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勤劳的冯老三 作者:祝家大郎 過得几日,天刚刚微亮,冯老三挑着自己养家糊口的货郎担子,便从自己的小院出门去了。 一家六口人,上有老母,下有儿女,主要的收入来源便是冯老三每日走街串巷的货担,再加上妻子与母亲给一些大户人家浆洗衣服、缝缝补补之类的小活计。在這河间城,便也過得還算殷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過不得多久,三個儿女便也该起床了,官办的学堂,几乎不收取什么学费,但是也需要自己买笔墨纸砚,一年下来,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便也让冯老三每日必别人起得更早一些,在别的走街串巷的货担郎還沒有出门的时候,冯老三已经就在街巷之中叫卖了。 起初的时候,冯老三也并不需要如此,因为只送一個儿子上学堂。到得后来,官府教育处来人到家中,便是要另外两個女儿也必须要到学堂去,這让冯老三如何也不愿意。 待得教育处的人好言相劝几番,再恶语恐吓几番,不送女儿上学堂,就要抓到大牢裡去挨板子。冯老三骂骂咧咧许多天,终究還是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把女儿也送去了学堂。好在冯老三也不是好吃懒做之人,硬着头皮,那便就只有比别人起得更早一些。 六年免費官办学堂之法,已然在全国开始推广,主要的城市镇子,已然都开始施行,至于那些偏远乡村,還有待工作的进一步开展。 新朝教育费用的支出,已然成了朝廷财政开支中的重要支出。這是历朝历代从未有過的事情。 新朝尽管收入不菲,奈何支出项目也越来越多,支出的钱财也成倍数增加。不论是军费,還是修建道路這样的基础设施,還是如教育這般的支出,亦或者是科研上的投入,皆是花钱如流水。 便是衙门的细分与增加,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就如大理寺在全国的组建,诉讼之法的制度程序改革,皆是钱。 郑智到得此时,方才明白为何以前的朝代会把大多数的职权就集中在一個衙门与一個主官身上。基层的管理大多靠基层自治。 并非是制度非要如此,不愿细致治理,也是行政上的成本問題。真如后世那般每样职权都细分成无数個机构,不說公务人员的俸禄問題,就說公文纸张的耗费,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公务的治理,从笼统治理,走向职权细化治理,便是进步。再因为科技的发达,網络的发达,资料处理能力的进步,也会开始从职权细化治理,走向公务处理的集中化,也是进步。 钱,每到一個季度结束,便会烦扰郑智一次。解决办法也唯有一個,便是开源节流。开源就是想尽办法弄钱,节流就是尽量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也把国家的钱都花到了地方。武力之下,是抢是夺,皆可。各地能关系到钱的衙门,不断来回巡视,不断调查,堵截漏洞,也可。财政预算概念的引入,支出的细致规划,也是办法。 当然,发展经济還是主要的。這才是赚钱的门路。 冯老三担着货担走街串巷,别看货担不大,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有尽有,一般家用的针头线脑,甚至几匹不同质地的布料,柴刀、菜刀、剪子,一般人家用的簪子、梳子小铜镜,等等。。。 也還会有一些瓜子点心之类的小零嘴,折扇、团扇,一般的笔墨纸砚,河间的地圖,全国的地圖,万国图,皆有。還有报纸,报纸便是每日卖得最好的。 今日冯老三心情不错,因为冯老三昨夜排队许久进了一点新货,便是知道這新货必然好卖,就是从邮政所进来的《平洋海图志》,一本不小的册子,裡面大洋的海图画得极为细致,還伴随着文字的讲解,哪裡有什么岛屿,岛屿何处可以寻到淡水,哪裡有野人之类。還有那新大陆的一块区域地圖,也记载得极为详细。 冯老三便也知道這本册子,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了。所以冯老三今天的第一站,便是往码头去,码头裡的那些人,便也等着這本册子。码头上的人,向来也起得早,那個货担郎先到码头,那便是多少《平洋海图志》也能卖完。 一本赚上四五個铜钱,或者赚上四五分的纸币。冯老三這一百多本,随便算算,也能赚到七八百個铜钱,或者七八块大钞。這笔收入着实不小,放在十几年前,一個汉子,一個月也不過赚得一贯五六,已然是不错的了。如今冯老三赶上這种机会,走一趟码头,就能赚到十几年前半個月的收入。 今日若是生意不错,赚上一贯钱,或者十块大钞,也是有可能的。机会难得,货担沉重,却也容不得冯老三拖拖拉拉,唯有加快脚步,大冬天裡汗如雨下,也不在话下。 只要勤劳,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好。 边赶路边喘着粗气的冯老三,心中還甜滋滋的想着,今日若是赚上了十块大钞,那便孩子买上一本他们說了好多次的《科学启蒙》的图画书,定价一块二,也不算贵。虽然冯老三不知道什么是《科学启蒙》,但是既然孩子们吵着要,那還是要满足一下的。 如今這大夏朝,中央钱庄发行的纸币不過才开始两年多。纸币虽然流通得也极好,但是民间的金属货币也還有许多,并未全部都换成纸币。也并非是百姓对于朝廷发行的纸币不信任,因为只要拿着纸币,随便到哪裡的钱庄或者办事处,皆能立马换成金属货币。 只是普通的百姓,并沒有迫切的汇兑需求,平常也带不了多少钱出门,便也沒有迫切用上纸币的需求。真正大量用纸币的,還是那些大商家,几千两银子的钱,装在自己胸前的口袋裡,便也能带走,做起生意来也就方便许多,安全性也好了不少。再也不要箱子来装,骡马来背了。也不需要时时刻刻视线去守着。 一分钱换一個铜钱,一贯等于十块,随时兑换,童叟无欺。 冯老三最初收到大户人家给出的纸币,当天立马就会去钱庄或者办事处换成铜钱。而今冯老三倒是懒得费這些手脚了,如今冯老三自己怀裡也装着不少纸币用来找零。 如樊楼那种高雅的地方,来往之人,若是谁从口袋裡掏出几锭大银子,当真也会让人笑话两句,便說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进京城了,不知京城裡的大户人家,都拿着纸钞数起来哗啦作响。 這般的氛围,倒是也利于纸币的推广。樊楼這种皇家商业集团下的产业,当真是对推广纸币不遗余力。 紧赶慢赶的冯老三,一到得河间西边的通北码头,還有些略微紧张,看得来来往往之人,开口便是大喊:“《平洋海图志》出来了,第一手图志,详细非常,新大陆果然满地是黄金。。。” 卖货,自然是要吆喝,吆喝的內容,也就会稍微夸大一点来說。满地是黄金這种话,虽然說出了本质,便是新大陆有些当地盛产黄金,储量极高。但是也夸张了一点,满地是黄金就不至于了,而且此时不過刚刚把海路航道摸清楚,黄金到底在哪裡也還不知晓。 待得冯老三吆喝几句,果然人群就汇聚了過来,不论是做掌柜的,還是当船东的,亦或是水手与普通的力工,皆是围了上来。 此时冯老三紧张的心情尽去,满脸是笑,果真如心中所想,這一百多本海图志,便不愁卖了。 “快快快,多少钱,给我来一本。” “我也要一本,快些。” “先拿一本给我家官人。” 冯老三脸上大笑,口中還道:“都有都有,买海图志,最好還要买一份京华时报,报纸裡面說了,但凡出平洋的,皆可以财产抵押,贷款买船,朝廷的船厂与钱庄都有优惠,贷款利息极低,船价也能打折,一定要买报纸看個详细。” 冯老三倒是有些商业头脑,便也知道捆绑销售,利益最大化。 “别磨磨蹭蹭的了,买,都买,多少钱。” “你快些啊,找钱,给图志。” 冯老三一脸满意之色,一边在自己货担拿着图志与报纸,一边說道:“图志一块,报纸八分。” 冯老三下意识把价格直接叫高了一角钱,一本赚了一角零五分,利润已然最大化。 便是话语一出,空中扬起来的,都是钱,纸币最多,串着的铜钱也不少。就等冯老三一個一個去接了。众人便也在等着看,看那满地是黄金的地方到底该如何去,风险几何,值不值得冒险。一去要多久,多久能回来。 冯老三脸上已然笑开了花,只奈何,只奈何一百多本图志卖完了,空中還扬着无数的钱。 只奈何冯老三之前全部的身家也不過一百多块钱,进了這一百多本图志。 “诸位,诸位,沒有了,卖完了。。。”這回轮到冯老三苦恼了。 “你這厮,就带這几本图志来,還做什么生意?” “吆喝起来声音那么大,你這厮莫不是平白消遣我等。” 买到图志的人,能识字的,便也自己就在一旁看,识不得几個字的,便也先看看图长什么样子,然后到处去寻人读来给自己听听。一块钱,虽然不少,一個苦力一天不過也就赚得一块多钱,但是這一块钱跟满地是黄金比起来,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冯老三面对众人的愤怒,唯有拱手道歉,却是又大喊道:“时候還早,我回城裡一趟,再挑上几百本图志来,一個时辰即可,诸位稍安勿躁。稍等一個时辰,還在此处。” “你快些快些,赶紧的。” “一個时辰之后在這裡见不到你,以后看你還敢不敢到這码头来。打得你半年下不了地。” 催促的,威逼的。冯老三便是连忙挑起货担,转头就走,却是也想着先找個地方把自己的货担存放一下,如此才能快速跑回去。码头到城裡,有十裡地,挑着货担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了,何况還要带两百本图志。 倒是冯老三心中也有打算,跑回城裡去之后,先到牙行裡租辆马车,便也不靠那两三块钱的车马费了。只愿早点再赶回来,别的货担郎,只怕也在来的路上了。 冯老三今日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回家之时,大概也要给家中几人买些礼物,自己也买上些好酒好肉,犒劳一下自己。 再過两天,便是除夕,冯老三這一家子,当真要過個好年。 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好,若是時間再往后推五六年,冯老三便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三個孩子,竟然都因为学习成绩上佳,考上了朝廷刚刚成立的京城大学堂。 若是時間往后推個十二年,冯老三便更不敢想象,自己家中也能出一個官老爷。 世事无常,货担郎的儿子,便也不再是货担郎。也能娶上大户人家的小姐。货担郎的女儿,也能嫁给朝廷的官员。 那时候再来回想,冯老三大概也会后悔对那用板子逼着自己送女儿去上学堂的公差骂骂咧咧了,那個时候,便是祖宗十八代也背地裡骂了出来。 开春时节,正月十五都還沒有過,沧州已然有海船带着《平洋海图志》出海了,带着淡水,带着物资,带着刀枪,直往那满地是黄金的地方而去。 便是想着這去一趟,载着满船的黄金而回,回来置办产业,置办土地,置办店铺。衣锦還乡,便也不過如此。 不论是朝廷的造船厂,還是民间的造船厂,忽然也接到了无数的订单。看着這排满一整年的订单,当真让這些船厂焦头烂额。 還在過年的气氛裡,早已有人拿着钱到各处乡村之中,招揽造船的工人,工价已然节节攀升,人手却還是不够用。 经济发展的链條,也就是這般,从上至下,人人都能获利。即便是普通的工人,也能水涨船高。 却是也出现了矛盾,南方的船厂,迎来的竞争者。南洋之下,无数的私人造船厂,蓄养着奴隶来做工,船价比国内的船厂便宜三成。 這些船厂的业务员,已然开始四处奔忙,低价收拢订单来做。 甚至已然有做得比较大、技术也比较精湛的船厂,开始想着往南洋之地搬迁,以奴隶代替工人,降低成本。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