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真該死
齊先生像吃了蒼蠅一般,越想越不對勁。
昨天,他幾乎逛遍了京師的錢莊,都有着雷同一律的說法,讀書人不借!
當時想着莫名其妙,如今越想越覺得可疑。
隨後,又突然冒出了一座專門“房屋抵押”的當鋪。
這該不會是合謀着算計他吧?
那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不錯,那是個年輕人,花了一百兩,租用了老頭我這座鋪子一日!”盲人老爺子如實說道。
“誰?租你鋪子的到底是誰?”齊先生氣得雙手都在發顫。
老爺子伸手在無光雙目前晃了晃:“客官,你又不是看不到,老頭子我瞎呀,哪裏認得出那人是誰?難道有錢老頭子我還不掙嗎?
那一百兩都快抵得上我這一年的鋪租了!何樂而不爲?”
“那你可知他們現在人在哪?”齊先生強忍住心頭的怒意,繼續追問。
“他們昨天付了錢就跑了,天曉得他們去哪了?怎麼?客官,你找他們有事?”
不知內情的老爺,還以爲齊先生是他們的朋友。
啪——
齊先生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櫃檯上,仰天長嘯道:
“地契,我的地契啊!
沒了!通通都沒了!
這他媽到底誰幹的?
啊啊啊啊!!!”
聽見動靜這麼大,老爺子心疼壞了:“客官,你輕點,等下拍壞了,要賠錢的!”
提起這個“錢”字,齊先生就心如刀絞,惡狠狠地盯着跟前的目盲老頭:“我呸!你賠給我?”
說着,便要轉身離去。
老爺子不願就這麼錯過一位客人,急忙說道:“誒,客官你別走啊,要不要寶建按摩?我們這的盲女精通手藝,保證讓你舒服!”
老爺子提的這麼一嘴,無異於火上澆油,原本就心煩氣躁的齊先生,又想起了那些老太監的嘲弄話語。
什麼蘿蔔丁金針菇的,沒閹跟閹了一樣
胡說!
通通都是胡說!
他二弟天下無敵!那些個勾欄妹妹都是捧在手心裏呵護至極的
這些老太監是喫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我按你媽個頭!”
齊先生怒罵了一句,旋即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離開時,他突然看見一旁桌上的油燈,正在跳動明滅不定,又回頭看了眼目光老頭,頓時嘴角勾起了一抹陰狠的笑意。
於是輕輕伸手,將油燈碰到,霎時燈油灑了一地,火焰也隨之在鋪子內嘩嘩燃燒了起來。
見狀,齊先生幸災樂禍地快步離開了鋪子。
鋪子內。
過了好一會目盲老頭才聞到了濃煙,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連連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救命啊!”
而離開鋪子的齊先生卻是充耳不聞,一路來到了昨日曾來過的某座錢莊。
詢問之下,他的嘴角抽搐得都快歪到一邊去了。
昨日“讀書人不借”的規矩蕩然無存,店裏的夥計還熱情至極,追着問他要借多少錢
爲了弄清楚真相,齊先生又接着逛了其他的錢莊,結果無一例外。
詢問之下方纔知道,原來昨天東廠領人來過,嚴令整個東廠的錢莊,都不得借錢給讀書人,可今天一大早,禁令就給解除了。
毫無疑問,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東廠所爲!
“狗太監!你們這羣狗太監!氣煞我也!
我明明都已經給你們退錢了,你們還這樣搞我?
你們不得好死啊!!!”
齊先生怒不可遏,但面對大周第一特務機構東廠,他卻是敢怒不敢動,壓根就不敢去討個說法。
更何況,他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就是東廠乾的,萬一弄不好被那羣閹狗倒打一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只能硬生生嚥下了這個啞巴虧。
無奈之下,他只能拿着剩下的兩張地契,在昨日“讀書人與狗不得入內”的錢莊裏,貸款一大筆銀子。
以這些錢莊九出十三歸的利息,這兩座府邸多半是換不回來了
但也是沒辦法,那些個宮女的手段,絲毫不比那些老太監軟,要自己明日退不上錢,真會被當街剪掉的!所以他只能破財擋災了!
“晦氣!晦氣啊!”
齊先生收起了寶鈔後,從錢莊出來,一路都在罵罵咧咧。
罵完了那些老太監又罵宮女,罵完了宮女又罵到了離經院頭上。
“狗孃養的離經院,狗孃養的劉羽,要不是你們,本院何至淪落至此?”
“你們可別讓本院找到機會,定要讓你們永不超生!”
說話間,他又路過了先前的鋪子。
彼時,當鋪升起了滾滾濃煙,大堆的百姓手抱着木桶,一下一下地往裏頭澆水。
火勢雖然被撲滅了,但整座鋪子都被燒得焦黑,而盲人老爺子的屍體也被燒成了黑炭,在衆人合力下,擡到了大街上。
數名盲女坐在了地上,圍着盲人老爺子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他們都是盲人老爺子收養的養女,若非老爺子心善,他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爹爹!你醒醒!”
“求求你別拋下我們啊!”
“爹爹,你辛勞了一輩子,我等都未來得及孝順你,怎麼就丟下我們了??”
從旁路過的齊先生,見此一幕,煩躁的心頭卻是舒服了不少。
“竟與東廠的同流合污算計本院,沒燒死你算你運氣好!”
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與此同時,在按摩鋪子不遠處的松花樓。
某座廂房內,陳向北與李家兄弟三人都湊在了窗前看熱鬧。
“這老爺子也是夠倒黴的,砸了畢生積蓄開了這麼一家鋪子,好不容易將幾個養女拉扯大了,本能滋滋潤潤地過下半輩子,結果一場大火就燒了個乾淨,人還沒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李芝豹嘖嘖了兩聲,臉上掠過一絲同情的神態。
“所以說啊,做人得及時行樂!”
在李祿山的眼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是福是禍天意難違!
很快,官府的人便來將目盲老頭的屍體擡走了,圍觀的人羣也散去了不少。
李祿山便招呼起了二人:“來來來,沒熱鬧看了,咱接着喝酒!”
然而,矗立在窗前的陳向北,眸子中卻倒映着齊先生漸漸遠去的影子,目光掠過一絲難以尋辯的殺機。
心中暗暗念過。
“狗東西,本想着恩科殿試將至,你又是黑白學宮的院長,不宜善殺,所以才留你一條性命......可你真該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