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靈魂拷問
只見這羣人,有羽扇綸巾的士子,有一身補丁的寒門學子,有一身破爛的農民,有白髮蒼蒼的老頭,也有十幾歲的小孩。
當真是魚龍混雜,參差不齊。
“大家可以入座了!”
最後三百人,在翠花的安排下,坐在下面的座位上,好奇地等待着。
等人羣靜下來,劉哲正想說話。
只見三百人中一白衣男子站起來,一臉傲氣:“殿下,鄙人秦若海,我想代諸位同僚問殿下一聲,州府當有長史一人,司馬兩人,參事三人。爲何長史職位沒有空缺呢?”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秦若海?”
“他也來了?前些日子,不是還在外面遊歷嗎?”
“這……他這意思,這是衝着長史之位來的啊!”
“秦若海年少有名,才華橫溢,區區長史,豈不是手到擒來?”
所有人議論紛紛。
就連三大望族也被驚到了,可見秦若海此人確實還是相當有名氣的。
前幾日許朗講學的時候,他沒有在場,聽說是到外面遊歷求學去了,故而不知當日劉哲驚爲天人的表現,就算聽說了他也不信。一個紈絝敗家子,怎就突然間變得才華橫溢了?所以此時,他對劉哲,依然是一臉倨傲,目中無人的樣子。
劉哲淡淡看着他:“你在問孤?”
秦若海微微一笑:“是!”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今天就是衝着長史來的!除了長史,其他職位根本配不上他的才華!
傲氣!
劉哲呵呵一笑,後世來的他,對這種譁衆取寵,破壞職場規則的傢伙沒有什麼好感。
“秦若海是吧?”
他淡淡看着秦若海:“那你倒是說說,你憑什麼可以勝任長史之位?”
“你憑什麼,可代三百同僚發問?”
“你又憑什麼,可以無視孤的規則,如此放肆?”
秦若海絲毫不怕,摺扇一開,哈哈大笑:“殿下告示中寫得很清楚,您要招攬天下英才!豈能沒有容人之量?吾輩英才,當無視世俗桎梏,纔可施展鴻鵠之志!”
“好!”
“說得好!”
“吾當如此!”
全場紛紛拍桌喝彩。
在這個年代,講究一個書生輕狂,不管是爲人處世上,還是倫理道德情感上,越離經叛道,越受人歡迎。你不懂?那是你太low!
然而。
劉哲並不欣賞這種審美觀。
在他眼裏,他要的是可以將王府這個機器運轉起來的人,而不是一個玩風格的沙雕。
“你可以走了。”
他揮揮手。
全場一驚。
那秦若海更是憤然道:“殿下這是何意?莫非殿下告示只是欺世盜名,徒有虛表而已?”
劉哲冷視他:“你在孤這裏,算不上什麼英才。”
轟!
全場譁然。
秦若海算不上英才,那誰是英才?
“殿下,秦若海他……”
沈若愚想勸劉哲,後者卻揮揮手讓他閉嘴。
秦若海放浪大笑:“可笑可笑,我秦若海七歲作詩,九歲成文!十一歲揚名天下,竟在這裏落得一個不是英才?”
“欺世盜名!”
“可笑之極!”
“我看諸位,早點離去罷了!”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作勢就要離去。
劉哲一笑:“七歲作詩?做一首詩來看看。”
秦若海忍着笑:“殿下是想和我對詩?”
全場精神一振。
這秦若海遊歷歸來之日,聽聞殿下學堂逞威,早就放出話來,要當場和殿下對詩,揭他欺世盜名!
這下好看了!
“來一首。”
劉哲靠着座椅,微微笑着。
秦若海怒道:“好,我自小遊歷名山大川!便以諸位都沒見過的‘雪’爲題!”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一臉傲然。
果然,在場的人紛紛驚呼,都羨慕秦若海見過雪。
秦若海沉吟片刻,張口就來。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睛雲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閒。”
“好!”
“好詩啊!”
“秦公子大才!”
全場一陣喝彩。
三大望族,包括董先生,也是頻頻點頭。
然後。
所有人不懷好意看着劉哲。
之前學堂,有很多人後知後覺,說這殿下買詩詞應對,紛紛不齒。今日這秦若海,便是來砸場子的!
按照對詩規則,劉哲也要用“雪”爲題,做一首詩出來。
秦若海也挑釁地看着劉哲。
劉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上一籠統。”
“噗……”
這句一出,全場爆笑。
這是什麼詩?打油詩啊?
果然是一空空如也!
“井上黑窟窿。”
笑聲更大了,不少人捂着肚子,眼淚都出來了。
望族們也紛紛搖頭。
不過這也挺符合燕王殿下的水平的……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劉哲悠然讀完這首打油詩。
全場,剎那間。
死一般的寂靜。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秦若海唸了幾遍,臉色瞬間就變了。
在場其他人,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如果單從詩歌的造詣和韻腳來說,可能秦若海的要高級一些。然而……對於在場這麼多沒有出過蜀,甚至大部分沒有見過雪的人來說。
劉哲的這首打油詩,簡直就神了!
活靈活現!
簡單質樸的描述,好像就在人眼中,鋪開了一幅天地間都是雪的畫面。即使是沒有見過雪的人們,也能知道,漫天大雪,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如同身臨其境。
高級!
這纔是真正的高級!
返璞歸真!
“好!”
柳洪率先鼓掌。
翠花和沈若愚等人,也興奮拍着手掌。
緊跟着,全場也同時喝彩。
“殿下大才!”
“好詩!”
“我好像看到雪了……”
好不好,大家知道,這是沒法騙人的。劉哲呵呵一笑。這首詩可是號稱華夏民族歷史第一打油詩,豈是秦若海這廝能比?
“英才?”
劉哲冷冷看着秦若海,嗤笑道:“做學問,先學會做人!”
“學會如何尊重別人,纔是真正尊重自己!”
“會作詩,就是英才?那孤可是絕世天才了?”
“孤問你,江州普通百姓,一家三口,多少銀錢可以飽腹?”
“一畝良田,一季可出多少稻穀?”
“你遊歷天下,學來的只是吟詩作對,可曾想過,蜀中氣候,和北方相比,優勢劣勢何在?”
靈魂拷問!
秦若海面無血色,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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