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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酒

作者:英年早肥
杨花花說的沒错,人心确实是一個很奇怪的东西。

  反常的举动能引起鄙视和厌恶,甚至還能引来恶毒地咒骂,但不可否认,反常的举动能引来人们最大的好奇心,好奇心则必然导致,,就是影响力。

  只要事前就做好准备,将這种影响力妥善的引导,完成一個华丽的转身,那么必将收获一次普通人所无法想象的胜利。

  随后带来的,将是铺天盖地的赞誉。

  前一世的时候,李曦虽然只是一個小白领,但他毕竟是在商业时代长大的,又在公司裡耳濡目染的,可也沒少见了這种经典的炒作模式——先引起好奇,再华丽的翻身。

  于此之道,他堪称熟谂。

  在决定把免費品酒活动就放到狗肉娘子那家文君酒垆之后,他甚至都懒得满城去张贴布告,只是简单的在文君酒垆的门前贴了一张告示,叮嘱狗肉娘子把铺子裡的桌案之类的都收拾起来,尤其是门口的那一块儿,一定要腾出相对宽敞的场地来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事情沒有出乎他的预料,虽然只有一张布告,但是一天之间,已经是阖城传遍。不论深宅大院裡的士子深闺,還是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几乎整個城市都在围绕着“李曦”、“品酒”、“免費”、“文君酒垆”這几個关键字而议论纷纷。

  三月十三日上午,是免費品酒的正日子。一大早,就有无数人涌进崇义坊文君酒垆所在巷弄,甚至于日头不過刚刚辰时三刻,整條小巷子裡就已经挤满了人。

  虽然有了李曦的提前交代,静女特地临时的雇了不少人来帮忙维持秩序,总算给這條巷子留出了一條人行通道,不至于影响交通,但這人潮哄哄的架势,却還是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以至于就连同一座巷子裡的其他铺面也都干脆关了一半的门,就倚在自己门口跟前来等着品酒的人闲聊着,倒也不着急做生意了。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当然都是来等着看笑话的。

  前些天李曦放出半年之内至千金的狂话,大家還正自忿忿不平的议论着呢,都在纷纷的猜想他倒是要怎么才能半年至千金,有的說這個有的說那個,总之大家在不看好和鄙视之余,倒也是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其中甚至不可避免還有诸如把柳婠儿娶過去得五百金的嫁妆,再把裴杨氏连窝端了,又得五百金之类恶意的揣测。

  总之可以說,李曦故意制造出的那番话题,眼下正是被人们自发的炒作到了最热的时候。

  而就在這個时候,他又突然一下子站出来抛出了另外一個话题,說要免費让所有人品尝一种秘方自制的新酒,于是不用他說,几乎是每個人在听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主动的把這個新酒跟李曦的半年至千金的狂话联系到一起去了。

  因此在得知了這個告示之后,大家心裡都是忍不住揣测,到底是什么酒,才能让李曦敢口出狂言說自己能半年至千金?

  想吧,想不明白,因为造酒虽說确实是一桩来钱的买卖,但你得多大的规模才能半年至千金啊?而且看李曦摆出的這個架势,似乎并不是以数量取胜的,是要靠酒本身的独特来取胜,那么……這新酒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這一连串的铺垫下来,要說知道消息的人心裡不好奇,那才是邪门了!

  既然好奇,既然想知道,而且李曦還說了,是免費让大家品尝,那意思就是,我的酒好不好,我說了不算,我免費让你们尝,等你们尝完了等你们来评价!這样一来,但或是手头上沒有特别着急的事情要去忙的,谁不想過来亲自品尝一下李曦這個新酒?

  因此,今天的晋原县城绝对称得上是阖城出动尝新酒了!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的宣传一种新酒,那么即便李曦這個大才子再怎么舌灿莲花,或者是做出另外一首歌颂自己這种新酒的绝妙诗歌来,也绝对引不来這么些人的,更绝对不会让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主动来参加這一场品酒会。

  可以說只要李曦拿出来的酒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满足了好奇心,那么今天来的這些人在将来就都会成为为他和他的新酒扬名的那一個,這些人的评价,就将成为他和他的新酒的最好口碑,也是李氏新酒借此一举成名从此畅销的最大保证!

  只不過,饶是李曦早就已经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也做出了最妥善周到的安排,给静女和文君酒垆裡其他的卖酒婆子和伙计等等也都提前說了今天可能会出现的场面,让她们早早的就有了一点心理准备,知道今天的场面肯定小不了,可是眼下這一番大动静,却還是直接就把店裡的几個卖酒婆子和伙计给吓傻了,面对闹哄哄的人群,她们只是一個個的面面相觑,便是出去维持秩序,也還是静女再三吩咐了之后她们才知道该做什么。

  而其实呢,静女也就是比她们好那么一点,却也有限的紧。看着外面巷弄裡闹哄哄的人潮,她看似镇定的指挥分派众人各忙各的,自己却是紧张地一遍遍拿围裙擦手,可不管怎么擦,那掌心裡的潮汗都還是会一遍遍的渗出来,擦都擦不迭。

  她一個小媳妇家家的,虽說也开了两年铺子,却何曾见過這般的大场面!

  這乱哄哄的一整個巷子,怕不少說也有几千人啊!只怕是整個晋原县城裡的人都挤到這裡来了吧?

  在此之前,静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這一條小巷子居然能挤得下那么多人!

  巳时到了,静女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除了一條狭窄到仅容一两人通過的小過道之外,整條巷子已经是给撑到满满当当,便连巷子两头交错的那两條街巷,似乎也已经挤满了人!

  她背過身去,紧张地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這個时候,不少来的早的人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当下便有人冲着文君酒垆的门口喊:“喂,那小娘子,不是說今天要免費品酒嘛,几时开始啊?”

  “就是啊,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還不见动静?那個狗屁的才子李曦呢?叫他把酒拿出来,大爷渴了,正好给大爷润润嗓子,看他制出了什么新鲜好酒来!”

  “到這会子都不见人也不见酒,那個李曦不是耍咱们吧?他一個读书人,能制出什么新酒来?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他小子拿大家伙儿耍着玩呢!”

  静女紧张地抬头看看太阳,脸上露出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容,“快了,就快了,诸位莫急!”說完了她却也是不由得就扭头往巷子那头看了一眼。

  是啊,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說好了一早就過来嘛,怎么這会子還不来?

  他不会是……耍我吧?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静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她当然不知道,這個时候众人之中有人正注意着她呢!

  眼见她露出這种忐忑不安的样子,当下裴颂便得意地笑了笑。

  按說以他的身份,他当然是不屑于来参加什么品酒会的,但是也不知是出于对李曦的愤恨,還是出于内心裡对這种所谓李氏新酒的好奇,总之他還是一大早的就来了。

  他就是要亲眼看着李曦怎么出丑,他要的就是当场讥讽他几句的机会。

  当然,在制造出了這么大的声势之后,如果李曦干脆就不敢冒头了,那么他自然会更加高兴,因为那样一来,他连自己伸巴掌打人的功夫都省了,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有无数人愿意替自己伸出這一记巴掌的,而且還会一個比一個更狠!

  眼下這场面,可不是当初的几句流言蜚语了,那时候几句话就能解决,现在……哼,匹夫之怒還血溅五步呢,何况仔细的在人群裡看看,今天可是来了不少有身份的人呢!

  从本心裡面,他虽然不太肯定李曦会怯场,但至少有一点他却是可以笃定的,那就是李曦這小子根本就不可能造出什么独特的新酒来。

  话說,酒是随便谁都能造的么?

  酒這個东西出现了多少年了?怕不有少說两三千年了?這么长的岁月裡,该有多少喜歡酒喜歡喝酒的人啊,他们之中肯定不乏人试图造出新酒,但是无数世代至今,可曾有人捣鼓出新鲜玩意儿来?大家喝了那么些年,還不是几千年前那個酿酒的手艺?难不成他李曦就有日天的本事,說造酒就能造出新酒来?就能把那么多前辈老祖宗都给超過去了?

  所以他此时挤在众人之中,虽然也觉得這人挤人的地方实在是不自在的紧,也觉得心裡烦躁,不想继续在這裡呆下去,但其实他心裡却安泰的紧,心情也還算悠闲。

  要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份,他会到這裡来凑這個热闹?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說起来要過来亲眼看李曦出丑,老爷子還劝,說让自己不要過来,按照老爷子的說法,李曦這個人虽然做事张狂,但毕竟還是很有几分本事的,他既然夸下海口了又是半年至千金又是免費品尝新酒之类的,那么也未必他就是虚张声势,很有可能其实是确有那個本事,所以還是呆在家裡静观其变的好。

  但是裴颂对于老爷子的說法却是很不屑的。

  裴杨氏那個宅子裡有的是他们老裴家的老人儿,他对那裡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呢,說句不客气的话,就连那裴杨氏每顿饭吃了什么他都是转脚儿就知道,因此前天的时候裴杨氏那個女人曾跑到李曦那裡两人谈了整整一個上午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据說两人說话时身边始终有人,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对着李曦笑了一上午,他這心裡就有一种說不出的滋味,难受得紧。

  尤其关键的是,虽然明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肯定什么事儿都沒有,但是那個两人之间早就有通.奸的传言,却好像是一根大刺一般横在他心裡,每每让他想起来就难受半天,而最郁闷的是,這個传言居然還是经他的口亲口說出去的!

  就因为這個,他心裡在对老爷子很不满的同时,也是恨李曦恨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有這么個亲眼看着李曦出丑能让自己收拾他的机会,老爷子那自以为聪明的所谓分析,又怎么可能阻止他心中那一番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

  当下看到文君酒垆铺子裡那個悄悄闭了眼睛擦汗的小娘子,裴颂邪邪的笑了笑,跟身边的下人打了個眼色,那下人顿时便大声道:“不等了,這都等了多大会子了,怎么還不见开始,李曦呢,让他出来,他要是沒個交代,老子去把他家砸了!”

  他這话一嚷,顿时就有很多也已经等到不耐烦的人跟着起哄。

  静女急得连气儿都喘不匀了,面对着這么多人,要說她沒有压力怎么可能,而且這种压力還相当大,尤其是现在,很多人一起起哄闹事,更是她从来不曾遇到過的,当下顿时就连說话都忘了,幸好這时候有個婆子拉了她一把,她才赶紧回過神来,见大家正群情激奋的冲着自己嚷呢,当下那手心裡的潮汗就不知不觉的又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而就在這個时候,今天也特意跑過来的柳蓝也是不由得就皱了皱眉头。

  他之所以会過来,当然也是好奇心在作祟,不過更重要的是,自从那天与自家二弟一番谈话之后,其实他心裡已经大概的认可了父亲和弟弟的看法,心裡也正努力地克服此前自己对李曦的那些看法,所以听說了布告之后,一想到今天李曦又将在這裡惹起来好大一番场面,他再三犹豫之下,便干脆就自己跑過来了。

  他倒要看看,這個能让老爷子和自己那個聪明到近乎妖孽的弟弟這么看重這么信任的李曦,到底能玩出什么新鲜的花招来,他的所谓新酒,又到底是怎么個情况。

  当然,和裴颂一样,他是带着下人過来的,他可不准备跟李曦在這种情况下打什么照面,待会儿即便是品酒,自然也有下人们過去品,他只需要知道评价就够了。

  只是可惜,這么多人一直等到這個时候了,李曦居然還沒露面!

  他想做什么?

  难道真是像這些人說的那样,他小子在耍弄大家不成?

  那他可就是真糊涂了!

  …………

  時間缓缓流逝,眼看着又是小半個时辰過去了,众人的情绪越发激荡,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而且看挤在最前面最靠近文君酒垆的那些人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說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有可能要动手砸铺子了!

  柳蓝抬头看看天色,对于這样子挤在人群之中,他也是颇多的不适应,只是觉得浑身哪裡都不自在,当下再看看不远处的文君酒垆,似乎還是沒有一点动静,那個当垆的小娘子看上去更是好像已经被大家制造出的声势给吓傻了。

  他叹了口气,拿胳膊碰碰自己带来的两個下人,摇头道:“看来李曦是不敢来了,算了,咱们走吧,不等了。”

  府裡的這两個下人倒都是好心的,他们看看這四周汹涌的人群,不由得劝道:“大公子,要么,咱们再等一等?您看,那么多人都還等着呢,咱们再等一会儿,兴许姑爷就来了呢!再說了,這会子那么挤,咱们也不好出去呀!”

  柳蓝摇头,冷笑了一声,道:“我听了二弟的话,本来也是对這個李曦有了一点信心的,但是你看看眼下……唉,算了,走吧!”

  那下人闻言四下裡看看,当下也是无言。

  是啊,别的不說,這么多人光是挤在這裡等着,就已经等了少說也有一個多时辰了,如果真的是有好酒,真的是要让大家免費品酒,那姑爷他也早就该把酒拿出来了,何必非要让大家等到這会子,自己却還不现身呢?

  当下他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动身往柳蓝身前挤了挤,准备在头前开路。

  但是就在這时候,却突然听得另外一边传来一阵熙攘,当下包括柳蓝在内,聚在最靠近文君酒垆门口的這些人都是齐齐地静了一下,然后众人侧耳听去,只听那边有人喊——

  “来了,来了,李曦来了,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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