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啊”撒淼回過神來,看着他,“怎麼了”
“……沒什麼。”江堯還等他再問一遍“你覺沒覺得有點兒奇怪”,但是看撒淼這努力消化佯裝什麼都沒看到的表情,他也沒說什麼。
最後倆人去了天橋對面的堡堡王。
喫飽喝足了,江堯去纔在路邊找了個超市進去買菸和可樂,等他倆一人抱着兩件子汽水回去,看到陶雪川和肖大四已經早一步帶着酒水回來了。
江堯找了個角落窩着玩手機,唱歌這種事其實就是個氣氛,只要幾個麥霸一直不歇嘴,場子就涼不下來,其他人就該玩玩該鬧鬧,瘋得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也有跟他一樣只想在個熱鬧地方待着,什麼都不想幹的。
比如沙發最那頭的陶雪川和肖大四,與自從回來後就陷入沉思的好兄弟撒淼。
江堯邊在遊戲裏殺人邊分出一半腦子思考剛纔那一幕,覺得小尿兒也是趕得巧,上次在樓後撞見一次,今天又撞見一次。
要是趙耀肯定就意識不到什麼,他神經粗得能擠出屎來,就算看見陶雪川跟肖大四摟在一起,他都能喊着“哥倆兒好啊六六六”撲過去跟他們擁抱在一起。
撒淼心思那麼細的人,還是個直男,看他剛那個反應,這會兒腦子裏應該已經翻江倒海了。
對於從沒透露過性取向的陶雪川跟肖大四搞到一起,江堯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驚訝,這年頭雖然誰也不會堂而皇之地把“我是gay”寫在臉上,但一個寢都是沒女朋友的貨,任誰突然出櫃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這麼一想他們寢室挺虐啊,人後不清楚,人前反正一屋子光棍。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走了幾個,剩下十來二十位就全都是能造一整夜的主兒,江堯本來懶得動,結果手機沒電了,他去前臺借了個充電線,也沒回去,在大廳找了張有插頭的沙發坐了下來。
宮韓給他發了幾個傻得冒泡的笑話,其中有張走失哈士奇被送去派出所關起來的圖,他盯着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了靈感,打開相冊找到下午給二哈拍的照片開始作圖。
他挑了張二哈大鼻頭往上頂着的正面照,離鏡頭太近,都快瞪成鬥雞眼了,一臉嚴肅的傻勁兒,疊了層監獄欄杆的表情包疊上去,在底下配了行字——在等我拆完這家店你來派出所接我一趟
配上宋琪汽修美容的地址和手機號,打開微信給宋琪發了過去。
過了會兒那邊回過來句:呆着吧。
“操。”江堯扯扯嘴角,給宋琪發了個滿頭問號的表情包。
-還沒睡
宋琪問他。
江堯看了眼時間,回:中老年才這個點兒就睡
-我們祖國小花朵在夜晚才準備盛開
那邊安靜下來,江堯捏着手機的一個角轉了會兒,手機一震,宋琪給他回了張照片。
廚房。
小鍋。
翻滾着小青菜的清湯麪。
與一層剛膨起來的荷包蛋。
宋琪又發過來句話:中老年的養生局也剛剛開始。
江堯這一天就灌了半肚子啤酒,想喫完熱乎點兒的牛肉飯還被陶雪川狗糧勸退,到現在胃裏只塞了一個沒滋沒味的漢堡,這份中老年的清湯掛麪隔着屏幕給他這祖國的小花朵來了個重創,還是視覺與味覺的雙重打擊。
-大半夜的犯規了啊姨夫
他給宋琪回完,打開外賣去看了一圈,也想喫點兒熱的燙的,偏偏肚子裏又被啤酒跟漢堡給佔了,看來看去要麼不想喫要麼喫不下。
宋琪那邊兒估計給面起鍋去了,又過了會兒他的消息欄才又在屏幕頂上彈出來。
-早點睡吧。
又彈出來一條。
-小朋友。
你才小朋……
等。
……小什麼
江堯迅速切回微信,瞪着最後三個字說不出話。
宋琪回覆完最後一條,把手機放下,關火,抽出香油瓶往鍋裏撒了兩下。
面是用小奶鍋煮的,他也沒往碗裏盛,直接連着鍋端着出去放餐桌上,把電影倒回進浴室前的進度,再去冰箱拿了瓶啤酒,坐下來的那一刻才覺得這一天真正開始休息。
不能再縱容二碗這麼喫下去了。他捏起洗完澡剛換的t恤領子聞了聞,在心裏嘆氣。
小胖子每天搶他半碗飯,在廠裏不覺得,晚上回到家洗完澡搓完衣服就蠢蠢欲餓,廠裏一天兩頓大鍋飯做得夠煩的了,還得再想着招兒給自己解決頓夜宵,十天有八天的澡都白洗。
以後還是買桶裝面,省事兒。
手機上還保留着跟江堯小朋友的聊天界面,他點進江堯的朋友圈裏看了看,沒太多內容,一個月能有個一兩條,基本上就分享個歌,說點兒他們學生朋友間能看懂的調侃,江堯嘴挺毒的,表現在沒有符號的文字上,看着跟冷笑話似的。
他也就跟看笑話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劃拉,劃到底的時候正好把面都解決了。
好像少了點兒什麼。宋琪點擊返回的時候還在想,直到他把鍋刷了衣服洗完掛在晾杆上,站陽臺抽菸的時候才恍然反應過來。
照片。
他剛纔劃拉江堯朋友圈,心中隱隱的、莫名的覺得,下一秒就會滑出張三分像的臉。
把菸頭碾滅在窗臺的小菸灰缸裏,電視也沒關,宋琪回到臥室,仰面朝天地把自己摔倒在牀上。
記憶裏的縱康很少大笑,縱康笑起來的時候跟就他的性格一樣,內斂,柔和,跟着別人的情緒走,從不是會渲染氛圍的那一個。有時候被他逗急了笑出了聲,縱康也會下意識擡起手腕擋擋嘴,轉開臉去找別的事忙活,只露出雙笑彎的眼睛。
下午看着江堯笑的時候,他恍惚間差點兒又把江堯看成了縱康。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臂已經先於大腦發出的指令,擡手捂住了江堯的眼睛。
宋琪說不上來爲什麼會有那樣的條件反射,那之後他在廚房裏呆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就好像見到江堯的第一面,他下意識的反應是遠離。
雖然當時想遠離的念頭,在僅有的這幾次見面裏已經冰消雪融了。
他挺喜歡江堯的,跟對二碗三磕巴他們的喜歡不一樣,除了對那張跟縱康三分像的臉不可抑制的親近感,江堯的性格也讓他覺得舒服,宋琪喜歡有生氣的人,喜歡看到別人眼裏活泛的衝勁兒,每次江堯頂着那張臉生機勃勃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就會假設另一個世界的縱康現在一定也在生機勃勃、沒病沒痛地活着。
縱康剛死的那一年宋琪一直在想,如果時間能重新回到那個傍晚、如果他沒有失去理智、如果他早一點兒發現縱康不舒服、如果他沒有在交錢的時候猶豫那麼久、如果縱康能回來……
後來就不再想了,不敢再這麼想。
如果縱康真的能回來,他沒法想象該怎麼跟他解釋,當時他是因爲在想什麼,才錯過了給他救治的第一時間。
江堯的出現很像一部機緣巧合的電影,那麼相似的眉眼,第一次見面就能直接認錯的巧合,肯定會激生出一段亂七八糟的劇情。
可生活不是電影,老天爺不會給他歸檔重來的機會,他沒資格把人家一個挺好的小青年……不對,是祖國的小花朵,當成自己緬懷過去、補救良心的處方藥。
哪怕江堯在八年前出現,宋琪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現在的他至少是清醒的,連肢體都在逼着他清醒。
——那不是縱康,再像也不是,你可以藉着他的臉悄沒聲兒地懷念、假想縱康在天上的快樂生活,但你不能再把人家認成一個死人。
一個被你害死的人。
眼睛被天花板上的頂燈刺得生疼,宋琪擡起胳膊壓在眼眶上。
繼續贖罪吧,宋琪。
他對自己說。
誰都幫不了你。
被冷醒的時候江堯嚇了一跳,屋裏太亮,他昨晚充完電回包間有點兒犯困,想眯一會兒不知怎麼就睡死了,以爲自己一氣兒睡到了中午,還奇怪服務員怎麼沒來趕人,摸手機一看五點二十七,才發現頭頂的大燈不知被哪個龜蛋打開了。
屏幕上滾動着距離您的消費時間結束還有十三分鐘,幾個小時前鬼哭狼嚎的孫子們屁股頂着頭,睡得橫倒一片,推開不知是誰壓在他腿上的胳膊,江堯坐起來踢了踢旁邊睡成倒掛金鉤的趙耀:“起來了。”
聲音出來又嚇了他一跳,啞得跟生吞了兩盒粉筆似的,喉嚨明顯感覺腫了起來,差點兒沒發出聲音,他使勁清清嗓子再說話,嗓子沒好到哪去,腦袋裏的漿糊倒是都給晃開了,又昏又沉,鼻子也堵得像個擺設。
日。
這一覺睡得過於豪邁,剛要好的感冒又他媽給睡回來了。
“起來貼膜!”往趙耀屁股上又蹬了兩腳,趙耀迷瞪着“嗯”一聲彈起來,江堯從他腦袋底下抽走自己的外套,站起來直接出去了。
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晚,溫差也越來越大,頂着風在路口攔車的時候他恨不得蹦兩下取暖,坐進去報學校地址的時候牙關還抖着,過倆路口身上才從剛睡醒的狀態裏回溫。
車開到夜市街的時候,江堯往窗外看了一眼,六點來鍾,早點鋪子都支起來了,路邊大小店面也七七八八開了門,他衝司機喊了聲“停”。
司機還挺熱心腸,往前指指:“這不還有一段兒呢麼,給你送門口吧。”
“這兒就行,謝了師傅。”付了錢,江堯推門下車,兩步跨到大藥房門前纔看見玻璃門上掛着的鎖。
往門上蹬了一腳,他轉身跑向馬路對面的老診所。
這一片都是老城區,學校後門這個診所更是老得像要反清復明,門口長年累月掛着個毛氈布,江堯伸手去掀的時候差點兒罵出來。
這都油得反光了!
就猶豫了那麼一秒,裏面有人說着話一把揚開了氈布,江堯沒躲開,眼睜睜被這大油布從下巴抽到鼻樑。
他後腦勺上的毛都炸起來了,捂着鼻子就往後蹦了三尺。
“你他媽沒長……”
“不好意……”
罵人的道歉的都只說了一半,江堯瞪着又一次在不該出現的場合出現的宋琪,內心已經快要麻木了,甚至想說一聲吃了沒。
“你……”宋琪的反應比他還沒譜,他盯着江堯皺皺眉,把臉上的口罩拉下去,抽抽鼻子,“身上怎麼一股潲水味兒”
江堯:“……”
宋琪:“你昨晚在馬桶裏盛開的”
我開你媽個大西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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