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九十七 準備後事吧!

作者:龐飛煙
“是一個剛剛搬到楚江不到一年的鋁加工廠!”

  張輝的聲音有些咬牙,讓得後邊的趙棠都聽出了一些異樣,秦陽的臉色,更是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鋁加工這種一聽就有着極大污染的企業,跟秦陽剛纔在空氣之中感應到的那種銀色顆粒,無疑是對應了起來。

  如果不是細看,或者說是普通人的話,對於空氣之中的這種細小顆粒,肉眼根本就看不到。

  這跟北方常見的霧霾還不太一樣,這是被吸入人體之內,根本就分解不了的金屬粒子。

  同時這也讓秦陽對葛正秋被診斷出肺癌,而眼前這位輝哥呼吸系統也受到嚴重損害的情況,有了一個全新的猜測。

  畢竟幾個月前他回到青童孤兒院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精神念師了,當時在他的感應之下,葛正秋的身體還相當不錯。

  但現在看來,那個時候污染源就已經存在了,只是時間太短,並沒有產生什麼嚴重的後果,秦陽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隨着時間的推移,像葛正秋這種年紀大的老人首先支持不住。

  而像張輝這樣的年輕人,身體各方面的機能自然是要更強一些。

  這讓秦陽不禁有些擔心,因爲青童孤兒院除了葛正秋之外,福伯的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到污染空氣的影響?

  “輝哥,這樣,你先去採購一批醫用口罩,給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和孩子們分發下去,我先去看看葛院長再說!”

  秦陽心中有些擔心葛正秋和福伯,所以並不想在孤兒院過多耽擱。

  當然,最重要的是在秦陽的精神力感應之下,至少到目前爲止,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和孩子們還能堅持一段時間,自然不用急於一時。

  只是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秦陽再次擡起頭來,朝着北方看了一眼,似乎能看到北方遙遠之處,冒出來的青色煙霧。

  這讓他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冰寒之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童孤兒院是秦陽的底線,誰若是敢惹到青童孤兒院的頭上,那等於是在掀他的逆鱗。

  像鋁加工廠這樣的企業,肯定是有一定環保要求的,可爲什麼能建在離孤兒院這麼近的地方呢?

  更何況這裏離鋁加工廠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太近。

  空氣之中都蘊含着這麼多的金屬顆粒,這污染已經不是一般的嚴重了。

  不過現在秦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辦,據張輝所言,葛院長住院都有好多天了,不先去看一眼,他不會安心的。

  至於孤兒院現在的經濟狀況,秦陽倒是並不擔心,畢竟幾個月前,某位“神祕大佬”才捐了一百萬給青童孤兒院呢。

  “哦,對了,葛院長在哪個醫院?”

  “楚江市第一醫院!”

  問清楚了葛院長住院的醫院之後,秦陽便是帶着趙棠先離開了青童孤兒院。

  看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張輝不由嘆息着搖了搖頭。

  心想對於有些事情,想必這位神通廣大的秦陽,恐怕也是無能爲力吧?

  癌症這種東西,在普通人眼裏就是不可治癒的絕症。

  尤其是癌症晚期,更等於說被宣判了死刑,不過是緩期幾個月執行罷了。

  張輝對秦陽的瞭解,僅限於近一年多以前的兩次變故。

  而那個時候秦陽表現固然驚豔,但也僅僅只是體現在戰鬥力上,並沒有表現在其他方面。

  張輝不知道的是,一年前的那個秦陽,跟現在的這個秦陽,差不多已經完全是兩個人。

  有些他無法想像的事情,在如今的秦陽眼中,不過是稀鬆平常罷了。

  …………

  楚江市第一醫院,住院部,腫瘤科,肺部專區。

  “咳咳……咳咳……”

  這一層樓到處都是一片咳嗽之聲,隨處可見捂着口鼻咳嗽的病人,一個個臉色蠟黃,愁雲慘霧。

  最近幾個月來,第一醫院呼吸科的病人明顯增多,很多都是從西城區來的病人,也就是青童孤兒院附近的那一片區域。

  或許有些人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想必隨着病人的越來越多,癌變病人也會越來越多,終將引起有關人物的注意。

  楚江市第一醫院的腫瘤科,在全省都是首屈一指,甚至在大夏國內都是掛得上號的。

  一些周邊省市得了癌症的病人,最終的選擇也都會是楚江第一醫院。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裏的醫生在技術上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632病牀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靜靜地靠在牀上,目光有些呆滯,正是青童孤兒院的院長葛正秋。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葛正秋差不多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跟秦陽上一次見他的時候,完全就判若兩人。

  如果他這一副樣子被秦陽看到的話,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呢。

  “咳咳!咳咳咳……”

  忽然一口氣不暢,一連串的咳嗽聲從葛正秋口中傳將出來,而且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葛正秋擡起手來捂住自己的口鼻,整個身形都彎了起來,後背一顫一顫,讓得旁邊病牀上的一位老人都有些不忍。

  “院長……”

  就在葛正秋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被咳出來的時候,一隻手終於拍在了他的後背之上,總算是讓他舒服了幾分。

  來人正是福伯,這段時間也一直是他在照顧葛正秋,時近中午,他剛纔是去打飯去了。

  哪怕明知道自己打回來的飯,葛院長也吃不了幾口,但人是鐵飯是鋼,他是多想看到葛院長像以前那樣開心地喫飯啊。

  “我……我沒事……咳咳……”

  葛正秋不想在神伯面前表現出悽慘的一面,臉上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口中更是說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話語。

  福伯自然不會被這樣的話安慰到,因爲他對葛正秋的情況知之甚深,知道這位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尤其是當葛正秋話音落下,將捂在口鼻上的手拿開之時,福伯赫然是看到了前者掌心之上的那一抹殷紅。

  “院長,你又咳血了!”

  福伯的臉色變得極度擔憂,倒不是他沒有看到過葛正秋咳血,但這一次的血量,似乎比前幾次多了不少。

  “呵呵,咳幾口血出來,我倒是舒服多了。”

  看起來葛正秋的心態還是比較不錯的,哪怕是在這種絕境時刻,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讓得旁邊病牀上的那位老人心生佩服。

  反正他肯定是沒有這樣的心態,自從得了肺癌之後,他幾乎是夜不能眠,如同一具等死的行屍走肉。

  看到葛院的苦中作樂,福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而他的腦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道年輕的身影。

  “院長,真的……真的不告訴小陽嗎?”

  心中想到什麼,福伯就直接問了出來。

  事實上這已經是葛院長住院一個月來,他不知道第幾次問出這個問題了。

  要知道就算是葛正秋身爲孤兒院的院長,數十年來跟無數孩子打過交道,也看着無數孩子們從小長到大,但終究是有親疏的。

  據福伯所知,秦陽當初就是葛院長最親近的一個孩子。

  秦陽長大成人之後,也經常回孤兒院看望他們這些老人,將孤兒院當成了自己唯一的家。

  尤其是一年前發生的那兩件大變故,讓得雙方的情感更進一步,也讓福伯知道了秦陽並不是普通人。

  能看到自家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這麼有出息,無論是葛正秋還是福伯都與有榮焉,閒暇的時候經常談論起秦陽。

  只是最近幾個月的時間以來,秦陽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不僅一次都沒有回過孤兒院,更連一次電話都沒有打過。

  他們倒是知道秦陽身份不一般,應該是在執行什麼特殊的任務,所以並沒有生出什麼芥蒂之心。

  可偏偏在這樣的時候,葛院長被診斷出了肺癌晚期,若是秦陽不能及時趕回來的話,說不定都看不到葛院長的最後一面。

  當時確認肺癌的時候,福伯就要忍不住給秦陽打電話,卻被葛正秋給制止了。

  按葛正秋的說法,秦陽可能是在執行什麼祕密任務,你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影響了對方的任務可怎麼辦?

  隨着葛正秋病情越來越重,福伯想要聯繫秦陽的心情就越強烈,但好幾次都被葛正秋給說服了。

  如今葛正秋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看起來已經是時日無多,這讓福伯覺得在這種時候都不聯繫秦陽的話,那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葛院長一生無兒無女,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就好像他的子女後輩一般,而這其中又以秦陽跟他最親。

  以葛正秋的年紀,倒也不算爲夭,但百年之後,終究得有一個人戴孝送終,秦陽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唉,都到這一步了,告訴他的話,除了讓他徒然傷心,還有其他意義嗎?”

  這一次葛正秋卻是沒有用秦陽正在執行任務來推脫,而是微微嘆了口氣,說出了一個事實。

  像他們這些普通人,癌症是不治絕症的理念早已經根深蒂固,更何況是葛正秋這種極端的晚期了。

  葛正秋感覺到自己呼吸已經越來越困難,再加上這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的咳血,都昭示着他時日無多。

  他連孤兒院那些孩子都瞞着,只有福伯張輝等有數的幾個人知道他患病,就是不想太多人因爲他的病情而傷心難過。

  不得不說這個青童孤兒院的院長,爲了孤兒院的孩子們,確實做得夠多夠好了。

  “可是……”

  福伯還想要再說點什麼,但下一刻就看到葛正秋再次擡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從葛正秋的口中傳將出來,而緊接着福伯就臉色大變。

  因爲一絲絲殷紅不斷從葛正秋的右手手指間冒出來,顯然這一次的咳血,連他的手都有些捂不住了。

  福伯下意識輕輕拍着葛正秋的後背,想要緩解一下後者的痛苦,可是這又能有什麼用呢?

  或許在病情不嚴重的時候,這種動作還有點用,但現在已經是極其危重的時刻,常規的做法已經沒有太大的效果。

  “醫生!醫生!”

  見得葛正秋已經咳得朝後仰去,連白色的牀單都被染得一片血紅,福伯終於驚惶地大叫起來。

  不消片刻,幾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便是衝進了這個病房,然後將福伯給第一時間擠到了一邊。

  “止血器……呼吸罩……”

  一個戴着口罩的中年醫生口中不斷髮出聲音,旁邊的兩位也臉色焦急地開始忙碌起來,開始了對葛正秋的搶救。

  “噗!”

  然而就在護士給葛正秋套上呼吸罩子的時候,從其口中赫然是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嚇了那個護士一大跳。

  “佟醫生,病人恐怕不行了!”

  正在按住葛正秋的一個年輕醫生,臉色有些凝重地轉過頭來,對着主持大局的中年醫生無奈地開口說道。

  “唉……”

  聞言醫生佟啓年不由微微嘆了口氣,側過頭來看了滿臉焦急的福伯一眼,輕聲說道:“病人家屬,要有個心理準備了!”

  聽得這話,福伯心頭一沉。

  因爲一旦醫生說這種話的時候,恐怕真的是已經到了病人的最後關頭。

  看着剛剛還在跟自己說話的葛院長,轉眼之間就已經被主治醫生下了病危通知,饒是已經活了五十多年的福伯,這一刻也有些驚惶失措。

  直到此時此刻,福伯才真正意識到,青童孤兒院離開誰都可以,唯獨不能離開葛正秋這個院長。

  他無法想像,葛院長要是真的挺不過這一關,自己將這個消息帶回孤兒院的時候,將會讓多少人傷心絕望?

  葛正秋口中的咳血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如果再讓他繼續這樣咳下去的話,都不用肺癌發作,他都得失血過多而死。

  “小陶,停手吧,沒有意義了!”

  再過片刻,佟啓年再次嘆了口氣。

  而當他聲音傳出來的時候,還一直在操作的年輕醫生陶生,卻並沒有依言停下手上的動作。

  這個名叫陶生的年輕醫生,從學校畢業纔剛幾個月的時間,所以他的心理素質跟佟啓年相比無疑要大大不如。

  像佟啓年這樣在楚江第一醫院腫瘤科待了十幾年的資深醫生,幾乎見慣了生生死死,死在他面前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葛正秋這樣的情況,幾乎已經可以宣判那個最後的結果了,再進行任何的搶救,都沒有多少意義。

  包括旁邊的護士金莉也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作爲這個科室的護士,她同樣見過無數彌留之際的病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像眼前這個病人這種情況,已經算是病入膏肓,就算是止住了這一次的咳血,也沒幾天好活了。

  癌症病人的痛苦,他們知之甚深,尤其是在最後的日子裏,幾乎都是在極度痛苦之中度過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早幾天將病人送走,或許還能讓病人少受幾天的痛苦。

  但身爲醫生,若是真的有一線生機,佟啓年也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在他的心中,眼前這個病人幾乎已經是迴天無力了。

  也就只有像陶生這樣的年輕醫生,纔會固執地繼續自己的動作,但那在佟啓年的眼中,不過是最後的一絲執念在作祟罷了。

  又過了幾分鐘,葛正秋終於不再咳血了,但福伯的心情卻沒有就此變好,一顆心反而是沉到了谷底。

  包括旁邊病牀上的那個年老病人,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隔壁牀上的那個葛院長,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永遠地停止了呼吸,再也不可能說話了。

  一想到對方現在的結局,將會是自己不久之後的結局,中間牀上的病人身形都不由有些顫抖,感覺自己的肺部也有些隱隱作痛起來。

  “小陶,人已經沒了,停下來吧!”

  見得陶生似乎還想要努力一次,佟啓年不由擡起手來拉了拉他的手臂,口中說出來的話,充斥着一抹極度的遺憾。

  “家屬,準備後事吧!”

  拉開陶生之後,佟啓年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福伯,這一道聲音總算是將福伯的心神拉了回來。

  “院長!”

  從福伯的口中,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痛苦之聲,而對於家屬這樣的表現,兩位醫生和一位護士無疑已經司空見慣了。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態,尤其是在醫院這種科室的醫生和護士,或許已經因爲見多了而變得麻木了吧?

  “小莉,給病人辦手續吧!”

  佟啓年的眼神倒是異常平靜,對於這樣的事,他們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了。

  既然病人家屬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那他們醫院就要將其他的事情辦好,這也算是送病人最後一程。

  而就在這個時候,佟啓年突然將目光轉到了病房門口,然後他就看到一男一女聯袂走了進來。

  那個穿着簡單的年輕男人倒也罷了,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但饒是佟啓年這樣已經有家室的人,也不由多看了一眼走進來的那個女子。

  實在是這個女人身上散發着一種特殊的氣質,看起來跟普通美女有一種本質的不同。

  這種感覺他說不出來,但確實存在。

  尤其是旁邊的小年輕陶生,看向那個女人的目光已經是再也移之不開了。

  “福伯?”

  就在佟啓年幾人打量那一男一女的時候,對面這個年輕人已經是開口出聲,讓正在流淚痛哭的福伯下意識轉過了頭來。

  “小陽?你……你怎麼來了?”

  福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正是葛院長心心念念,卻不讓他通知的秦陽,這讓他彷彿找到了一根主心骨。

  此刻從病房門口走進來的自然就是秦陽和趙棠了,實在是醫院的人有些太多了,找到這裏也耽擱了一些時間。

  “小陽,你怎麼現在纔來,院長他……他已經……”

  剛剛看到秦陽的興奮,在福伯將目光轉到病牀上已經沒有動靜的葛正秋身上時,又忍不住有些哽咽,又有些隱晦的埋怨。

  這小陽要是來得再早一些,就能見上葛院長最後一面,說不定還能跟葛院長說上幾句話。

  只可惜事與願違,老天不偌善人,偏偏在秦陽趕到的前一刻,葛院長撒手人寰,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什麼?”

  驟然聽到福伯的話,再看了一眼病牀上已經一動不動的葛院長時,饒是以秦陽的心性,也不由大喫一驚。

  所謂關心則亂,葛正秋於秦陽來說,乃是生父一般的存在,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沒有之一。

  哪怕是楚江小隊那些隊友,還有後來認識的陸晴愁等人,包括齊伯然洛神宇這些長輩,在他心中的分量,都遠遠比不上病牀上躺着的那個老人。

  原本秦陽覺得以自己如今的本事,只要能及時趕到,無論如何也能將葛院長的病治好,讓其重新變得生龍活虎。

  可現在聽福伯之言,葛正秋已經走了,那就算秦陽有千般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一個死人救活吧?

  秦陽是人不是神,他並沒有起死回生的神技,他的那些本事,都是基於一個人還有生機的基礎上。

  “你們是病人家屬吧,請節哀!”

  聽得福伯和秦陽之間的對話,兩位醫生和護士也算是理清理了雙方的關係。

  佟啓年臉色有些黯然地安慰了一句,顯然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生離死別了。

  “節什麼哀?別亂說話!”

  然而這個時候的秦陽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對於對方這安慰的話大爲惱火,忍不住出聲嗆了一句,讓得對面三人都皺起了眉頭。

  不過他們也見慣了因爲親人朋友突然去世,傷心欲絕而變得脾氣暴躁的家屬,倒是沒有過多跟對方計較。

  可下一刻那個年輕人就一把推開了佟啓年和陶生,然後一個箭步衝到了病牀之前,伸出手來抓住了葛正秋的手腕。

  這樣的動作讓佟啓年眼睛一眯,似乎猜到這個年輕人想要做什麼了,這讓他不由嘆息着搖了搖頭。

  就算這個時候病牀上的葛正秋還有脈搏,那也是彌留之際的最後一點動靜,幾分鐘之後也會停止所有的生命跡象。

  這樣的情況,搶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那只是理論上的生命體徵,對於他們這些嚴謹的醫生來說,死亡就是唯一的答案。

  這也是剛纔佟啓年讓陶生沒必要再做無用功的原因,這連盡人事聽天命都沒有必要了。

  更何況葛正秋早就已經被診斷出來肺癌晚期,那張極爲清晰的肺部片子,此刻還擺在佟啓年的辦公桌上呢。

  說實話,如此嚴重的肺部腫瘤,年近七十的葛正秋能堅持這麼長的時間,已經算是平時身體保養得相當不錯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貌不驚人,更不像是什麼醫術高明的醫生,他現在拉起病人的手腕,多半也只是想要確認病人到底還有沒有脈搏而已。

  對於這種事,佟啓年這些年也見過不少。

  那都是家屬因爲接受不了親人離世的事實,而在傷心過度之下的下意識反應。

  更有甚者,病人都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之後,還有家屬去醫生辦公室哭鬧,哭着吵着讓醫生再去救人的例子。

  在佟啓年看來,這個年輕人也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等下冷靜下來之後,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呼……”

  就在佟啓年三人目光都凝注在那個年輕人身上時,不消片刻,他們赫然是看到這個年輕人吐出一口長氣,然後放開了手指。

  “還好,還有脈搏!”

  從秦陽的口中,發出一道蘊含着鬆氣意味的聲音,然後他就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年長一些的醫生。

  “我說你這醫生怎麼回事?病人還有脈搏,怎麼能宣佈死亡呢?”

  秦陽已經沒有平時那副冷靜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責怪這個醫生危言聳聽,忍不住在這個時候開口指責了一句。

  “脈博,只是最後的生命體徵而已,這位病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再搶救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佟啓年倒是沒有因爲秦陽的口氣而生氣,而是在那裏耐心地解釋了幾句,這些話想必他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他面前這個年輕人能探出葛正秋那極其微弱的脈搏,倒是有些本事,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這已經算是病人留存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點動靜,很快就要消失不見。

  你跟我糾結這個,難不成能救回這位病人的命嗎?

  “你……”

  秦陽正在氣頭上,忍不住就要反脣相譏,但下一刻就被一隻手掌握住,原來是趙棠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們只是普通醫生而已,還是先救葛院長要緊!”

  當趙棠的聲音從其口中發出之後,讓得旁邊衆人都是若有所思,而她自己的目光則是已經轉到了病牀上葛正秋的臉上。

  這是趙棠第一次見到葛正秋,但是對於這個青童孤兒院的院長,秦陽已經在她耳邊說過無數次了。

  這讓趙棠知道,葛正秋這個孤兒院的院長,就是秦陽最親的人。

  如今看到最親的人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甚至還被人宣佈了死亡,秦陽又怎麼可能不失態呢?

  趙棠自己也是精神念師,她能清楚地感應到牀上的這個老人,確實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在普通人中,或者說普通醫生的眼中,也確實已經可以宣佈死亡。

  也就是在秦陽這種極爲特殊的變異者親自上手之後,才能探查到葛正秋那微弱到幾近於無的脈搏。

  這讓趙棠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能理解秦陽的心情。

  但她覺得這個時候跟普通人置氣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真的將葛正秋救活,才能讓秦陽的心態恢復正常狀態。

  “小陽,這位是?”

  心神定了幾分的福伯,在趙棠開口中說話之後,才終於注意到這位漂亮的姑娘,這讓得他心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福伯,這是我女朋友趙棠!”

  對此秦陽也沒有刻意隱瞞,然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福伯再也忍不住,一時之間老淚縱橫。

  “好,女朋友好啊!”

  福伯口中嘀咕着什麼,然後將目光轉到葛正秋身上,哭道:“院長,你看到了嗎?小陽他帶女朋友回來了!”

  “你……你要是能多堅持一會兒,那該有多好啊!”

  此刻福伯的心中滿是悲痛和遺憾,他覺得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讓人鬱悶。

  有些事情錯過了,恐怕就是永遠。

  他清楚地記得,以前跟葛院長聊天的時候,對方時常會口氣遺憾地說秦陽都這麼大了,爲什麼還不找個女朋友成家之類的事情。

  沒想到現在秦陽真的帶了一個女朋友回來,葛院長卻在幾分鐘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不得不說這恐怕是他最大的遺憾了。

  旁邊的佟啓年幾人也有些感慨,有時候生離死別不可怕,怕的就是在臨死之前,自己的某些願望還沒有達成。

  尤其是這種僅僅只差幾分鐘,就能看到自己畢生最大的願望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是真的太遺憾了。

  “福伯,你別這樣,葛院長他還沒有走呢!”

  這個時候的秦陽已經平復了幾分心情,畢竟沒有出現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個結果,所以開口安慰福伯來。

  只是聽到這話,旁邊兩位醫生和一個護士都是嘆息着搖了搖頭。

  心想這個年輕人的執念,好像比那個福伯還要大得多啊。

  就算你探查出了病人僅剩不多的一點脈搏又能怎麼樣,難道真能起死回生不成?

  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忽然看到病牀旁邊的這個年輕人右手一伸,手上竟然憑空多了三枚亮閃閃的銀針。

  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這三枚銀針到底是此人從什麼地方掏出來的,但下一刻他們都是眼神一凝。

  因爲掏出銀針的這個年輕人,毛手毛腳地就要將銀針朝着那個已死的病人胸口扎去,嚇了他們一大跳。

  “你……你要幹什麼?”

  副主任醫師的佟啓年臉色已經是瞬間陰沉了下來,其口中說着話,就要踏前一步去阻止秦陽的動作。

  這個小年輕人真是太胡鬧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拿出幾枚銀針,在病人的身上扎來扎去呢?

  這幾乎是佟啓年下意識的動作,這個時候他似乎是忘了,那個病人已經被他宣佈了死亡,無論做任何事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

  可那終究是他佟啓年的病人,而且死者爲大,是需要尊重的。

  就算你是病人家屬,也不該做出褻瀆長輩屍體的事情來吧?

  然而就在佟啓年跨出一步,要去制止秦陽的動作之時,他忽然發現自己被一個漂亮女人給擋住了。

  病牀邊上的過道就這麼點,兩個人錯身都會顯得異常擁擠,更何況這個時候是趙棠有意擋住佟啓年的去路了。

  或許只有趙棠才知道秦陽接下來會做什麼,她更知道秦陽此刻的動作,對於這些一板一眼的普通醫生來說,意味着什麼。

  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褻瀆長者屍體的舉動,更何況在場除了趙棠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秦陽的本事。

  “這位女士,你真的要任由他如此胡作非爲嗎?”

  驟然被擋住的佟啓年也不由愣了一下,但一來對方是女士,二來對方身上還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得他只能停下腳步沉聲問了一句。

  旁邊的年輕醫生陶生和護士金莉也有些生氣,他們倒是見過不少奇葩的病人家屬,但在人死了之後還主動上手扎針的家屬,還真是頭一次見。

  這或許是家屬因爲悲痛過度的不理智舉動,可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還會讓病人死得太不安穩。

  這不僅是褻瀆屍體,還是在褻瀆亡靈。

  “胡作非爲嗎?我倒不這麼認爲!”

  趙棠臉色平靜,就這麼盯着佟啓年回答了一句。

  只是這樣的回答,讓得這位嚴肅認真的醫生無疑是極不滿意。

  在他心中,那個小年輕就是在胡搞瞎搞。

  真以爲你拿着銀針,像電視上的中醫一樣刺上幾針,就能讓一個已經沒了呼吸的病人起死回生嗎?

  眼前這個漂亮而且極有氣質的女人看起來倒是頗爲理性,怎麼也跟着那個小年輕胡鬧呢?

  “而且,醫生你剛纔也說了,病人已經沒有了呼吸,讓他死馬……試上一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趙棠原本是想說“死馬當活馬醫”的,但很快意識到這有些不太禮貌,所以連忙改了口,不過她想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如果能救活,自然是皆大歡喜,就算最後救不活,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願,你說是不是?”

  趙棠的聲音就好像有某種魔力一般,讓得佟啓年心中的怒意都消減了幾分。

  細細想來,還真是這個道理。

  “醫生你放心,無論結果如何,都跟你,或者說你們醫院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也不會找醫院的麻煩,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趙棠倒是知道這些醫院的醫生一般都很怕擔責任,尤其是一些醫院,對醫患糾紛畏若蛇蠍。

  不過眼前這位佟醫生卻並非害怕擔責任,而是覺得那個年輕人的做法沒有意義,也是對病人屍體的一種侮辱。

  所以下一刻佟啓年的目光就轉到了另外一邊的福伯身上,眼神意示詢問。

  相比起這剛剛纔趕到的一男一女,福伯這一個月的時間可都在病牀邊照顧葛正秋,跟佟啓年他們也算是比較熟悉了。

  所以相對於秦陽和趙棠,佟啓年更希望徵求福伯的意見。

  只要這位沒什麼意見,那他也就不會再多管閒事了。

  “福伯,相信我!”

  秦陽一邊給葛正秋的胸口扎針,一邊擡起頭來看着福伯說了一句,當即就讓後者定下心來。

  “嗯,我相信你!”

  在這種六神無主的時刻,秦陽就是福伯絕對的主心骨,就算他要將葛正秋的屍體大卸八塊,他恐怕也會先答應了再說。

  更何況以福伯對秦陽的瞭解,這位絕對不會真的做了出什麼褻瀆葛正秋的事情來,他這樣做應該有自己的理由。

  再加上福伯突然記起近一年之前,在青童孤兒院發生的兩件事情,當時秦陽就表現出了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樣的本事。

  萬一在秦陽出手之後,真能讓被醫生宣佈了死亡的葛院長起死回生呢?

  剛纔趙棠沒有說完的那句話,其實很有道理,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反正這些醫院的醫生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倒不如讓秦陽自己上手試一試呢。

  聽到秦陽和福伯的一問一答,佟啓年也得到了自己想的答案,所以他直接後退了一步,卻並沒有就此離開這個病房。

  既然病人家屬自己都沒有什麼意見,那作爲一個外人,就算他是葛正秋的主治醫生,也已經沒有理由去幹涉病人家屬的自由。

  但他心中卻依舊不以爲然,之所以還留在這裏,就是想要看看那年輕人最後失敗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年輕醫生陶生和護士金莉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平平無奇,又怎麼能跟專業的醫生,甚至是佟啓年這樣的副主任醫師相提並論呢?

  像佟啓年這樣的醫生,哪一個不是在第一線臨牀上熬了十多年的老醫生?

  很多病人他們都不需要上手,只需要看一眼或許就能看出病情的輕重了。

  像眼前這位病人葛正秋的情況,別說是佟啓年和陶生這兩個專業醫生了,就算是護士金莉都能一眼看出迴天無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剛剛趕到這裏的病人家屬,拿出幾根奇怪的銀針,難道就能創造醫學奇蹟了嗎?

  他們倒是能猜測這應該是病人家屬接受不了親人離世的事實,繼而對救治病人的醫生產生失望,這才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

  可是無論你做什麼,都不過是在做無用力功而已,不會改變任何的結果。

  在病房中所有人目光注視之下,秦陽已經是重新低下頭來,小心翼翼地將三根銀針,呈犄角之勢,紮在了葛正秋的胸口。

  這一幕看得佟啓年三人都有些心驚膽戰,心想還好這是一個死人,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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