懷疑那些被灰霧吞噬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但無法突破灰霧的封鎖，沒能去核心地域探查。太一宮外的這些灰霧只能算弱化版，和寂滅之地不能比。
“你們不能用？”
“不能。”靈月在猶豫要不要對這羣修士說實情，如果被他們推算到真相，找到羽族的破綻，說不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攻擊羽族。
“爲何？”沈闌問。
“我要見司青顏，不讓我見司青顏我就把星核炸了。”靈月仗着自己有籌碼提出要求。
“見我做什麼？”司青顏正好趕來，沒敢走近。
長老們是怎麼回事？竟然又做出了這麼多頭套，未免也太刺激了。
這畫面太美，他不敢多看。怕笑出聲。
好好的大場面怎麼是這個樣子，像是霧霾天裏一羣沙雕在聚會。
“我們也要上網！我們也要打遊戲。”
靈月開口時變成了另外一種聲音。正是寄身在她體內的其他羽族在說話。
“哦。”司青顏態度平淡。
不就是想上網嗎？至於嗎？
上回他燒灰霧的時候，就發現有點不對。反正感覺怪怪的，那霧氣和天然形成的不一樣，附着的意識也不是什麼殺人狂魔。比如說，那個快自爆的乾屍修士，本來就是一具屍體，而小馬哥喜歡的白馬，壽元已盡，白色是因爲年老，毛全部變白，纔是那個樣子。
“你和別人不一樣，你也是外來者。”
羽族直接與司青顏意識溝通，傳遞給他一些關於羽族的過往、這些年做的事的大致梗概。
“我們不想揹負一身業力，就算被淨化，餘生也不會快樂。”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們一直被封印着，只能汲取世界的力量維持精神的消耗。那些生靈沒有死，沒有靈氣，他們有另外的武道，如果我們能獲得自由，像其他修士一樣，以後我們不會再想用星核淨化自己。”
“我可以試試。”司青顏放出一縷火焰。周圍的霧氣瞬間坍塌，彷彿是遇到了天敵，瞬間消失，連粉塵也沒留下。
“雖然可以消除污穢之力，但我們的真靈也會被燒掉。”
靈月搖了搖頭。
“那這種呢？”司青顏弱化了不死妖焰的力量，那一縷小小的火苗燃燒時，瘋狂汲取空中的霧氣。依然有淨化污穢的能力，破壞性削弱了很多。
“應該可以吧……但是或許需要很久。”
即使可以被淨化，羽族也沒多高興。
他們已經麻木太久，最近才因爲仙網迸發出一點屬於自己的慾望。以前都是作爲羽族而存在，一直想着要報仇，現在纔開始渴望要作爲單獨的個體，有自己的生活。或許也可以像宜歡的母親那樣，愛一個人。像現在的靈月一樣，有想做的事，有師父，有自己的洞府。就算都不行，永遠也不能離開封印所在的位置，那他們也想網戀一次。
“網絡的事可以解決。你們的靈魂太強大了，而且很特殊，仙網不能承載，我可以先做一個區域網，你們先玩一些小遊戲。等大型網遊發佈後，汲取修士們散落的精神力量後會形成一個特殊的世界，只要有思想之物，都能容納。”
靈月體內同時有許多人在說話，都重合成一個聲音：
“是真的嗎？”
“嗯。”司青顏看着靈月，繼續用意念溝通，說道：
“我要你們修煉靈魂的功法。”
“可以。”羽族們直接答應下來。他們一族精神不滅，靈魂不死，除了天賦異凜，也和修煉的功法脫不開關係，至於對方能不能滿足那些苛刻的修習要求，這不在條件之內。
雖然不知道司青顏與這些灰霧說了什麼，但太一宮的長老們還是看出來兩方順利達成共識。
既然事情解決了……靈月弄到的星核瞬間變成一塊毫無特色的大石頭。
太一宮的長老們還一派灑脫之相，完全不覺得尷尬。後續又經過了一系列協商，比如羽族該怎麼和明嵐界修士和平相處，互相學習，等等，再度達成共識。
短時間內，那羣羽族大概只能玩一點類似於開心消消樂、植物大戰殭屍之類的小遊戲，司青顏怕他們無聊，用圖片方式保存了論壇裏的各種熱帖，一起發給他們。
大型網遊構建的是一個接近真實的世界，參與制作的修士很多，羽族也貢獻出部分涉及緯度與空間的祕術，大約過了三四年才正式上架。中途陸續上過切割版本，只發出了部分村鎮或者國度讓修士提前體驗。
在網遊世界裏，有隸屬於東方修行體系的仙人，也有古武世界，鬥氣大陸，西幻魔法大陸，整一個大雜燴，但完整的結構體系和成熟的遊戲機制十分吸引人。什麼廢材逆襲流、天才反派流、當師父養土地流、靈異盜墓流、瑪麗蘇言情後宮……什麼類型都有，人人都能當主角，體驗精彩刺激的生活。除了上線、下線、充值等功能，其他地方和真實的世界沒有太大區別。這個世界時間流速比外面要快一些，開始誕生一些生靈，有自己的思維，身體由純粹的精神力量構成，和羽族有點類似，未來會變成一個真實的大世界也說不定。遊戲世界隨着修士的進入，越來越完整，一切都蒸蒸日上，司青顏成功入門，開始修習新的功法，空閒時順帶着開發戒除網癮、控制遊戲時間的程序，避免修士們過於沉迷，以至於忘記要修仙。
雖然太一宮沒有要趕靈月走的意思，他還是離開了這裏，回到羽族族地，甚少出門。
蕭淇不知道真相，只知道弟子回家了，後來又收了個小徒弟，這次是個男孩子。像蕭淇所希望的那樣，小弟子終於長成了頂天立地的劍客。
葉扶風對遊戲倒沒有什麼熱愛，但在遊戲世界裏領域劍道更容易，便常常蹲在裏面，做各種劍道相關的任務，屬於他的道漸漸成型，更高等的世界也在爲他敞開大門。
桑離還是原來那樣，鹹魚一條，後來和太一宮的長老們合夥賣頭套，遊戲火爆後，把頭套做成遊戲道具，繼續賣。等未來哪天，她達到更高的境界後，會試着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許能找到回家的路。
不知哪天，突然有位白衣女子來太一宮探訪故人，面容、氣質與宜歡有些相似，見到沈闌那刻，二人相視一笑。
風起，雲海翻卷，一羣胖得飛不動的長腿仙鶴瀟灑路過。
司青顏沒說道別的話，孤身步入虛空中那條漫長的星軌，前往下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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