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凌然 第20節 作者:未知 “找我也可以,但到時間,我不一定當班。” “沒關係,我等你上班。”小姑娘使勁點頭。 “拆線不能等。”凌然的語氣突然變的嚴肅起來,道:“及時拆線能夠減少疤痕組織的增生。可以略微提前,但不能延遲,明白嗎?” 小姑娘被問的愣住了,旁邊的家屬趕緊道:“我們明白了,一定會按時拆線。” 凌然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很有氣勢的樣子。 小姑娘懷抱着自己的胳膊,滿眼的星星。 幾十張牀位的巡查,並不會費多少時間,中間搶救室裏來了一批人,也沒有打亂主任的腳步,只是派出了一隻資深主治就解決了問題。 一圈看罷,大家各回崗位,霍從軍離開留觀室,回到搶救室,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巡視。 凌然也就跟在霍從軍身後,左看看右看看。 雲華醫院的急診科,每天接收的病人近千,但大部分在處置室裏就解決了,另有一些病人,會在簡單的處理以後,轉到其他的科室。 真正需要搶救的病人,每天的數量並不會太多,有輕鬆的時候,可能一天就是一兩起危重病人。 當然,這種輕鬆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大部分時間,搶救室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塞了呼吸器的休克或昏迷的病人,大面積燒傷的病人,最多的還是呼吸困難的病人,他們介於一類重症和二類重症之間,乃是搶救室的常客。 “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牀的中年男人突然渾身抽搐起來,周圍的家屬亂作一團,連忙“醫生”,“醫生”的高叫了起來。 一名副主任醫師立即快步走了過去,低頭看了一眼,就對跑步而來的住院醫道:“準備除顫儀。” 旁邊的護士不用吩咐,就開始建立靜脈通路,以準備輸液。 另一邊的護士則推了搶救小車過來,給病人做心電、血壓、血氧監測。 霍從軍帶着凌然,站在數米外,忽問:“怎麼用藥?” “呃……”凌然對於搶救用藥的瞭解,只存在於書本,只能拼命回憶。 “該下命令了。”霍從軍明顯是在做模擬訓練,或者說是現場教學。 同樣的題目,在醫學院的期末考試卷上,或許只值五分,但在現場的氣氛下,卻催的人冷汗直冒。 凌然感受着來自四周的緊張氣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腎上腺素,利多卡因靜推。然後……葡萄糖注射液,利多卡因靜點……” 話音剛落,負責搶救的副主任醫師下令道:“腎上腺素,利多卡因。” 緊接着,副主任醫師親自上陣,開始做心肺復甦,再是除顫和注射。 旋即,又聽他繼續下令:“5%葡萄糖,250毫克利多卡因靜點。” 標準的搶救操作,緊張而有序,在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裏,就將患者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凌然眼睛盯着護士的腳步,耳中聽着醫生的命令,沒有緊張,只是興奮。 他興奮於5%的葡萄糖,興奮於250毫克的利多卡因,興奮於標準計量的輸液袋,還有搶救的標準程序。 這種確定性,最重要的是,病人的即時反饋,令人着迷。 在別的行業,正確與錯誤之間的邊際很模糊,經常要很長時間,很多的後續變化,纔會顯現出正確與錯誤。 在醫院,模糊的邊際依舊存在,卻極其的稀薄。 病人,尤其是重症病人,會用醫生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反饋他的決定。 從穩定的心電圖,到混亂的心律不齊,從飆升的血壓到正常的指數,也許就是一秒鐘兩秒鐘的事。 就像他剛纔回答的霍從軍的問題,那是最簡單的題目了,隨便什麼醫學生都應該能回答出來的,所不同的是,做題錯了扣分,實踐錯了扣命。 “爲什麼要用利多卡因?”霍從軍看着患者甦醒過來,才繼續發問。 噪雜的環境下,凌然一邊觀察着醫生和護士們的動作,一邊觀察着患者,道:“因爲利多卡因有很強的抗心律失常的效果。” “還有呢?” 凌然回想着背書時的內容:“有抗菌活性的作用,腦保護作用。” 霍從軍搖搖頭:“在這一次搶救中,採用利多卡因,還要考慮到它能預防炎症反應。有研究表明,手術期間採用利多卡因,能夠有效的減少住院時間,平時看文獻嗎?” 凌然實話實說:“很少。” 醫學生讀書都讀不過來,又哪裏有時間看文獻呢。 “回去以後,每天至少看兩篇文獻。”霍從軍一副帶教老師的樣子,已然開始佈置任務。 “好。”凌然答應了下來。 急診科的搶救室,向來忙亂的如雞圈一般。 霍從軍拉着凌然,卻像是兩名局外人似的,只是觀察說話,像是兩隻荒野大鏢客在雞圈挑選評論似的。 有別的小醫生也想聽,但跟不了幾分鐘,就被繁忙的工作給拉了回去。 如此兩個多小時後,凌然已是頭腦發脹,開始考慮,是否要服用精力藥劑了。 “搶救室準備,車禍病人,5分鐘後到。”接診護士放下電話一身喊,令人頭腦登時一熱。 “跟我去接車。”霍從軍這時候來了精神,甩開胳膊,一馬當先。 凌然剛剛涌起的疲憊,立時消退,趕緊跟上霍從軍。 他其實也是接診過車禍病人的,但是,進處置室的車禍病人,與進搶救室的車禍病人,會有多大的差別……5分鐘後,就知道了。 第28章 開放性傷口 “讓一讓。”兩名護士一前一後的拉着平車。 資深主治趙樂意小步跟着,並向霍從軍報告:“病人車禍受傷,腹部20釐米開放性傷口,部分腸管、大網膜外露,活動性出血,已經用無菌敷料保護腸管……” 霍從軍跟着平車,凌然跟着霍從軍。 兩名家屬被攔在了後面,茫然無措,渾身發涼。 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這是天要塌下來的災難了,所謂的腸管外露,就是腸子都露出來了。 當然,換在醫院裏,也不能說是輕症,非三甲級的醫院,很可能都處理不來,所以纔會特意送到雲華醫院來。 不過,嚴肅的看法也就到此爲止了。 因爲雲華醫院的急診科,幾乎每個月都有類似的傷者送來,不同類型但更嚴重的傷者就更多了。 霍從軍一邊聽,一邊自己做着檢查,然後半是向凌然介紹,半是向同行主治趙樂意說明,道:“左側3-12肋骨錯位明顯,心律105,出血嚴重,要準備輸血……” 他說的並不快,遠沒有電視裏間不容發的急促感。 主要也是病人沒有到刻不容緩的程度。 在醫院的急診科裏,醫生向來是以生命指徵來說話的。急診科分級中,這樣的病人屬於二級的危重病人,急切程度不如適才昏迷的瀕危病人。 既如此,做決定就可以考慮的多一點,做的慢一點。 趙樂意在急診室工作近十年,經驗豐富且熟悉霍從軍,穩穩的將他的話給翻譯了出來,在急診檢查表上迅速勾選道:“抽靜脈血急查血常規,腎功能、血型、電解質,輸血前四項,凝血功能……” 他說話的同時,也填好了急診檢查表,霍從軍看過後點了點頭,檢查表就遞了出去。 這時候,護士也調整好了病人的體位,開始吸氧,連接監護儀並測量生命體徵。 “建第二靜脈通路,500毫升林格氏液。”霍從軍這次沒給凌然考試機會,迅速做出決定,道:“奧美拉挫針10毫升,生理鹽水10毫升,1路靜推。” 做完了這些,霍從軍又看看血壓、心律、呼吸等生命指徵,再對趙樂意道:“你繼續搶救,我去跟家屬談談,凌然,你跟着我。” “是。”趙樂意忙的擡不起頭來。 霍從軍帶着凌然,邊走邊說:“在急診室工作,醫術之外最重要的,是處理好與病人,與病人家屬的關係。現在給你說很多,你也記不住,首先一點,你本人要自信,鎮定,說話要心平氣和。” 平常情況,霍從軍是不會主動去做家屬談話,這種細緻工作的。 他已經是科室主任了,若是在同級別的軍醫院裏,剛好是正師級的文職頭銜,不到彈盡糧絕的時候,是不會輕易上陣的。 當然,急診科彈盡糧絕的頻率是比較高的,霍從軍偶爾也是要上陣的。 見凌然點頭,霍從軍就笑笑,道:“你一會不要說話,多看多記就行了。” “是。”凌然再次點頭。 兩名病人家屬已經被攔在了搶救室外,正伸着腦袋,焦急萬分。 霍從軍出了門來,就換上了溫和的表情,再沒有搶救室裏的兇惡模樣。 “你們好,請問是賴忠德先生的家屬嗎?”霍從軍對急救車裏下來的兩人有印象,但還是問了一句。 “是,我是他老婆。”年紀較大的女人擦乾了眼淚,問:“醫生,我丈夫他怎麼樣了?” “賴先生還在搶救中,我是主管醫生,向你們問幾個問題。病人有沒有肝病或其他慢性病?” 患者老婆搖了搖頭,又解釋道:“有酒精肝,我老公是公務員,有點三高的問題。” 霍從軍點點頭,問:“那有沒有傳染病?” “沒有,我們每年都有體檢。” “有沒有乙肝等問題?” “沒有。” “其他傳染病呢?這種時候,我們要全面掌握病人的情況。” “沒有。”女人肯定的回答。 霍從軍這纔在紙面上劃了勾,問:“過敏症呢?對什麼過敏嗎?” “他有點花粉過敏,不嚴重。”患者老婆極力回憶着。 凌然聽着兩人的對話,默默記憶,並與所知相印證。 詢問病人是有固定程式的,但怎麼詢問,以及詢問的方式順序,大約還是有講究的。 像是眼下的這位病人,既然是公務員有定期體檢,那有什麼慢性病或過敏症就應該是知道的,不用多問,反而是傳染病,往往容易被當事人隱藏,霍從軍也問的最多最嚴肅。 又問了幾句喝酒吃藥的問題,霍從軍道:“從我們的觀察來看,病人的失血較多,需要給他輸血,你知道他以前輸過血嗎,是特殊血型嗎?” “他是a型血,以前獻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