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作者:秦湯湯
天才·八六中文網()

  親眼看着小太監將蒲團拿過來墊在胤禛膝下,胤礽稍稍放了心。他的目光在小安子等人身上轉悠了一圈,斂下神色。

  此事疑竇重重,平日從未咬過人的雪團爲何突然咬人?雪團身邊十二個時辰跟着奴才照料,就是爲了以防它闖禍。如此奴才怎會看着它咬人?而有奴才跟着,又怎會讓它闖進胤禔院子裏?奴才幹什麼去了?

  這些問題胤礽來不及詢問調查,如今最緊要的是想辦法讓胤禛脫身。不然以胤禛那個犟脾氣,他真能一直跪下去。

  胤礽轉身進殿。殿內,康熙與胤禔皆在。胤禔頭上還有一道明顯破口的血痕。

  對於殿外發生之事,兩人心知肚明。康熙雖然生氣責罰於胤禛,卻也沒想讓兒子因此傷了身體,落下病根,因而即便怒火未消,也沒有開口阻止,默許了下來。非但不覺得胤礽自作主張,反倒深覺門外的小太監沒眼色。

  六月的天氣,青石板地上確實滾燙。胤禛到底年歲小,跪久了恐不好。他在氣頭上沒考慮到,這些奴才居然也不爲主子着想。虧得胤礽心思細。要不胤禛真因此留下根子可怎麼辦!

  胤禔的想法就與康熙全然不同了。胤禛以下犯上,毆打兄長,汗阿瑪不過是讓他跪一跪,這還沒跪多久呢,太子就急哄哄拿蒲團。那他額頭上的破口算什麼!然而康熙都沒發話,他能怎麼辦?憋着!

  胤礽先行見禮:“汗阿瑪!”

  康熙冷哼:“不是在讀書嗎?朕親自去看你,讓你歇一歇,你都不肯。怎麼這會兒捨得放下書本了?胤禛才跪了兩刻鐘,你倒是消息靈通,來得夠快!”

  胤礽:怎麼感覺語氣裏還有一股子怨念呢?跟女人娘們唧唧喫醋一樣。爲這麼點事,至於嗎?你一個帝王,能不能心胸豁達點!

  但鑑於目前情況不對,胤礽很識時務地沒有開懟,只說:“兒臣制定了作息時間表,每日安排了學習任務。今日任務已經做完了,本就是要休息的,倒與四弟的事不相干。

  “兒臣謹記汗阿瑪教誨,勞逸結合,萬不敢因讀書太狠傷了身子。兒臣若病了,還得汗阿瑪操心,豈非不孝?”

  聽得如此,見他雖刻苦,卻也知道分寸,康熙神色好了些,“來替胤禛求情?”

  胤礽搖頭:“汗阿瑪,四弟毆打兄長,確實有錯,兒臣不敢求情。”

  又看向胤禔:“大哥的傷可請太醫瞧過了?頭可疼嗎?要不要緊?雪團咬在哪裏?孤聽聞被貓狗抓傷咬傷需得做特殊處理,可用鹼水清洗,還需用藥。”

  胤禔一一回答。康熙臉色越發好了。難得胤礽在殿外對胤禛關懷備至,此時也不忘過問胤禔的情況,上友兄長,下悌幼弟,康熙十分欣慰。

  胤礽瞭解完情況,又跪了下來:“汗阿瑪,此事兒臣已知曉原委。四弟以下犯上,毆打兄長,實屬不該。汗阿瑪責罰他在情在理。只是真要算起來,四弟會如此,也跟兒臣有關。兒臣難辭其咎。汗阿瑪若要罰,便連兒臣一起罰了吧。”

  還說不是求情!康熙一哼:“跟你有關?跟你有什麼相干!”

  “汗阿瑪知道的,兒臣與四弟關係好。四弟幼時啓蒙還是兒臣教的呢。這些年兒臣也與他說了許多道理。”

  康熙氣笑了:“你難道還教了他毆打兄長嗎?”

  “那倒是不曾。只不過兒臣曾對四弟說,身爲皇子,寧可囂張跋扈些,也不可軟弱怯懦。若有人欺負他,不管對方是誰,直接打回去,不必顧忌。若真惹出亂子,我給他擔着。就算我擔不住,還有汗阿瑪擔着。

  “彼時,草原諸部都在京城。不少親王郡王臺吉都帶了子侄過來,這些個大少爺小王爺自幼生長在草原,一個個也都是被人捧着,無人敢忤逆的主。免不了有些人脾氣大。兒臣恐弟弟們與他們碰上起衝突,故有此番交待。不只對四弟,對其他弟弟也都說了。”

  康熙微微點頭,這話倒是有理。試想一下,若他的兒子,有皇子這層身份在,仍舊遇事怕事,畏縮不前,他瞧着都嫌丟人。確實如胤礽所說,還不如囂張跋扈些呢!

  尤其那些個蒙古部盟,堂堂皇子,怎能讓他們欺負了!真有衝突,就該直接打回去!惹出亂子怎麼了?不論是內藩外藩,甚至準噶爾與和碩特,他還怕擔不住嗎?

  等等!胤禛這回對上的是胤禔,不是蒙古草原諸部!

  康熙瞪眼:“那些人同胤禔能一樣嗎?”

  胤礽不慌不忙,繼續說:“自然不一樣。這又得說到另外一件事。汗阿瑪可還記得溫春聯絡唐十九的事?”

  康熙奇了:“這跟溫春又有什麼干係?”

  “當時四弟問我,若是溫春不耐煩殺了唐十九,或者乾脆把唐十九擄走嚴刑逼供怎麼辦。我說溫春不敢。因爲這裏是京師,打狗還得看主人。”

  打狗還得看主人。一句話讓胤禔臉色驟變。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胤礽瞄了他一眼,低眉接着說:“四弟又問,若唐十九仗着我的勢張揚霸道,橫行無忌,旁人是不是也不敢出聲,只能忍下,奈何不得唐十九?

  “我說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唐十九不過一介布衣,無官無職,哪裏就有這等本事能讓京師衆人退避。但他既然打上了我的標籤,是我的人。那麼就算有不妥,別人想要收拾,也該先報於我,由我親自處置,而不是自行出手。

  “當時我還笑着和他打比方,說這就好比養狗。狗咬了人,可告訴主人家,由主人家來打殺,這是對主人家的尊重。若主人家跋扈偏袒,不論是非,再尋他法也不遲。但如果未與主人家說明,直接越過主人家自行解決,便是落了主人家的臉面,沒將主人家放在眼裏。”

  康熙一愣。胤禔雙手顫抖,深吸了一口氣,他拼命按捺住心頭的怒火:“太子這話是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對,沒有顧及四弟的面子?”

  不動聲色將右手擡起,手掌外側齒痕明顯,可見正是雪團所咬。

  在此之前,雪團再是愛寵,也只是個畜生。畜生傷了人,這人還是大阿哥,那它便該死。胤禔打殺它合情合理,是絕對沒有錯處的。平日裏溫順的雪團爲何突然傷人誰會關注呢?重要嗎?不重要!因爲不管原因是什麼,咬了大阿哥,都該死!

  不但胤禔這麼覺得,皇上這麼覺得,甚至德妃知道了也會這麼覺得,滿宮裏的人都是這麼想。

  這就是價值觀的不同。沒有可辯性,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他人想法,只會徒勞無功,甚至惹來康熙不滿。

  因此胤礽避重就輕,跨過這個問題,不說雪團該不該死,反問該不該由胤禔直接打殺。

  雪團就算該死,告訴胤禛,由胤禛親自處置不行嗎?何必當場摔死呢?胤禔若真顧慮兄弟情分,便不會想不到這點。他想都不想,隨手處死了雪團,甚至都沒去跟胤禛說一聲,便是他的錯漏之處!

  當然胤礽也明白這點錯漏並不能完全站住腳。他看向胤禔,笑着搖頭:“大哥誤會了。我當日萬萬沒想到隨口打的一個比方會一語成讖,在今日應驗。大哥!我當日所說是尋常情況,與你而言,自是不可一概而論。

  “雪團既傷了你,你殺便殺了。你若告訴四弟,四弟也會這麼做的,萬沒有你受了傷,反而去袒護一個畜生的道理。”

  胤禔:……

  告訴胤禛也會殺,他偏要自己殺。這話說得!不還是他的錯嗎?

  呵!好一個太子!他這些年竟沒瞧出來,太子還有這麼一張巧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汗阿瑪,這也怪我,我打什麼比方不好,偏拿養狗來說事。這下好了,四弟性子倔,有時候認死理,把那些話全記在心裏當了真。讓他誤會了大哥。

  “四弟畢竟年幼,很多我們知道的道理他未必明白。譬如比方是比方,事實是事實。對待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處事方法。

  “再有一點,雪團在我們眼裏只是一個畜生。但在四弟眼裏,非但不是畜生,甚至不僅僅是愛寵,還是陪伴他一起長大的朋友,是汗阿瑪的疼愛。”

  康熙:???

  胤礽眼珠一轉,勾脣解釋:“汗阿瑪,四弟一歲時玩抓周,扯着皇貴妃衣服上的荷包不撒手,指着上頭的刺繡喊狗狗,狗狗。彼時你還笑話他別的不認識,反倒先認識了這麼個畜生。你嘴上雖嫌棄,轉頭卻吩咐人去貓狗房挑了隻體型嬌小,性格溫順的□□好了送過去。”

  此事時隔已久,當初康熙不過順手爲之,早就忘了。不但他,許多人都忘了。今日胤礽提起,康熙才恍然想起來,似乎是這麼回事。如此說來,雪團還是他賜下的。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短短几番話,瞬間將局勢挽了回來。

  胤禔臉色陰沉。若雪團是康熙所賜,事情又有不同。

  他總算知道胤礽方纔爲何要強調狗與主人了。非但是指摘他行爲不妥之處,更是在鋪墊。有這一層關係,雪團的主人便不僅僅只有胤禛,較真起來,康熙也是。而未曾告知,直接打殺雪團,傷的也不僅僅是胤禛的臉面,還有康熙的。

  胤礽又道:“這也是四弟爲什麼一直寵着雪團,處處慣着它的原因。雪團對四弟而言,意義非凡。四弟並未親眼瞧見雪團咬傷大哥,卻親眼瞧見雪團血淋淋躺在地上,這才激動過度,行事衝動了些。”

  胤礽轉身,朝胤禔拱手:“大哥,孤在這裏替四弟給你賠個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回,可好?”

  胤禔:……

  我艹%¥#……

  若是胤禛前來道歉,胤禔當然可以給臉色,甚至不接受。偏偏胤礽替他賠禮。太子的賠禮,尤其還是跪着賠的。就算跪的不是他,而是上座的康熙,可如今禮對着的人是他啊!他能如何?他敢如何!

  胤禔心梗!

  “都是自家兄弟,你受了傷,四弟也受了傷。當然你是兄長,弟弟打你自該教訓。他就是傷了,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你。但如今汗阿瑪罰也罰了,孤便做個和事老,此事到此爲止如何?萬沒有鬧僵下去,爲一隻畜生傷了兄弟情分的道理。”

  胤禔心梗得不要不要的!合着,他要是不答應,就是傷了兄弟情分,就是不懂事,是吧!

  胤禔氣得渾身顫抖,嘴上卻不得不說:“太子說笑了。我本也沒怨四弟。”

  他倒還保有最好一絲理智,知道太子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不能再揪着不放,尋思了一番,乾脆咬牙再大度一點,向康熙求情:“汗阿瑪,兒臣不知雪團是汗阿瑪所賜,處置之時未曾考慮周全,是兒臣不對。不如汗阿瑪將四弟叫進來吧,想來跪了這許久他也知道錯了,此事便算了吧。”

  嘴裏說此事算了,可這番話的重點卻在於“將四弟叫進來”。

  胤礽神色一凜,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他的本意,話題說到這裏,他便該順勢提議請求康熙讓他把胤禛帶回去。可他還沒開口,胤禔直接提出把胤禛叫進來。

  康熙一問,若胤禛認錯道歉,此事自然揭過。可若是他梗着脖子拒不認錯。那胤礽之前說的話,找的藉口,尋的漏洞便算是全都白費了!

  然而就剛纔殿外胤禛那副倔模樣,他能服軟?

  胤禔恐怕也是想到這一點,纔會有此番提議。懂得抓住問題關鍵,釜底抽薪。沒對他的言辭進行反駁,只拿胤禛做文章。可見長進不少。

  康熙敲了敲桌子吩咐梁九功,“把胤禛叫進來。”

  梁九功領命而去,經過胤礽身邊時,胤礽心念轉動,突然開口叫了一句:“勞煩梁公公了。四弟跪了一陣,恐腿腳發軟,還請你扶一扶。”

  梁九功一頓,看了太子一眼。胤礽目光含笑。梁九功低眉:“不敢當太子勞煩二字。”

  待得胤禛進殿,康熙便問:“你可知錯?”

  胤礽心絃繃緊。好在胤禛規規矩矩說:“兒臣知錯。大哥,今日是弟弟不對,不該衝你動手。還望你原諒。”

  胤礽鬆了口氣。

  胤禔:???

  明明之前不是這個態度,怎麼突然變了?這跟他想得不一樣!

  可胤禛已然低了頭,又有胤礽的說辭在前,康熙揮揮手:“罷了,都下去吧!”

  衆人應是,齊齊退出乾清宮。

  胤礽親自送胤禛回西五所。一路上很是感慨,感覺自己小小年紀帶個弟弟,彷彿養了個兒子。關鍵是這“兒子”還是他自個兒主動撿過來,把責任攬身上的。

  系統猛翻白眼。

  ——宿主你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精,好意思說自己小小年紀?你兩世的年歲加起來,也該有胤禛這麼大的兒子了。白得一個也不虧!

  胤礽:……

  ——你也確實有給人當爹的潛質啊!尤其是特別有做護着熊孩子的熊家長的潛質!聽聽你在乾清宮都說了些什麼,懟得胤禔啞口無言。跟後世那些個熊家長不能說完全不同,只能說一模一樣!

  胤礽:……滾!

  進了屋,不等胤禛反應過來,胤礽率先將他揪過來,扒開他的衣服查看,只見胸前背後兩大團青紫。胤礽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汗阿瑪既然爲大哥請了太醫,那太醫走的時候,沒給你瞧嗎?”

  胤禛小聲說:“瞧了!”

  “這樣的傷他就沒跟汗阿瑪說?”

  胤禛閉口不語。小安子回道:“太醫只看了四阿哥嘴角的傷,說無事,連藥都不必用。至於身上……四阿哥沒說。奴才也沒想到會這樣。是奴才的錯。”

  胤礽一巴掌拍在胤禛頭上:“你是不是傻!身上有傷,奴才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爲何不說!”

  這若是讓康熙知道,至於把事情鬧成這樣?即便胤禛打了胤禔,可胤禔這下手也太重了!胤礽真想撬開胤禛的腦子看看裏面什麼構造,這娃兒到底怎麼想的,這麼明顯的化劣勢爲優勢的機會,竟也不曉得利用!

  胤礽咬牙:“去請太醫!”

  胤禛張嘴:“二哥,我還好,不是很疼。太醫在乾清宮門前纔給我看過,這會兒再請,旁人只怕會以爲我故意……”

  話沒說完,胤礽瞪過去:“你給我閉嘴!”

  轉頭又吩咐小安子:“別聽你家主子的!他是個傻子!你只管去請,不但要請,還要大張旗鼓的請!”

  這樣的傷必須讓康熙知道。可若是直接去同康熙說,用意也太明顯了。不如通過太醫的嘴傳達。

  來的還是乾清宮門前看診的那位太醫,給胤禛看過後,做了一番處置,又叮囑了注意事項,留下內服外敷的藥物,離了西五所,便直接去了乾清宮。

  四阿哥與大阿哥的官司他不能摻和,也不想摻和,可四阿哥今日是他診治過的。那麼明顯的傷他居然不知道,便是他的失職。若延誤了四阿哥的治療,鬧出好歹來,他的過錯就更大了。此事無論如何,他必須去請罪!

  西五所。

  胤礽緊盯着胤禛,看得胤禛頭一點點往下低,一句話都不敢說。

  就在兩人沉默,氣氛膠着之時。同住西五所的胤祉已得到信跑過來,張口就問:“四弟,聽說你跟大哥打架了!大哥比你大七歲,又素來擅長騎射武藝,在這方面就連二哥都及不上他。你跟他打架,打的贏嗎?你是不是缺心眼?”

  胤禛:……

  胤礽冷呵:“何止缺心眼,孤竟不知道咱們愛新覺羅傢什麼時候出了個傻子!”

  胤祉怔愣,看看胤禛,又看看胤礽。嘖嘖,二哥這語氣很不對勁啊。

  他悄摸摸湊到胤禛耳邊低語:“我還是頭一回見二哥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好大的火氣,你哪裏惹到二哥了?哦,對了。你跟大哥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只聽說你跟他打了一架。大哥都多大了,怎麼會無端端欺負弟弟。你們究竟爲什麼打起來?”

  胤禛不開口。

  胤祉奇了:“這裏頭還有祕密不成?連我都不能說?可這事都鬧到汗阿瑪跟前了,這麼大的陣仗,還不是用點心誰都能打聽出來。有什麼好瞞的?”

  胤礽嗤鼻:“他哪裏是不能說,是沒臉說。蠢成這樣,好意思告訴別人嗎?”

  胤祉:……更陰陽怪氣了。

  瞧着情形不對,小安子趕緊把來龍去脈說給胤祉聽。

  “雪團死了?”胤祉大驚,轉頭看向胤禛,見胤禛神色黯然,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瞧他這個模樣,胤礽又有些不忍,嘆了口氣,想着他都活兩輩子了,跟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置什麼氣!

  “罷了,好在你在殿裏還知道認錯,沒犯倔脾氣。”

  胤禛張了張嘴,十分羞愧,又非常自責。

  其實最初他並不想認錯,是梁九功悄悄在他耳邊,三言兩語簡要說明了殿中情況,又特意告訴他,太子已替他給大阿哥賠罪。

  這事明明跟二哥半點關係都沒有。二哥想盡辦法替他開脫,甚至堂堂太子之尊,去給人低頭賠禮。太子何曾受過這種憋屈!一切都是爲了他!他若再堅持,豈不辜負了二哥一片心意?二哥這禮就算是白賠了。

  “二哥,對不起。”胤禛咬脣,“二哥,我不是因爲大哥摔了雪團生氣。雪團……雪團它不是被摔死的。”

  胤礽一頓,“什麼意思?”

  “我看到雪團躺在血泊裏,連身下的草地都已經被染紅了。它身上全是傷。頭……頭已經被打得……”胤禛喉頭哽咽,幾度說不出話來。

  胤礽心驚:“打?”

  “我趕過去的時候,大哥正在吩咐何全,讓他悄悄把雪團丟了。後來發現了我,便說自己沒說過這話。他說雪團咬了他,他喫痛之下把雪團甩了出去,一時沒控制住力道。

  “可是如果僅僅是沒控制住力道,雪團最多也是受傷,哪會那麼容易死。就算它撞在牆上或者石頭上喪了命,也不會出現那樣的傷勢。那明明……

  “我看到大哥衣襬上有血,鞋子上也有血,上頭還沾着雪團的狗毛。我就問他,是不是他故意打殺了雪團。他不肯認,只說一個畜生而已,也值當我同他興師問罪。說大不了改明兒賠我一隻。

  “他說的那麼輕描淡寫,那麼……我……我看着雪團渾身的血,又看着他渾不在意的模樣。我一時沒忍住,這才……二哥,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胤禛雙目赤紅,已經情難自禁。

  胤祉睜大了眼睛:“雪團是被虐……虐殺的?”

  他看向身邊奴才。虐殺者是誰?大阿哥。這話主子們敢說,奴才不敢應。小安子與寶珍等人一個個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可這般姿態已經說明了問題。雪團死得慘,胤禛纔會發了瘋般直接跟胤禔幹上。

  胤礽蹙眉:“這點同汗阿瑪說了嗎?”

  “我說了。大哥說那是因爲雪團咬了他,他院子裏的人爲了護他纔會出手。他們情急之下,手上每個輕重纔會讓雪團喪了命。他跟汗阿瑪說,這是奴才們的錯,讓奴才們跟我賠罪,隨我打殺。”

  胤礽深吸了一口氣,胤禛要的是打殺奴才嗎?他要的是一個真相。胤禔表現的越是無所謂,胤禛越是生氣,生氣之下越發不依不饒,越會死揪着胤禔不放。

  這般情形在康熙眼裏就變成了胤禔大度,反而是胤禛這個做弟弟的目無兄長,咄咄逼人。

  “汗阿瑪說不過是一個畜生,咬了大哥,就是被奴才們打殺也是應該。”

  胤礽心道:果然。

  不過一個畜生,於康熙而言,確實如此。可於胤禛而言,這句話彷彿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胤礽將胤禛摟進懷裏:“哭吧,哭一場會好過些。別憋在心裏。”

  胤禛無聲低泣。不一會兒,胤礽便覺得胸前的衣服溼潤了一片。心裏越發難受。這傻孩子,竟連哭都這般剋制。

  張嘴正想勸慰兩句,只聽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胤祚“四哥,四哥”的呼喊由遠及近。胤禛連忙從胤礽懷裏退出來,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

  胤礽:……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死要面子呢!呵!

  胤祚飛奔跑進來:“四哥,聽說你跟大哥打架了,打贏了嗎?”

  胤祉:……這話好熟悉。

  胤禛:……

  胤祚瞧他面色就知結果,失落道:“哦,沒打贏啊。就知道你打不贏。哎,打不贏你還打,你是不是傻!”

  胤祉:……這話更熟悉。

  胤禛:……

  胤礽偏過頭偷笑。

  德妃隨後進來,拉過胤禛便問:“你這孩子,雪團再討人喜歡,也不過一隻畜生。爲一隻畜生同大阿哥打架。大阿哥畢竟爲長,你爲幼。說出去也是你沒理。如今還鬧到皇上跟前,至於嗎?”

  至於嗎?胤禛心裏十分不是滋味。人人都說不過一隻畜生,至於嗎?怎麼不至於呢!爲什麼不至於!他相信雪團,雪團不會無緣無故咬人的。而且雪團死得那麼慘。

  見他面色不好,德妃張了張嘴,訓斥的話嚥了回去,語氣柔緩了許多:“聽說你傷了,傷在哪裏,額娘瞧瞧,可要緊嗎?”

  這頭剛說了兩句話啊,外頭又報皇貴妃來了。

  德妃一頓,立時鬆開手,退後兩步,福身迎佟佳氏進屋。佟佳氏爲胤禛養母,不論心裏怎麼想,面子功夫都會做到位,不能讓別人抓到把柄。養子出事,她必要過問。

  衆人齊聚一團。胤礽瞧着這生母養母的架勢,乾脆尋了個藉口避開。胤祉也是如此。

  他們走後,佟佳氏問起胤禛的情況來,先關心他的傷,又訓斥他的過錯。胤禛一一應着,不做辯駁。略說了一陣,佟佳氏將目光掃向胤祚,看着德妃說:“過幾日,六阿哥便要去痘宮接種牛痘。需要帶些什麼,派誰照料,你現在便要安排下去。別臨到頭亂了陣腳。”

  自打牛痘研製成功,經過前頭一兩年的觀察,見接種人羣都表現良好,證實了其安全性後。康熙便定下規矩,宮內妃嬪無論位份高低,都需輪次接種。皇子皇女,年滿五歲,也需接種。

  當初用作給德妃成嬪這些第一批人員接種的莊子,也被重新修葺改建,專作皇家接種之用。稱作痘宮。

  胤祚二月的生辰,今年春天滿的五歲,已是接種之年。佟佳氏掌管宮務,與康熙報備後,定下日期,就在三日後。

  “是!妾身記住了。”

  佟佳氏站起身,“胤禛這頭既然無事,本宮便回去了。你還得忙碌胤祚種痘之事,陪胤禛說會兒話也回去吧。叫胤禛好好歇歇。今兒受了傷,又跪了這麼久,他也累了。”

  德妃福身應是,待佟佳氏離開,胤祚鬆了口氣,嘟着嘴十分不高興:“我不想去痘宮。”

  德妃蹙眉:“宮中皇子皇女年滿五歲都要去的,你怎能不去?”

  “聽說痘宮冷清得很,不好玩。”

  德妃哭笑不得:“你是去接種牛痘,管它好不好玩。就幾天而已,接種完你就回來了。”

  胤祚小臉一皺:“什麼就幾天!那是好幾天呢!又只能呆在裏面,不許出來。我還不悶死了!除非……”

  胤祚擡頭:“你找點好玩的東西給我帶過去。”

  德妃愣住。

  胤祚眼珠骨碌碌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指着角落裏的滑板車說:“那個就挺好玩的。”

  德妃:……合着在這等着呢!

  “那是太子送給你四哥的!”

  胤祚不以爲然:“四哥都多大了,他又不愛玩。”

  德妃:……

  “你到底是來看望你四哥的,還是來要東西的!”

  胤祚低頭對手指,十分糾結:“就不能又看望四哥又要東西嗎?”

  德妃:……

  胤禛噗嗤一聲笑出來:“倒也不是不能送給你。”

  德妃張嘴想勸,胤禛搖頭說:“額娘,不妨事的。一個滑板車而已,六弟說得也對,我本來也不愛玩。這是二哥鋪子裏剛做出來的試驗品,還沒得賣。等過陣子批量生產了,兄弟們都會有的。六弟喜歡,先給他便是。”

  胤祚高興地拍手叫好,立馬要去拿滑板車,被胤禛攔住:“我答應送你,但沒說是現在。”

  胤祚:???

  “離去痘宮接種還有三日呢。現在給了你,這三日裏,你指定還得想辦法鬧幺蛾子。你走得那天,我再給你送去。”

  胤祚:……

  德妃輕笑:“你四哥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當誰不知道你什麼德性呢。不只如此,還得加一條,看你這三天的表現。你若是表現好纔給,表現不好可不給。”

  胤祚氣得跺腳:“額娘!你可真是我親孃!”

  德妃胤禛忍俊不禁。

  胤祚氣得跺腳:“額娘!你可真是我親孃!”

  德妃胤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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