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凌然 第383節 作者:未知 呂文斌、餘媛等人就忙忙的開始鋪巾。 凌然則是俯身檢查和評估病人的傷口情況。 四指離斷的縫合難度本來就大,又是鞭炮的炮炸傷斷指,在手部傷情中,也是明確的複雜傷情,縫合起來的難度很大。 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小病人的手指有皮膚缺損,還有動脈缺損. 凌然一邊觀察一邊思考着,又取了剛剛拍攝的x片閱讀。 看了一會兒,凌然搖搖頭,道:“給王海洋主任打電話吧,這個手指你們做不好,血管太細了。唔……示指可能要放棄了。” 示指是醫學上,對食指的稱謂,也是本次炮傷最重的部位,不僅骨頭炸碎了,中間的皮膚、肌腱也都大量的碎裂和燒傷了,一會兒細清創的時候,可能都要剝離開。 呂文斌和馬硯麟面露失望,他們倆人是跟着凌然做最久的,也是做最多次斷指再植的,今天要是同時開兩臺手術的話,兩人是有機會做主刀的。 不過,手指的血管本來就細,小孩子的血管就更不用說了,炮傷又如此複雜,呂文斌和馬硯麟也都沒有信心能做下來。 “再把實習生們也都叫來。”凌然再叮囑一聲,再重新回頭看片。 主刀和助手的一個巨大區別,就在於主刀決定着手術的走向。 一臺成功的手術,在上手之前,主刀就必須爛熟於心,構思好每一個步驟,水平高一點的,還要考慮好如何處理意外情況。 當然,同一個術式 做的多了,同樣的考慮做的多了,意外情況的處理經驗多了,術前的步驟是可以省略許多的。但是,看影像片終歸是不可少的。 “沒有拍核磁共振?”凌然揹着手術檯問了一句。 餘媛道:“核磁共振機在清潔……” mrsa爆發,各個科室都不能倖免。 凌然無奈道:“好吧,x光也基本能看得清楚了,王海洋主任還有多久到?” “三分鐘。” “那就等等,簽字都簽好了嗎?” “雙份簽名了,小孩子的父母離婚了,母親目前不在雲華市。他的父親和大姑簽字的。”餘媛細心的解釋了兩句。 凌然“恩”的點點頭,繼續看着病人的傷口思考。 呂文斌則是撥開鋪巾看了看病人的臉,才道:“這熊孩子也就八歲,九歲的樣子吧。” “七八歲,狗都嫌,不是沒道理的。”左慈典道:“我們以前在鎮衛生院的時候,各種急診裏面,這個年紀的熊孩子是最神奇的,我見過喫土拉肚子的,還見過嘗自己屎的……” “爲什麼要喫屎?”餘媛難以置信。 “熊孩子的說法?他說家裏人天天喊臭狗屎臭狗屎,他就想嚐嚐狗屎是不是真的是臭的?” 房間 內衆人都被吸引了。 餘媛更是笑的喘不過氣:“當然是臭的,聞都聞得到啊。臭是嗅覺,又不是味覺。” “人家小孩子哪裏懂這些,你別說,鼻子聞到的總不一樣,嘗一下證明的更直接,對吧,就像是榴蓮。”左慈典心中突然升起淡淡的懷念,他嫌棄乃至於憎恨鎮衛生所,但那裏畢竟留下了他的青春。 呂文斌則奇怪道:“就算是吃了狗屎,也不至於要進醫院吧?衛生所還管這個?” “哦,那熊孩子試熱狗屎的時候被狗給咬了。”左慈典給出了合情合理的回答。 餘媛疑惑的問:”是因爲他家裏人說喫屎要趁熱嗎?” 左慈典愣了愣,道:“大概吧,熊孩子都喫屎了,誰在乎他爲什麼想喫熱狗屎。” 嗤。 氣密門開,王海洋主任趕了過來。 “都在啊。”王海洋笑眯眯的扎着手,讓護士幫忙給穿了手術服。 “鞭炮炸傷,8歲的孩子,四指離斷……”左慈典連忙上前,開始介紹情況。 王海洋和凌然的做法類似,也是看了片子再看手。 “這個示指不行了。”王海洋的判斷和凌然類似,而且比凌然堅決得多。 熊孩子自制的土炮威力頗大,幾乎是在手裏炸裂開來的,因此,包括骨頭、肌腱和血管在內,受到的損傷都很大,首當其衝的示指的創傷更嚴重。 凌然點點頭,道:“可以嘗試做再植,但要達到優良的標準就比較難了。” 若是達不到優良的標準,那就只是個樣子了。 當然,能做個樣子也不錯。 最起碼,不會被陌生人盯着看。 王海洋仔細的看了會兒,道:“凌然,這個傷情夠得上異位寄養的標準了,要不要把示指給寄養了?” 他的這個建議,瞬間吸引了凌然。 異位寄養對於手指來說,就是將它首先移植到身體的其他部位,等手指本身的創傷長好了,再重新移植回到手上。 一次移植變成兩次移植,最終效果肯定是不如一次的。 但是,對於一期再植條件不足的手指來說,能有二期再植的機會,總是不錯的。 凌然迅速的思索了幾秒鐘,道:“我不會。” “咦,你不會嗎?”王海洋瞬間來了興致,看着凌然,就差喊出“讓我教”,“讓我教”的口號了。 凌然點頭:“我沒學過異位寄養。” 他的完美級斷指再植,是限定於手指接合的,異位寄養則可以看做是另一個專門的技能了,不止手指可以異位寄養,胳膊小腿耳朵鼻子等等位置,都可以異位寄養。 “一般的骨科或者手外科的醫生是不學異位寄養的。現在的那些民營醫院,也不可能搞這個項目。”王海洋主任呵呵的笑兩聲,又道:“不過我是會的,不如今天就異位寄養了這個示指,我給你做現場教學,幾周以後,咱們再做二期再植。” 能給凌然教學,王海洋開心的不行。 這也就是雲醫的手外科是精英科室的底蘊所在了,換在其他醫院裏,異位寄養完全可以當做宣傳資料吹10年了。 而在雲醫,異位寄養個手指只能算是初級階段,異位寄養胳膊的手術,每年都要做幾個的。 能學新東西,讓凌然也有點小小的振奮。 他再看看小病人的示指,道:“那就通知病人家屬,問問他們樂不樂意,我們先做其他三個手指的再植。左醫生,你去問問看。” “好。”左慈典立即答應下來,脫了手術服就要走。 “可以給他們減免些費用。三成四成的,找你們霍主任,他肯定批,凌然打個電話給你們霍主任。”王海洋叫住了左慈典,說了說,又道:“異位寄養的醫藥費比再植要貴的多,而且,手指寄養期間,護理也要費心。但你給他們說清楚,就小孩的食指目前的狀況,不採用異位寄養,我的建議就是截肢了。強行再植,不能成活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另外,異位寄養也能保存比較好的外形。” 左慈典記了下來,再出門的腳步就沒那麼迅捷了。 這樣的談話,可是相當困難了。 第525章 談話 急診科的急診大廳人來人往。 長條狀的諮詢臺裏,護士不停的接電話和回答問題,以至於三個人都忙的不可開交。 大廳正中不停的有行車路過,伴隨着“讓一讓”,“麻煩”的,是或木然或焦慮或流淚的家屬。 史強的父親和大姑,此時就坐在搶救室門外的椅子上,雙眼木然。 搶救室與手術室是聯通的,並且不對家屬開放。史強的父親和大姑就只能枯坐在外面發呆。 在他們身後,透過厚重的落地窗,能夠看到健壯的松柏。 夏日的柏樹,顏色深綠油亮,粗壯的枝葉橫生,像是吃了能壯肢的藥品似的,又黑又硬,略顯猙獰。 松柏的地面溼潤,是澆了一個早上的水的結果。 環繞在柏樹周圍的小綠植們,軟軟綿綿的,一副似乎能夠承受松柏的強硬,又似乎不能承受的樣子。 不少患者和家屬,都喜歡看着窗外的綠地發呆。 急診中心的空氣都溢滿了焦灼,只要不看它們,看哪裏都是舒服的。 左慈典從寫着“搶救通道”的門口出來,再重新關上門,向兩邊看過去。 一羣病人家屬都起身圍了過來。 “史強的家屬在嗎?”左慈典喊了一聲。 四周並沒有人迴應。 左慈典也不着急,他做過很多次類似的工作了,他等待了十多秒鐘,再喊:“史強的家屬在嗎?” “大哥,是喊我們的。”大姑這下子確定了,趕緊站了起來。 史強的父親也茫然的擡起頭來。 從兒子受傷到急救車送到雲醫,做父親的始終都是熱血上腦的狀態,以至於不能很好的搞明白眼下狀況。隨着兒子送入手術室,腎上腺素降了下去,做父親的終於有些清醒過來。 或者說,是更加的茫然了。 “醫生?”他往前走了幾步,到左慈典跟前,再道:“我是史強的父親,史強現在……好了嗎?” “還沒開始做手術呢。”左慈典的表情嚴肅,沒有絲毫的笑意。 他知道笑容能讓病人家屬輕鬆一些,心情放鬆一些。但是,此時此刻,病人家屬並不應該輕鬆,也不應該心情放鬆的。 史強的父親和大姑,都被中年住院醫左慈典給震懾住了。 “那……我們……錢已經都交上了,怎麼還不給做手術?”史強的父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左慈典卻是一眼就瞅到了。 幾乎是一瞬間,左慈典想好的談話思路,已然發生了變化。 “你兒子的食指傷勢太重,已經不具備再植的條件了。除非採用其他手段,否則的話,我們的建議就是截肢了。”左慈典的語氣鄭重,又道:“你必須儘快決定,裏面的手術拖延不得。手指的再植,等待時間越長,後期越難長。” “截……截肢?”史強的父親再次慌了神。 左慈典點點頭,並用右手在左手的食指處比劃着,道: “爆炸的威力很大,史強的手指……簡單來講,就是被炸碎了一部分,其他三根手指還可以重新接起來,食指炸掉的太多了,接出來不僅沒有功能,外形也不好看……” “我們回去找。”史強的父親像是找到了目標似的,一下子精神起來,道:“臭……史強玩爆竹的地方我知道,大夫你說要找什麼樣的東西,我保證給你找回來。” “炸碎的部分,並不僅僅是丟失了的,還包括炸成焦炭的……”左慈典的聲音變的輕柔起來,並解釋了一番再植的情況和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