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高粱河畔今非昔(三)
种師中手裏還有一個直屬炮兵團,擁有六個火炮隊,三十六門零五式一二零野戰炮。
“吳玠,傳達我的命令,所有火炮,先打三輪實心彈。命令直屬炮兵團,所有火炮對準寅字位,覆蓋丙寅和丁寅區域。臼炮隊,覆蓋乙亥丙亥區域。”
宋國格物院地理所利用天干地支爲軍隊編制了一套方位圖。
地支是方位,子是正北,午是正南,然後兩個地支之間相隔三十度,十二地支就是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圓。
天干是距離的十等分。比如野戰炮的有效射程在一千米,那麼兩個天干之間的距離就是一百米。
丙寅和丁寅區域就是正北偏東方向向六十度,覆蓋三百到四百米區域。乙亥丙亥區域是正北偏西三十度方向,覆蓋兩百到三百米區域。
隨着命令的傳達,一百四十四門火炮對準了各自目標,然後迅速開火。
自有開火,种師中只負責指定目標,什麼時候開火,由各團火炮營自行決定。
火炮聲接連不斷,巨大的聲音把天地之間這塊巨大的幕布,撕成一條條的。巨大的濃煙噴出,好像是古書裏荒蠻怪物噴出的煙火。
呼嘯而出的鐵彈,在密集的遼軍人羣裏,打出一條血肉橫飛的血槽。
是的,是血槽。
鐵彈飛過的地方,無論是的人的頭、身子、或者四肢,全部整整齊齊地被削去一塊。站在遠處看,真的就像是用一把鋒利的鏨子,在地上鑿出一條整齊劃一的凹槽。只是它飛濺的不是碎石灰礫,而是還冒着熱氣的血和肉。
這慘烈的景象,就連身經百戰,心硬如鐵的老兵,也頭皮發麻。不少遼軍士兵,丟下武器,跪倒在地上,把昨天的中飯連同膽汁都吐出來了。
清洗炮膛,裝填發射藥和隔離物,把十斤重的鐵彈塞進炮管裏,再填上阻塞物。炮長倒入引燃藥,點火手舉着火繩桿站在一邊,等待炮長和副炮長重新校正位置和角度。
這時,後面的十門臼炮開火了。
天啓八年定型的二六零臼炮,二百六十毫米口徑,可以發射四十斤重的爆破彈。十發爆破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過宋軍炮兵陣地,飛過遼軍頭頂,落到了遼軍最密集的地方,然後轟的一聲炸開。
預製鐵彈片向四面八方飛射,周圍的遼軍非死即傷,轉眼間倒下去一大片。
還沒等遼軍回過神來,野戰炮又一次開火。呼嘯的鐵彈,又打出一條血槽。
打過五輪,耶律忽裏和蕭赤臉終於意識到,側面這看上去人畜無害,只是等待着自己與其接戰的宋軍,其實才是戰場上最兇殘的存在。不把他們幹掉,遼軍不要說突破宋軍左翼主力,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幸好這一線的宋軍看上去不多,不到兩萬人,自己有六萬多人,堆也要把他們堆死了。
命令下達後,遼軍調轉進攻方向,向宋軍火槍步兵團衝來。
等到遼軍士兵靠近拒馬木鹿區,不得不慢下腳步時,整個戰線彼此起伏地響起口令聲。
“全體都有!舉槍!瞄準!”
“射擊!”
砰砰的聲音從這頭連綿到那一頭,彷佛是一條海岸線遇到了颱風。巨大的風浪瘋狂地拍打着岸邊的礁石。
幾乎在槍響的同時,對面的遼軍胸口、手臂、腳上、或者臉上,綻出一朵朵血花。有的遼軍倒在地上痛哭;有的遼軍像是一根被砍倒的樹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有的遼軍像是身上的骨頭突然被抽走了一樣,徹底地癱軟。
隨着遼軍圍聚過來,野戰炮的威力更加巨大,嚇得遼軍向兩邊散開,避開這些嚇人的鐵器。
“傳令,火炮前移!換霰彈!”种師中做出了判斷,下達了新的命令。
野戰炮被前移,炮口幾乎頂着拒馬木鹿陣,於是左右覆蓋的扇面更大了。火炮隊長秉承火炮必須集中使用的原則,指揮火炮對準自己視線裏,遼軍最密集的區域。
“點火!”
一發霰彈裏,有八十枚標準滑膛槍彈丸,而且它是由火炮發射藥打出來的,殺傷力比滑膛槍射出的單發彈丸要大得多。
要是目標足夠近,正好在霰彈散開的位置前一點,巨大的殺傷力足以把目標打成一團血雨,勐烈地散開。
夾土溝之戰裏,耶律代裏就是如此。
在火炮和火槍的反覆蹂躪下,衝到跟前的遼軍一片片的倒下。不到一刻鐘,拒馬木鹿前方的位置,倒滿了屍體、傷員,地上滿是殘肢、碎肉、不知名人體組織。鮮血像小溪一樣四處流淌,把堅實的硬土地浸泡成泥濘地。
後面涌上的遼軍被這一幕幕驚呆了,他們以爲自己來到了人間地獄。後面的軍官催促他們趕緊向前,可是心中的恐懼,以及腳下的泥濘,讓他們越走越慢。
半個小時後,遼軍不知死傷了多少,拒馬木鹿向外延伸一百多米,都成了同樣慘烈的景象。他們反覆衝殺的結果,就是把上千同袍送進了拒馬木鹿陣裏,然後死在了那裏。
看着遼軍像傻狍子一樣向前衝來,吳玠忍不住問种師中:“將軍,這些遼軍怎麼這麼傻,還在拼命往前衝?”
“他們已經被恐懼嚇得麻木了,變成了一羣羊,往哪裏趕就往那裏走。不過也快了,等到某一隻羊從麻木中清醒過來,率先逃走,就會把所有的遼軍都喚醒。”
吳玠看着在槍林彈雨裏麻木前進的遼軍,繼續問道:“將軍,我們的佈陣明顯是要讓遼軍與我們火槍部隊並行,好發揮我們最大的威力。遼軍將領怎麼就看不出其中有詐?還直挺挺地往裏衝。”
种師中轉過頭來,反問了一句:“吳玠,要是沒有給你地圖,沒有在地圖上把所有地形標示,再把敵我勢態一一標明。你能看得出這裏面的陷阱嗎?”
吳玠想了想,搖了搖頭。
“將軍,沒有地圖,十幾萬人在我腦子裏就是一團糨湖,方圓二三十里的戰場,我根本無法判斷誰在哪裏,誰要做什麼。”
“這就對了。你沒有地圖,很難想象得出來這一切。遼軍將領沒有地圖,也很難想象得出來。自古以來,有些曠世名將,有一種天賦,他在戰場上轉一圈,就可以在腦子裏顯現出來,作戰時,我軍在哪裏,敵軍在哪裏,他都能在腦子裏對應出來。所以他打起勝仗來,跟喝水一樣。”
“大多數良將,靠得是多年經驗養成了直覺。看到敵人如此佈陣,他就能推測出是何目的。但是官家發明了地圖作業,地形展現無遺,敵我雙方在地圖上詳細標出,就算如你一樣的年輕軍官,看一眼,也能明白整個戰局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是官家所說的,先把戰爭變成一門科學,在此基礎上再把它變成一項藝術。”
說到這裏,种師中語重深長地說道:“遼軍沒有地圖作業,有經驗的將領又死傷殆盡。現在統領各部的將領們,多半是有勇無謀,怎麼能看出方圓二三十里的佈局?更何況他們大多數又沒有嘗試過我們火槍火炮的厲害。”
正說着,遼軍終於崩潰了,他們像一羣被燒了屁股的山羊,呼啦啦地往回跑,只是這個時候,楊在世已經指揮着前軍,把六個巨大的長矛方陣,橫在遼軍的退路上。
《種菜骷髏的異域開荒》
而且,遠處已經響起沉重的馬蹄聲,在後面嚴陣以待許久的宋軍騎兵們,也已經出發狩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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