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童話世界裏的美人魚（下）
白色的骨質號角被吹響，艾莉絲如遭雷擊，一陣眩暈。
但強烈的恨意驅使她維持着清醒的意識，孤注一擲般捲起遮天蔽日的水浪衝向巨船。
就算是死也要拖那些人同歸於盡！
轟隆——
船中破了個大洞，不少人被捲入海中掙扎。
“快，抓住她！”
“是個雌性！”
有些精通水性的人拉着特質漁網，去網艾莉絲。
“啊——”
精神力尖嘯至使周圍的人頭痛欲裂，七竅流血。。
這是人魚一族的示警信號，表示有巨大的危險，禁止靠近。
艾莉絲反倒慶幸沒把那個幼崽帶出來。
她恢復精神力後絕對是族中的佼佼者，那個號角的能力太剋制人魚了。
就連她的控水能力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好不容易纔活下來，陸地上還有那麼多族人在等待她，怎麼能死在這裏……
但人魚死後在海中會化爲泡沫，肢體不會被人類食用，也算不錯的結局。
正當艾莉絲絕望之際，海中驟然游出數百條人魚，爲首的人魚王看着桅杆上奄奄一息的金髮人魚，又看向艾莉絲，怒不可遏。
人魚王也有一頭金髮，此刻雙目通紅，怒火攻心，難以自制，即將化成另一種形態。
雙手變成尖利的指爪，金髮在狂猛的海風中變成青黑之色。
“不——”
身邊另一位女性人魚抱住他，試圖制止他變身。
一些人魚能變成另一種形態，相當於狂化。
會獲得巨大的力量，非常強大，但只剩獸性，雖然不會傷害同族，卻和海里那些沒有自主意識的魚一樣，只剩本能。
“殺了他們！”
人魚王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忍住去看女兒的衝動。
海底過於廣闊，小人魚要是出去玩，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也正常。
誰能想到她會被人類抓走，折磨成那樣。
人魚們過於憤怒，一齊抵抗住號角的壓力，吟唱，召喚海之意識。
颶風與海浪劇烈翻涌，海風將掛在桅杆上的金髮人魚吹得搖晃起來。
司青顏來到桅杆下，伸指，一道劍氣破空而出，割斷銀鏈，把墜落下來的金髮人魚接在懷裏。
她已經失去意識很長一段時間，生命力彷彿被什麼東西汲取過，髮根微微泛白，失去了以往的光澤，而且體重越來越輕，瀕臨死亡。
當人魚失去重量時，就會徹底歸入大海的懷抱。
司青顏向船頭吹號角的人看了一眼。
被吹響的號角驟然生出無數細小的裂縫，風一大，化成碎片被捲進海中。
巨大的海浪撲向船隻，即將獲得勝利時，被白色光罩擋住。
“居然有這麼多，真是個大收穫……”
人魚的能力已經不是祕密，不僅僅有號角。
臉上帶着詭異笑容的年輕男子從船艙中走出，從容不迫，甚至還端着一杯紅酒。
所有人魚都看向其中的血色液體，其中有同族的氣息，不止一個。
他看向船頭抱着金色人魚的司青顏，非常感興趣。
這是他見過的生機最旺盛的人魚，比那天金色人魚要強得多。
如果能把這個人魚喫掉，一定能過得更久。
“走！”
人魚王察覺到強烈的威脅感，發現女兒已經被救下來，讓所有族人快速撤離。
那個男人非常危險，身體內好像凝聚着無盡邪惡力量，讓他也覺得心悸起來。
艾莉絲被其他族人帶着，她看了眼船頭的年輕男子，很快認出來，讓族人們快速離開。
那是一個被詛咒的國王，反向吞噬了詛咒他的仙女，變得更加強大，行事噬無忌憚，邪惡無比，比魔鬼更殘暴，更兇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一羣可愛的小東西，你們還走得了嗎？”
他大笑着，身體中伸出無數黑線，向人魚們快速蔓延而去。
“砰——”
天空陡然降下一道雷霆，正好打在他的頭頂。
那些黑線彷彿受挫一樣，去勢凝滯，萎靡不振。
整艘船被水球包裹，升上空中，凝結成一顆冰珠。
之前狂笑的國王也在裏面，無法逃出。
雷霆一道又一道劈下來，帶着強有力的毀滅、淨化氣息。
那些黑線被血色火焰引燃，化爲灰燼。
司青顏抱着金髮人魚，從虛空中躍下，進入海中。
周圍不少人魚圍過來，發現小公主頭髮正以極快的速度變白，紛紛流出傷心的淚水。
這一刻，人魚們忽然理解了艾莉絲這麼多年的堅持。
司青顏取出一些富含生機的泉水，餵給小公主。
她已經枯萎的白髮又重新變回金色，傷口也在慢慢恢復。
“艾莉絲，給。”
司青顏拋過去一個葫蘆。
其他人魚轉頭看過去，發現那個最扭曲、最瘋狂，偶爾會喊着殺了所有人類的艾莉絲竟然恢復成以往的樣子。
難怪之前覺得非常眼熟。
不過她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不太好。
接住葫蘆後，艾莉絲毫不猶豫打開喝了一口，肯定是和上次一樣神奇的魔藥。
原本幾乎崩潰的精神力恢復了正常，她終於鬆了口氣。
“我想，你纔是最合適的王。”
人魚王摘下頭上的王冠，想爲司青顏戴上。
司青顏搖頭，解釋道：
“您以前一直做得很好，我以後會去其他地方，不適合接任。”
“以後，你就是我族的祭司。”
人魚王向司青顏行禮。
這次司青顏沒有推拒，不過掛名而已。
沒人輕視這個剛成年不久、可以被稱爲幼崽的人魚。
他已經展現出強大之處。
不管是空中那個巨大的冰球，還是恐怖的雷霆攻擊，彷彿都與他脫不開關係。
這僅僅是人魚的直覺，憑此，也讓他們對司青顏生出敬畏之心，打算以後爲他尋找更多食材。
冰球內的人承受着雷霆轟擊，無論如何都無法逃出。
漸漸絕望起來。
他們望着海中的人魚，懊惱，憤怒，怨恨，不甘。
最後一道雷轟下，冰球被砸入海底，墜進無底深淵。
“這次，可以讓我和你一起去了吧？”
司青顏看向艾莉絲。
“多謝祭司大人。”
艾莉絲也向司青顏行禮，姿態恭敬。
“您是要去陸地上嗎？”
人魚王問。
“嗯。”
“請務必帶上一些族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好相互照應。”
“好。”
司青顏也想帶其他人魚看看外面的世界。
人魚應該發展一下別的能力，以前一直不注重個人武力，一遇到強敵就會喫虧。
而且還要增強和其他族羣的聯繫，最好能和一些習性類似的族羣建立友誼。
等烏雲散去，海面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星空依然美麗，人魚們的心情卻不像以往那樣輕鬆，都回海底，開始想辦法改變未來的困境。
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
難道因爲懼怕，他們就一輩子不冒出海面嗎？
很多年以前，人魚們會在月下海面起舞，眺望銀河。
最近這些年，都沒有出去過。
一些年紀小的人魚對陸地越來越好奇，其他人魚卻不敢讓他們去。
這樣是正確的嗎？
好像應該開始改變了。
……
司青顏帶着艾莉絲，以及族中一些強大的人魚，從海港進入人類的城鎮。
人魚過於耀眼，他們都選擇夜晚出行。
碼頭裏一條破爛的漁船裏，能聽到柔軟的女聲在給她的孩子講故事。
“從前，海中美麗的人魚公主，救起了海浪中遇險的人類王子……”
“王子深深愛上了公主，公主也愛上了英俊的王子……”
“他們相愛後，王子迎娶了人魚公主，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原來這就是國王和人魚王后的故事啊，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人魚王后，她長得漂亮嗎？”
“漂亮，而且非常善良。
人魚，是美麗溫柔的生靈，一定要善待他們。”
……
他們從漁船邊經過，不經意間聽完整個故事。
繁華地區氣味駁雜，很難感受到其他同族的氣息。
不過城中一些貴族家裏連通城中水道，偶爾能發現困在其中的人魚。
大多數是混血兒，只有少量人魚的特徵，有些甚至只有些許鱗片。
但凡具有人魚血脈的人，不管男女，都是玩物。
或者說，供以隨時取血的食物。
他們被特殊的魔法道具束縛着，無法使用自己的能力，只能被動承受這一切。
其他人魚都很憤怒，艾莉絲稍微平靜一些。
他們放出那些混血兒，詢問意見。
有一些甚至沒有語言能力，但人魚天生具有強大的親和力，而且爲首的司青顏賦予生機力量爲他們療傷，這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們都願意跟隨司青顏離開。
司青顏劃開空間，直接把解救出來的人魚混血兒送到海島上去，派了一個人魚過去照顧他們。
越接近王都，貴族們圈養的人魚越美麗，血脈越濃，甚至有純血人魚。
隨着人魚們的失蹤，那些貴族也開始警惕起來。
是什麼東西帶走了人魚？
難道有人魚來到陸地上了嗎？
然而他們遲遲無法聯繫到國王。
就算是仙女都無法傷害國王，更不用說一羣羸弱又漂亮的人魚了。
失去控水能力，他們就是最好的玩具。
司青顏還沒進入王都，在一條幹涸的污水溝中撿到一條混血人魚。
是一條男性人魚，少年模樣，容貌精緻，傷痕累累，頭髮被利器削短，已經變成了青黑色，魚尾上的鱗片也變成了黑色，在魚尾與人腿之間交替變換。
“祭司大人，他是不是已經……”
這明顯是進入狂化形態的標誌。
“他還沒有失去理智。”
司青顏爲他注入了一些生機力量，很快，那條重傷的人魚清醒過來，警惕地看着他們。
發現司青顏他們擁有魚尾，稍微柔和了一些，仍然非常防備。
“你是自己逃出來的嗎？”
司青顏問。
他點頭。
“還有沒有其他像你一樣的人魚？”
“我們是來救族人的，只要有人魚血脈，就是我們的同族。”
少年聞言，有些意動。
“我姐姐還在王宮裏，最近國王不在，防守鬆懈了一些。”
“一起去吧。”
司青顏神色溫和。
“會很危險，他們會魔法。”
少年有些不放心。
以前他也沒有力量，快死的時候，鱗片顏色變了，在那之後，他的力量越來越大，手能變成利爪，輕鬆就能扯斷鐵索。
本來想帶姐姐逃出去，還沒來得及，就被發現了。
人魚的命是非常珍貴的，死在陸地上的人魚沒有價值，血肉會變成劇毒。
一直活着，才能把價值最大化。
有些純血人魚對自己的孩子分外厭惡，說其他人魚也憎恨擁有人類血脈的混血，少年對此也有些懼怕。
他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裏，該向誰求救。
“不用怕，我們也會魔法。”
王都已經到了。
司青顏直接從正門闖進去，所有前來抓捕的士兵都變成了冰塊。
這一路上，也有許多民衆見證了這一幕。
來自深海的人魚，憤怒無比，一路冰封，徑自衝向了王宮。
一些貴族會炫耀關於人魚的事，這並不是祕密。
然而海邊的漁民仍然記得，遇到暴風雨時，會主動救人的善良人魚。
或許終於要結束了。
或許人魚們不應該離開深海。
不少人甚至在期待這一幕發生。
生食血肉，就像怪物一樣。
這樣得到的生命，會有意義嗎？
整座王宮都被冰雪封徹，被囚禁的人魚們，枷鎖盡斷，睜開迷濛的雙眼。
只見一個過分年輕的同族，帶着其他同族過來，不知給她們餵了些什麼，原本疼痛的身體便輕鬆起來。
王國裏的所有人魚都被司青顏救走，安置在那座島嶼上。
他帶着艾莉絲去了其他王國，繼續尋找剩下的人魚。
被冰封的王宮仍然佇立在那裏，不管多炎熱的天氣，都沒有融化出一滴水。
還有哪些猙獰的、貪婪的面孔，隨着冰封，永遠栩栩如生。
王都裏的所有人都記得那天，看見人魚王時的驚豔。
他穿着素白的綃衣，在月下有層珠潤的光，銀色長髮如同上好的綢緞，垂在身後，不時被風吹起。
魚尾也是銀色，在一衆人魚中分外醒目。
即使他看起來最爲年幼，也比其他人魚更具威嚴，彷彿生來就是統治者。
那些衝向他們的士兵、路人，都被他變成了冰雕，生命永遠凝固。
而那些曾經食用過人魚血脈的人，身體上都生出鱗片，無比痛苦，必須要泡在海水中才能緩解，後來甚至變成了半人半魚的怪物。
那是來自人魚王的詛咒。
這也同樣是個精彩又美好的故事，比以前那些人魚故事更加豐富、生動。
……
那些人類和人魚的混血普遍可以狂化，軀體擁有強大的力量，指爪尖利，如同海中兇獸，攻擊性極強，幾乎成了另一種族羣。
他們以島嶼爲中心，圈了一塊領地。
他們沒有人魚的善良，由於慘痛的經歷，變得冷漠兇狠，但始終對於人魚存有忠誠而真摯的愛。
由於外表與人魚不同，被人類稱爲海妖。
人類不知道人魚王和祭司的區別，誤以爲司青顏是前來複仇的人魚王，將人魚王復仇的故事流傳得很遠很遠。
後來，人魚們建立起海中城市，用一些珍貴的珠寶與人類交換技術、物資，在海中建出一座帝國。
即使是幼年的人魚，也會精神力攻擊。
他們已經在血與淚中，真正迎來了蛻變。
而司青顏的旅途，仍然會繼續進行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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