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平生丘壑落筆草(一)

作者:破賊校尉
開封城右一廂,與太平興國禪剎隔街相對的是啓聖院,地方十分寬敞。但是現在它被改爲禮部考試院。

  天啓元年的禮部科試,兩天前開始在這裏舉行。

  將近黃昏,隨着悠長的鐘聲響起,院門大開。過了一會,應試的舉子們三三兩兩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垂頭喪氣的,肯定是沒有考好的。但是考好的,似乎也不見得有多高興。他們臉色凝重,陰晴未定,對未來滿是忐忑。

  有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身穿一身灰色棉布衫袍。他叫李維,字存真,江西吉州人士。他腳步有些沉重,蹙着眉,額頭擠出一個厚厚的“幾”字來。

  身邊一位二十出頭、身穿水藍色湖綢衫袍的男子,神情要輕快多了。

  他叫陳修,字道之,江北揚州人士。

  兩人從考試院裏走了出來,下了臺階,忍不住回身,看了看簡樸端雅的考試院大門。

  “考完了。”陳修喃喃地念道,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考完了。科試也完了。”李維憤憤地說道。

  “道之兄,考得如何?”陳修問道。

  “一份教職應該保得住,但我還是想入成均大學。”李維心情有些不好,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存真兄,你考得如何?”

  “也是一份教職應該可以保底。可我想入辟雍大學。”

  “辟雍大學?”李維臉色微微一變。

  去年因爲哲廟先帝駕崩,春季的禮部科試推遲一年。兩人被一起安排在洛陽的白馬寺,嗯,現在應該叫白馬寶剎裏。

  正好又同住在一間屋舍裏,趣味相投,一年相處下來便成了好友。

  “道之兄,你還想着拜在季升先生(蘇攜)門下?”

  “是的。”陳修一臉嚮往地說道,“子容公(蘇頌)在潤州退居著書,我曾經跟隨師長拜訪過幾次,曾經想拜在子容公門下,只是子容公年事已高,不再收徒。能拜在子容公之子季升先生門下,也不錯。”

  說到這裏,陳修語氣變得有些興奮,“去年季升先生出版了《物理學-格物致理之學》,又翻譯了泰西數學名著-《幾何原理》,他的這兩本著作,讓我是撥開迷霧見廬山。現在聽說他不僅是格物院物理所所長,兼辟雍大學張衡學院長,還負責組建機械研究所...要是能考入辟雍大學,拜在他門下,再好不過。”

  李維看着陳修有些激動的樣子,心中飛過一些不過,忍不住牢騷道:“道之兄能拜在明師下,也不枉經歷一次禮部科試。雖然沒有東華門唱名,也算是得其所。”

  東華門唱名?

  聽到這個詞,陳修神情一黯,心裏也忍不住有些失意。

  東華門唱名,是大宋士子學子們夢寐以求的理想,想不到居然被官家取消了。要是早知道如此,早幾年自己就出來應試。萬一運氣好,中了呢?也不再留這遺憾。

  相比陳修只是失落,李維卻是心如刀絞。

  他是非常正統的儒生學子。儘管在這推遲禮部科試的一年時間裏,朝中官員明裏暗裏示意,科試要大改,你們這一科可能是試點。多花點時間學一學算學。

  如果在算學上實在沒有天賦,就花點時間和精力背一背官家的大誥律法,或者花點精力收集報紙雜誌,學學上面的時政策論。

  最好集中精力看《半月雜談》,這份祕書省制議廳主辦的雜誌,要是把它學通了,成均、璧雍隨便考。

  但李維不屑去改換門庭。他覺得齊身治國學好經義就足夠了,其餘的都是旁門左道,不值得一學。

  陳修喜歡所謂格物之學,但是經義正學卻沒有耽誤,李維這才與他能夠相處到現在。甚至還覺得可惜,陳修天資比他要強得多,要是把全部心思花在經義理學上,成就會遠遠超過他。

  原本他以爲上千應試舉子們,只會有少數人接受暗示,改換門庭。

  可是這兩日在考試院一考,他才猛然發現,不少平日裏在他面前大罵旁門左道,誓言要捍衛經義理學的士子們,早就悄悄或學習算學,或練習策論,或精研律法。

  可李維對這些“叛徒”卻恨不起來。

  能來參加禮部科試的,哪一位不是苦讀十幾二十年,費盡千辛萬苦,才殺到這一步。

  誰願意輕易放棄?

  “道之,現在科試到底改成了什麼模樣?痛心疾首之餘,又覺得迷茫不解。”

  “存真兄,不着急。我有位親戚長輩,在尚書省裏任事。他知道在下今天考完,所以特意在潘樓備下酒宴,洗疲去乏。存真兄不如一起去,當面向他請教一番。”

  李維想了想,雖然有些抹不下面子,但是心裏真的想搞懂未來科試到底會改成怎麼樣。自己這次科試考中後,會是怎麼樣的前途。

  於是也就答應了,跟着一起往潘樓而去。

  在路上,陳修向李維介紹他的親戚長輩。

  “我的表舅父,姓張名康國,字賓老。他管我外祖母叫姑姑,受過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恩惠,得以順利治學。元豐年間中進士。紹聖年間,計部尚書蔡大官人舉薦他提舉兩浙常平。發倉賑荒,救病濟弱,頗有政績。”

  “元符二年,官家以簡王宣慰陝西六路,繼而用兵西夏。穎叔公(蔣之奇)被舉薦爲陝西六路轉運使,輔助質夫公(章楶)。當時軍餉糧草,事務繁多,穎叔公身體不好,有些不支。蔡大官人又舉薦了我表舅父,爲轉運副使。”

  “後來又轉任秦川郡佈政副使,去年年末,蔡大官人正式確定要執掌計相,便舉薦我表舅父爲計部右侍郎。”

  “計部右侍郎?”李維嚇了一跳。

  他萬萬沒有想到陳修“尚書省任事”的親戚,竟然是位侍郎,而且還是總理天下財賦的計部侍郎。

  到了潘樓,報了名號,陳修和李維被夥計引到一間雅間。

  敲門得到應聲,兩人推門進去,見到兩位男子。一位四十歲出頭,穿着一身道服;另一位二十多歲,穿着一身淡色的簡王服。

  年長的正是張康國。

  “侄兒拜見舅父大人。這位是我的同科好友李維,字存真,江西吉州人士。”

  “道之可算考完了。”張康國感嘆了一句,身爲過來人,他知道省試不好過,也遭罪。”

  然後轉過頭來,“李存真,果然一表人才,人中俊傑。這位是我的好友,宇文仲達(宇文粹中),益州廣都人士,現在禹謨館學習。”

  聽了張康國的介紹,陳修和李維的臉上不由浮出敬仰之色。禹謨館,隸屬翰林院,是大宋精研律法的最高學府,能進那裏就讀進修的,都是一時人傑。

  “正好遇到禹謨館第一期招生,宇文不才,僥倖考中。”宇文粹中謙虛了兩句。

  四人坐下後,張康國問了幾句陳修李維考試的情況。

  陳修答了幾句,順勢問起兩人想問的話來。

  “舅父大人,我與存真雖然都考完了,可心中疑惑卻依舊重重。而今官家改制,這科試也在大改,改得我等稀裏糊塗。這科要是僥倖考中,不知前途如何。要是失意落選,又不知下科如何預備。還要請舅父大人指點迷津。”

  張康國哈哈一笑,“問我,算你問對了。正旦那天,以官家的《國體大誥》起始,新官制正式頌布。說實話,我們也是搞不清楚這繁雜的新官制。正好二月份開始,祕書省組織三省各部各院展開學習。一個多月,算是學習明白了。也把相關的的教育和考試製度搞清楚了。”

  說完,張康國指了指宇文粹中,“仲達正好是新教育和考試製度的第一期受益者,可以給你們現身說法。”

  宇文粹中連忙推辭:“我也正好向賓老先生請教。”

  三人側耳傾聽,等待張康國的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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