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豆漿剛熬出來,熱得下不去嘴,周圍都是早起趕着上班上學的,喫得唏哩呼嚕,江堯就在他們中間不急不緩地用勺子攪和着豆漿往嘴裏灌,周圍幾桌人走走換換好幾撥,他的一碗豆漿才見了底。
胃被燙着,舌頭尖和上顎被燙得發皺發麻,先前被半包煙衝得發飄的腦仁兒終於有了落在實處的感覺。
這會兒總該是清醒的了。
江堯想。
又吃了兩根油條,他起身付錢,摸出手機給陳獵雪發了個消息。
江堯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對於宋琪。
他就知道他看宋琪現在那樣兒不好受,縱康就是個死疙瘩,捆在宋琪心上八年,鎖頭都鏽死了,鏈條都嵌進肉裏勒進血裏,把好好一個人活活給勒到變形。
偏偏這還是把沒法“解鈴還須繫鈴人”的死鎖,被鎖着的人也被又一遭死亡給磋磨到頭了,沒法也沒力氣放過自己。
但總得有人去開鎖。
江堯現在就想讓宋琪能走出來。
反正也不知道該幹什麼,那就把想幹的事兒先給幹了吧。
反正他這會兒喫飽喝足,腦子也夠用,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衝動,都是他思考完以後的結果。
二十分鐘後,江堯回到寢室換衣服洗漱,一屋子人只有陶雪川醒了,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打算起還是被他給吵醒的,探着頭從上往下看他。
“回來了,”陶雪川不賴牀,醒了就裹着被子坐起來,壓着嗓子問江堯,“好點兒了麼”
“啊。”江堯答應一聲,也不知道他在問自己還是宋琪,把外套往牀上一脫,換掉身上煙味四溢的衣服,抄起牙杯準備去洗漱。
“你上午找時間去趟系裏,顧北楊要找你。”陶雪川翻身下牀,跟他一塊兒去。
“又找到你那兒去了”江堯算算時間,點了下頭,“行。”
“你不理他,他只能找我。”陶雪川說,跟在江堯身後出了寢室,反手把門給帶上。
“你那事兒怎麼樣了”江堯問了句,他這兩天身心都過得亂七八糟,都沒顧得上關心室友,聽陶雪川這麼說纔想起昨天晚上手機裏轟炸一樣的短信。
走光都知道了,也不清楚是撒淼告訴他的還是從哪兒亂七八糟傳開的,不管怎麼知道的源頭都在撒淼,撒淼這回這事兒做得實在不地道。
陶雪川聽他問到這個,沉默了一下才扭頭看着江堯,說:“撒淼跟顧北楊說了。”
江堯愣愣,原地頓住了腳。
他其實到現在都不清楚陶雪川到底跟肖大四在寢室裏幹嘛了,那天撒淼被情緒頂着,一嘴一個不要臉一個見不得人,這些詞兒都能蹦出來,那高低也得是個親嘴的級別。
倆男的,親嘴,在寢室,還被室友撞見,打起來了。
江堯都能想象到顧北楊那個死古板的臉色。
“說什麼了”江堯盯着陶雪川問。
“全部。”陶雪川說,他語氣挺平靜,但這話題顯然讓他也有點兒彆扭,沒再看江堯,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顧北楊找我談話了。”
他一直這樣,大事小情全都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個喜怒。江堯算算時間,昨天他找陶雪川去醫院接他的時候,已經是他跟顧北楊談話過後了,陶雪川竟然也就那麼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事兒一扔,去陪他就着廣場舞大媽灌半肚子啤酒。
江堯轉身朝寢室走。
陶雪川攔他一下:“你幹什麼。”
“我問問他。”江堯還沒到上火那個地步,也挺平靜地對陶雪川說。
他是真的奇怪,不知道撒淼腦子跟糞坑似的在想什麼。
當時在寢室就因爲撒淼在顧北楊問他的時候沒說話,江堯覺得這還是個正常人該有的做法,到底是一個寢室住下來的,感情該有還是有。
結果一轉身就玩兒背後報告這麼一套。
現在講究點兒的小姑娘都不稀得這麼玩兒。
“沒什麼好問的,他說的也是實話。”陶雪川說,有人過來了,他不想在這兒多說,進了水房找個空位把臉盆放下。
江堯只能也過去,皺着臉在他旁邊擰水龍頭。
陶雪川垂着眼皮挽着袖子,突然笑了笑,從鏡子裏看着江堯說:“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一點兒沒見你喫驚。”
知道的時候老子還能健步如飛。江堯心說。
“但就是有人沒法理解,也沒法接受。”陶雪川說,伸手去盆裏掬水,“正常人這種反應也正常。”
“啪!”江堯把牙杯扔他水盆裏,炸起的水花濺得陶雪川一愣。
“不能接受才他媽不正常。”江堯看着他說。
到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顧北楊還沒到,江堯在樓道盡頭的小陽臺上等了會兒,撐着欄杆往樓下操場上看,顧北楊的腦袋風風火火地小路那頭過來。
顧北楊這種每天老琢磨着想爲教育事業奮鬥終生的人——還是個輔導員,在學生眼裏其實很多時候挺好笑的,很招人煩,全國估計都見不着幾個。
招人煩的同時也讓人覺得神奇,比如對現在的江堯來說,他是真的想不通顧北楊每天哪來這麼旺盛的精力,從來也不會累。
“江堯!”想着,顧北楊已經爬上來了,衝江堯喊了一聲。
江堯把煙塞回煙盒裏,不快不慢地拖着腿過去,顧北楊剛好把辦公室門打開,推門讓他進去。
“你昨天上哪兒去了”顧北楊問,放下鑰匙和包先去接了一大杯水灌下去。
“看腿去了。”江堯靠着他辦公桌坐下,“楊哥有事兒”
“有。”顧北楊點頭,灌完水很暢快地“哈”了一聲,說,“說說陶雪川。”
江堯不耐煩地站直了身子。
顧北楊看着他。
陶雪川跟他說顧北楊也沒跟他說什麼特別的,就是跟他確認了一下撒淼所說的事件經過,又確認了一下陶雪川是不是真的在跟肖大四談戀愛,陶雪川都承認了,顧北楊就讓他回去了。
肖大四他也沒再多問,一塊兒都給放了。
江堯以爲顧北楊急頭狗腦地找他半天是爲什麼要緊事,結果還是這事兒。
這事兒跟他到底有什麼關係
跟你顧北楊又有他媽什麼關係
“沒什麼說的,他人不錯。”江堯看着顧北楊,“我能走了麼”
“你不要總是下意識跟我保持敵對關係,”顧北楊沒搭理他,認真地敲敲桌子,“我是你們輔導員,要負責你們在校期間一切身心上的健康,這是我的職責。”
“他挺健康的,我們都健康,你少操這個心。”江堯皺起眉。
“我沒說他不健康,”顧北楊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希望你能起到作用,陶雪川或者撒淼有什麼不好的情緒,或者你們產生了什麼潛在的問題和矛盾,你能幫着調解,及時地告訴我。”
“我有義務保護好你們。”顧北楊說了句酸倒牙的總結語。
衝一個已經脫離義務教育五年的大學生說。
江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有的人表達好意的方式怎麼就那麼欠揍呢。
“閒的。”給顧北楊扔下這麼句話,他頭也沒回地拉開門往外走。
“江堯!”顧北楊又在身後喊他。
江堯門把手已經拉開了,被這一聲喊得閉了閉眼,把門一摔,轉身衝顧北楊走了回去。
“楊哥。”他走到顧北楊跟前,雙手往他桌上一拍,臉也快頂到顧北楊臉前面。
這本來該是個挺有氣勢的動作,就是可惜他步伐過於不瀟灑,一拐一拐的像剛捱了頓揍。
“好意心領了。但我今天有要緊事要幹,再讓我在這兒聽你扯什麼心理健不健康的犢子,你蹦一個字兒我揍你一次。”江堯看着顧北楊呲了呲牙,“我說真的。”
“什麼要緊事”顧北楊知道江堯混起來是個什麼德性,沒再跟他解釋,換了個剛捕捉到的問題問。
江堯直起身子看着他,嘴角猛地往上一翹。
“救我男朋友。”他對顧北楊說。
說完,嘴角迅速地耷拉回去,重新一拐一拐地轉身推門。
前腳剛出辦公室,後腳手機就在兜裏開震。
江堯拿出來看,是陳獵雪給他打了個電話,他邊下樓邊接起來:“小陳哥。”
“怎麼了麼”電話一接通陳獵雪就直接問。
他一睜眼就看見江堯給他發消息說想去看看縱康,立馬連瞌睡都沒了,想了會兒,坐起來給江堯來了個電話。
“沒怎麼,”江堯咬了根菸在嘴裏,沒點,他嗓子還齁着,“就是想去看看。”
電話裏安靜了片刻,陳獵雪又問:“宋琪知道麼”
“他睡得跟死豬似的。”江堯笑笑。
陳獵雪又不說話了。
江堯也沒催他,把腳底下的樓梯下完才繼續說:“我沒惡意,小陳哥。”
“我知道。”陳獵雪說,他還是有點兒猶豫,想想還是鬆了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過去。”
“馬上。”江堯說,最後兩層臺階直接並一塊兒邁了出去,“你這會兒要是沒問我,我也已經在過去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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