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荒唐（三更）
法空站在山峯，沐浴着明媚陽光，身上暖融融的舒服，俯看着這一片竹林。
明媚陽光下的竹林，如碧海，一陣風吹來，洶涌盪漾，生機盎然。
竹林中的獨孤夏晴，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一株青竹傲立，與竹林渾然融爲一體。
法空心生感慨，也有一種莫名的羨慕。
獨孤夏晴這般純粹的活法，當真美好，心無雜念，寄情於劍，寄身於劍，劍外無物。
她即使偶爾覺得獨孤，拍拍腰間長劍，便驅除了獨孤寂寞，長劍已然成爲最親密的夥伴，有它相伴便能自得其樂。
實在百無聊賴時，還有自己這個劍友在。
練劍研究劍法，以劍會友，質樸單純，快樂也很簡單便能得到。
不像自己，雖然是高僧，卻做不到清心寡慾，想要得太多，念念不忘於長生不死。
所以自己註定是煩惱多，而獨孤夏晴是快樂多。
他雙眼忽然凝於獨孤夏晴，深邃如海，片刻後收回目光，滿意的點點頭，一閃消失無蹤。
他已然從天眼通上看到，確實是獨孤夏晴悟通了昊陽神劍，手掌握住了一柄光劍。
這一柄光劍乃是白光凝聚而成，看似虛影，輕飄飄的一揮，則劍光所及之處皆裂開。
不管是長劍、石頭、木頭還是空氣及水，都被劍光所裂，無物可擋。
看起來，昊陽神劍的劍光比起歸虛神劍更厲害。
法空這才知道，昊陽神劍劍譜上所說並不是誇大其辭，是確實熾光爲劍，所向披靡無物不克。
還以爲是要依附於劍上，在劍上凝出劍光，原來是憑空凝運白光爲劍。
這是劍法，不是佛法，不是大光明咒，所以能凝出劍光，彷彿脫離了武功的層次。
獨孤夏晴不愧是獨孤夏晴，這樣的劍法也能練成，也就是她了。
法空剛想回金剛寺外院，忽然心神一動，出現在大永天京，出現在一座小院內。
此時，這座小院擠滿了美貌女子。
綵衣飄飄，幽香浮動，三十多個美貌女子站在院中，翹首盯着大廳位置。
大廳的門簾垂下，擋住了裏面。
她們沒有議論，閉上紅脣，一言不發的盯着門簾，隨時準備探身往前。
法空一閃便是出現在這三十多個美貌女子身前。
她們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望過來，待看到法空的模樣，看到他一襲紫金袈裟，更覺好奇。
門簾掀開，露出寧真真所扮的莫幽蘭。
寧真真招手道：“大師，請進吧。”
法空合什一禮：“莫姑娘有何急事？”
“大師進來說話。”寧真真將門簾挑起，露出裏面的情形，卻是一張牀榻上坐着五個人。
四個風韻猶存的美麗婦人正盤膝坐着，中間位置還有一位年輕的美貌女子。
她們各伸出一隻手掌，按在年輕美貌女子身上。
四女微闔眼簾，頭頂白氣蒸騰。
而年輕美貌女子卻毫無動靜，臉色微微泛青，已然氣絕而亡，只是她們四個不甘心罷了。
“大師……”寧真真合什肅然一禮：“請你出手救回宗主！”
法空打量這美貌女子。
雖然閉着眼睛，還能看出她杏眼桃腮，臉如滿月，當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大師……？”寧真真道：“宗主可還有救？”
法空看向寧真真。
寧真真肅然盯着他。
法空溫聲道：“莫姑娘，你真要救孟宗主？可仔細想好嘍。”
“是。”寧真真毫不猶豫。
法空道：“如果孟宗主故去，你這位副宗主便要成爲宗主吧？即使這般，還是要救她？”
“大！師！”寧真真不滿的看着法空：“請你快些救人！”
四個美麗婦人睜開眼睛，目光灼灼看向法空。
她們露出不滿神色，卻知道法空所說不假。
如果宗主救不活，莫師妹確實會暫代宗主之位。
在沒有宗主指定下一繼任者的情形下，會有全部弟子選擇宗主。
而莫師妹很有可能便是下一任宗主，因爲莫師妹已然有了足夠的威望，比大師姐二師姐更強的威望。
誰讓莫師妹不僅修爲高，還數次立下大功，行事也有足夠的手段，比大師姐二師姐更能勝任宗主之位。
法空嘆一口氣，搖頭道：“癡兒，罷了！”
他雙手結印，數道回春咒與清心咒一起施展，硬生生將宗主孟捷從鬼門關拖了回來。
法空合什一禮：“貧僧告辭。”
寧真真緊盯着臉色迅速紅潤的孟捷，心不在焉的合什一禮，雙眼仍盯着孟捷。
法空搖搖頭，一閃消失。
孟捷忽然睜開杏眼。
“宗主！”寧真真大喜過望。
四美麗婦人收回手掌，驚喜的看向孟捷。
孟捷看向寧真真，抿嘴笑道：“莫師妹，你呀……”
寧真真忙道：“宗主，你的傷……”
孟捷低頭看一眼自己心口，摸了摸，露出讚歎神色：“當真是神乎其神，全好了！”
她不僅僅活過來了，心口的傷也好了，當真是神妙之術，佛法如海，無邊無量，當真不可思議。
“恭喜宗主！”四女笑道，起身下榻。
孟捷也跟着下榻，雙腳落地之後，寧真真擔憂的上前扶一步，卻被孟捷輕盈躲開。
“莫師妹，我真好啦。”
“真不要緊？”
“你招呼來的法空大師，你難道不知道大師的神通？”孟捷深吸一口氣，感受着身體的變化，笑靨如花：“恢復如常，甚至比從前更好。”
“宗主吉人自有天相。”寧真真感慨道。
孟捷失笑，朝着神京方向合什行一禮：“這是要多謝法空神僧的，神僧就直接走啦？”
寧真真道：“我過後再感謝他便是，宗主你且看看有沒有不妥之處。”
“我妥當得很。”孟捷感慨道：“真沒想到，我還能活過來。”
她擡頭看向天空。
碧空如洗。
驕陽如火。
她不由回想起臨死那一刻，黑暗如狂濤撲來，洶涌的吞噬自己，自己當時的絕望與不甘歷歷在目，清晰無比。
當時有多麼的絕望與不甘，現在就有多麼的興奮與欣喜，死而復生，讓她更加珍惜生命，熱愛生命。
沒有什麼恩情勝過救命之恩了，而自己能活過來，關鍵不是法空神僧，而是莫師妹。
沒有莫師妹請來法空神僧，法空神僧怎麼可能來救自己？
“宗主你吉人天相嘛。”寧真真笑道。
四個美麗婦人輕輕點頭：“宗主你確實是吉人天相。”
孟捷笑了笑，看向寧真真：“莫師妹，正如法空神僧所說，你錯失了一個好機會。”
“我錯失什麼好機會啦？”
“做宗主的機會。”
寧真真笑道：“如果能救宗主而不救，我一生都會陷入自責與內疚，做了宗主又如何？”
她搖頭道：“更何況，比起做宗主，我其實更喜歡做副宗主，不必這麼累，不必擔這麼重的責任，悠閒自在，豈不更美？”
“莫師妹，”孟捷笑道：“你的本事比我更厲害，偏偏就是太淡泊。”
“本性如此，實在不想活得太累。”寧真真道：“宗主見諒，還是讓我清閒一點兒吧。”
“你呀……”孟捷無奈的搖搖頭，看向其餘四人，深深一禮。
她雖然身體不能動，精神被黑暗吞噬而陷入沉眠中，可還是隱隱約約有所覺。
知道是五人不遺餘力的救自己，一直沒放棄，一直在執着挽回自己性命。
如果不是她們一直沒放棄，也等不及法空神僧過來救自己，可能已經僵硬，救不回來。
四個美麗婦人忙還禮。
外面傳來衆女的歡呼聲。
——
一輪明月懸天邊。
寧真真的小院內，她正翩然而舞，一雙飛蝶掌練得出神入化，融入了諸多的奇功在內。
她已經開始修煉玉液固形訣，慧心通明原本就需要極強的精神力量，所以修煉玉液固形訣並不難。
練了玉液固形訣之後，對她的助益極大，太陰小煉形精純，導致對玉液固形訣更敏感。
她能清晰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好像年輕了六七歲，身體的青春氣息更加濃郁。
身體的變化讓她修爲突飛猛進，竟然一口氣跨過了四象境，踏入到了五行境。
一杯美酒已經斟好，放在桌邊。
法空出現之後，直接坐到桌邊，端起碧玉杯輕啜一口美酒，看着她如舞如蹈。
她輕盈的飄落到法空對面，淡淡幽香送到他鼻前。
他放下碧玉杯，笑道：“師妹，後悔了嗎？”
寧真真道：“當然沒有。”
“一點兒沒後悔？”法空看着她絕美臉龐。
這會兒的她已經恢復原貌，絕美無儔，在月光下尤其美得驚人，美得讓人惆悵。
如此美人，卻永遠不能擁有，會頓生惆悵。
法空卻沒有這般心思，盯着她絕美臉龐，逡巡片刻後，收回目光笑道：“冰心一片，佩服佩服。”
寧真真道：“如果真見死不救，我無法原諒自己，心神不能再寧靜，修爲會不進後退。”
法空道：“那要看你怎麼想，……世人各有其命，各有歸宿，不必干涉過多的，她如果要死去，那也是她的命運，何必非要強行干涉呢？”
寧真真遲疑一下，點點頭。
法空常常跟她念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多管閒事，生死有命，別把自己當成佛祖。
法空道：“現在還不後悔？”
寧真真搖頭。
法空緩緩道：“信念堅定，好事！……不管什麼樣的信念，只要有堅定的信念，纔有可能繼續往上攀登。”
寧真真失笑道：“換成師兄，你會袖手旁觀嗎？”
法空道：“我的信念也很堅定。”
寧真真搖搖頭道：“我確實做不到，……不過這一次的刺殺透着蹊蹺。”
“什麼人乾的？”
“九元聖教的長老。”寧真真肅然道：“九元聖教長老刺殺的宗主！”
法空道：“你們能奈何得了九元聖教嗎？”
“朝廷會圍剿九元聖教。”寧真真道：“宗主遇刺，惹怒了所有玉蝶宗弟子，師兄能料得到結果的。”
法空慢慢點頭。
一個玉蝶宗弟子便是一道枕頭風，枕頭風的威力他是知道的。
這些玉蝶宗弟子都嫁了一個好人家，或者是朝堂重臣，或者是王公貴族，甚至還有王妃，皇妃。
這些玉蝶宗弟子同時發力，羣臣與衆王公貴族及王爺皇帝都會受影響。
九元聖教如果從前的時候，有九元老人在，武林各宗及朝廷都不敢擅動。
可如今九元老人已亡，僅憑九元聖教的威懾力，還不足以讓朝廷望而卻步。
“爲何要刺殺宗主？”法空道：“九元聖教長老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刺殺她吧？”
“好像是這個九元聖教的長老對宗主一見鍾情。”
“嗯——？”
“宗主沒有說，應該是一見鍾情，想要娶宗主，結果宗主被拒，然後便惱羞成怒。”
“荒謬。”法空失笑。
寧真真笑着搖頭：“說起來確實讓人覺得匪夷所思，荒唐之極，可這確實是真的。”
法空道：“就因爲拒絕，就要殺孟宗主？”
“得不到的就毀掉。”寧真真絕美臉龐的笑容慢慢收斂，淡淡道：“這便是九元聖教的霸道。”
法空皺眉道：“他難道不知道孟宗主的身份？”
“知道。”寧真真道：“卻並沒放眼裏，他篤定沒有人敢拿自己如何。”
法空慢慢點頭。
如果九元老人在世的話，確實是沒人敢殺他一個九元聖教的長老，免得惹九元老人出手。
可是現在則不同。
法空道：“那現殺孟宗主的便是這位長老？”
“是他親自動手。”寧真真道：“宗主幾乎被他所殺，如果不是師兄你……”
她沉着玉臉搖頭。
沒有法空出現，孟捷已然香消玉殞。
法空道：“確實是狂妄之極，瘋狂之極，也是滅亡之兆，這一次九元聖教凶多吉少。”
恐怕元德和尚這一次不會護着他們，反而助衆人一臂之力，內外夾擊，九元聖教必滅無疑。
“九元聖教也該滅。”寧真真哼道：“九元聖教不滅，我玉蝶宗就擡不起頭來。”
法空沉吟片刻，雙眼忽然變得深邃。
寧真真平靜看着他。
法空深邃的雙眼恢復如常，眉頭緊鎖。
寧真真驚奇的道：“師兄，難道有什麼波折？”
法空點頭。
寧真真道：“到底什麼波折？”
“這長老與神劍峯有瓜葛。”法空道：“此事便牽扯到了神劍峯，神劍峯會保下此人。”
寧真真玉臉微變。
法空搖頭道：“你們玉蝶宗恐怕殺不了這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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