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乔巴山的幽灵 作者:未知 强劲的北风带着砂砾敲打在盾牌上发出噼裡啪啦的声音,李清漫步在战场之上,盾牌被他背在背上,再加上厚重的铠甲,让他整個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個移动的堡垒。 包了铁皮的靴子踩在松软的沙土上,一步一個脚印,不過很快,這些脚印就被风带来的沙土填平了。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和无主的战马,几面旗子随意的倾倒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却不见旗手的影子。 這是一处屠杀场! 一人高的弩枪随处可见,栲栳大小的石头密密的镶嵌在松软的沙地上,更多的却是镶嵌在死去的人体身上。 “器械的战力最终将会取代個人的武勇!” 巡视過战场的李清小声的对自己說。 說完這句话,李清就找了一处沒有血迹的干净沙土做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歡喝尸体待在一起,而不是和活人一起饮酒作乐,即便是打了胜仗之后也是如此。 這是一种說不清道明的感觉,往日的噩梦中总是不缺少尸体這种东西,秦州一战之后那些战死的生死兄弟的模样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時間长了,他也就习惯了,他甚至学会了在梦中和那些破破烂烂的尸体纵酒高歌,以至于现在只有看到尸体才能让他的心真正安静下来。 拽過手边的一個破旗子擦擦手,這是河清军的旗子,如今這支军队已经全军覆沒了,就在刚才被俘虏的四千余辽军全部被相国活埋在了锦绣山。 从一具尸体上取下干粮袋子,裡面装的是肉干,這是风干肉。一种非常好的行军食品,李清慢慢的吃了一块,非常的硬,不過味道很好,盐的味道很重,不過這是军粮。咸干是必须的。 吃多了就会口渴,辽军水囊裡的水已经变成了冰,李清就用刀子劈开皮囊,砸碎了大块的冰,找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放进嘴裡慢慢地吮吸。 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地上,天空中有两只孤独的飞鹰依旧在空中盘旋,偶尔低飞下来,朝着那些尸体发出一声声的嘹亮的惨叫。 這是辽军驯养的海东青,這一战之所以能够全歼河清军。最重要的就是国相蒙蔽了這两只海东青,它们简单的大脑還沒有法子把人群和羊群分辨出来,它们還分不清披着羊皮的人和真正的羊之间的区别,在它们看来,只要穿着羊皮的都是羊。 “战争不過是一场骗子的游戏而已!” 這是李清今天說出的第二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前一句不過是证实了自己组建泼喜军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河清军的覆灭更是证明了在器械可以成倍的提升一支军队的战力。 骑兵冒着密集的箭雨冲锋或许還有生存的机会,但是冒着雨点般密集的石块冲锋。下场非常的凄惨。 李清甚至想過,如果把石块全部换成宋军的火药弹之后。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很快就推断出来了结果,那就是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火药弹的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沒人能够把火药弹当成石头一样扔的满世界都是,就算是云峥那個败家子也做不到。 沙子进了眼睛就会非常难受,但是人死了之后就无所谓了。瞅着面前的一具尸体的眼睛,李清看到了眼睛上沾染的灰尘,于是,他就抬手将尸体的眼睛合上,不想看到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大队的西夏军队开进了战场。那些军卒开始有條不紊的剥除尸体身上的铠甲,剥掉他们身上相对干净的衣衫,拿走所有還能利用的东西,這些对西夏人来說非常的重要。 一匹黑色的战马停在李清的身边,马上的骑士俯视着李清,眼睛中的威严就像是已经固化了一般。 李清讪讪的坐起来,从下朝上看,国相就像是一個威严的帝王,虽然他到现在還是国相,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兴庆府那個从小体弱多病的孩子一死,他立刻就是整個西夏的王。 一件黑貂皮从马上扔了下来,盖在李清的脑袋上,沒藏讹庞幽幽的道:“多穿点衣衫,莫要病倒了。” 然后就就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而且是远去的马蹄声。 李清从脑袋上取下黑貂皮胡乱的穿在身上,有些发愁的瞅着远去的沒藏讹庞,西夏军中现在有一個传說,只要国相对谁好,谁就离死不远了。 這句话是有出处的,国相和皇太后沒藏氏从小相依为命,沒藏氏甚至就是国相一手带大的,兄妹情深谁都不怀疑,可是国相勒死太后的时候听說他的手非常的稳。 李清一直都认为自己這时候应该在西京城下,或者正在从冰冻的黄河上跨過之后,去攻击辽国的土地,就像云峥现在正在干的事情一样,而不是跑到漠北来去抢夺什么嘛嘛的宝藏! 云峥這时候一定笑破了肚子,李清就是這么认为的。 問題是李清這样认为沒有用处,大夏其它的有识之士這样认为也沒有半点的用处,国相想去耶律信的地盘抢宝藏,大家伙就只好不远万裡的去找什么狗屁宝藏了。 全歼了河清军李清一点都不开心,自己现在杀死的辽军越多,云峥那裡就越是轻松。自己去找什么宝藏,云峥却正在开疆拓土,已经拿到了真正的宝藏。 国相魔怔了! 這是李清唯一能解释清楚国相现在作为的理由,如果沒有魔怔,国相這时候就不该带着大军远赴漠北,应该在大宋和大辽之间的战争中寻找属于西夏人的荣光和利益。 两個大国交战,第三個大国应该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利益点,但是,国相似乎全部放弃了,他偏偏要了最弱小的一個利益,那就是嘛嘛的宝藏,就算宝藏裡全是黄金,那有如何呢? 卑鄙的宋人刚刚通過了一项法令,他们不再允许黄金和白银在市面上流通,小额的交易用铜钱,大额的交易用交子,他们的大宋钱庄正在囤积黄金和白银,有多少黄金白银就发行多少价值的交子,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是這样做的,在李清看来贪婪成性的宋人偷偷的多印几张交子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那些卑鄙的宋人今后只需要用那些漂亮的纸片就能从西夏购买走牛羊,毛皮,青盐,药材等好东西。 李清非常的担心一旦宋人把交子這东西弄得满世界都是的时候,大夏国的人抱着一堆纸片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换回来那些自己急需的好东西,即便是還能用,他们只需要稍微操纵一下兑换的比例,大夏国的人很可能就会在商业上颗粒无收。 一锭向五郎十分金重十两,在大夏能够购买二十個奴仆,三十匹战马,足足两仓粮食。 可是在宋国,需要先把十两金子换成八十两银子,然后一两金子或者八两银子才能换取一千五百枚铜钱。 然后用一千五百枚铜钱去换取自己所需的东西。 现在沒人能弄明白铜钱为什么会那么值钱,十两金子换一万五千枚铜钱,也就是十五贯铜钱。 三年前的时候,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换十贯铜钱,大夏和大宋的物价仿佛,金子同样值钱,现在,不一样了…… 人家连一万五千枚铜钱也不给你,因为大宋律法规定,一贯以上的交易必须使用交子,于是,黄金变成了一张写着数字的纸。 李清不相信日理万机的国相看不到這些变化,看不到宋人的险恶用心,看不出宋人虽然在进攻辽国,实际上真正想要弄垮的是大夏? 他脱下黑貂皮之后就扔掉了,不過他发现沒藏讹庞又回来之后,就赶紧把黑貂皮捡回来掸掉灰尘,重新穿好,這时候的沒藏讹庞沒有人愿意去得罪,也不敢去得罪。 “李清,北去的道路已经打开,老夫已经命令张绛作为先锋先行,你泼喜军辎重沉重,能否在约定的時間内赶到达尕海子?” 沒藏讹庞从战马上跳下来,帮着李清整理一下黑貂皮之后问道。 李清摇摇头道:“太远了,两千三百余裡路途,拉辎重的马车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远,更何况這一路上都是荒漠,连修整马车的材料都不好找。” 沒藏讹庞的脸上全是焦灼之态,咬着牙道:“老夫知道你对北征达尕海子有别的看法,也知道你们都以为老夫疯了。 可是老夫告诉你,达尕海子之行乃是老夫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李清,老夫只要求你听从军令,可否?” 李清张张嘴想要再劝诫一下沒藏讹庞,但是一想到那些劝诫沒藏讹庞的人可怕的下场,最终還是把话咽下了肚子,挺起胸膛大声道:“末将一定遵从国相指令虽百死而不悔。” 沒藏讹庞欣慰的点点头道:“等你随老夫到了达尕海子,上了乔巴山,你就会知道老夫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 李清心裡闪過一個念头,小声的问道:“国相,乔巴山上莫非有的不止是黄金?” 沒藏讹庞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拍拍李清的肩膀就上马离去,走出老远之后才大声的对李清喝道:“李清,更上!我們去乔巴山,那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