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不捨得你捱罵(二更)
屬下實在無法想象,這件事若是傳出了西南道,甚至傳到韓圻年或齊王之流的耳裏,他們會怎麼想。
這個羣衆朝會,咱們不能出任何差錯,任何一點差錯,都會成爲我們的敵人對我們發起攻擊的致命點!”
時顏看薛尋越說越激動,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揚道:“如今羣衆朝會已是決定要開了,薛刺史再擔心也沒用了,倒不如回去再琢磨琢磨你那篇文章要怎麼修改呢。”
薛尋一愣,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摸了摸鼻子道:“夫人,那篇文章還要改?”
他們所說的那篇文章,夫人說是要在羣衆朝會最開始的時候,當着所有人的面唸的。
內容主要就是說明他們爲什麼要開這個羣衆朝會,以及當初他們爲什麼要定下這樣的土地條例。
當然,這篇文章不可能真的中規中矩地闡述上述的事情,用夫人的話來說,這篇文章是用來收買人心的,要讓所有聽到了這篇文章的人都覺得,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百姓,爲了百姓將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爲了達到這樣的目的,不管他們在這期間遇到任何阻力,都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夫人讓他寫這篇文章時,還說,這篇文章相當於先鋒部隊,他們是否能拉到足夠多的票,就看這篇文章了。
雖然夫人的用詞有些陌生,但不妨礙他理解意思,這篇文章,是要讓參加朝會的人首先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後期投票的時候,他們纔有可能朝着他們希望的方向去投!
他可是當初名動天下的少年狀元,按理來說,寫文章對於他來說就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然而,夫人對這篇文章十分看重,看重得甚至有些病態,這幾天來,他已是修改了這篇文章十餘次,卻還是沒達到夫人的要求。
他的文章可是被大興幾乎所有大儒都誇讚過的!他每寫出一篇新的文章,大興的士子便都爭相傳誦!這般被人一再要求修改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他都要懷疑,是不是他寫文章的水平下降了!
時顏垂眸,繼續看着自己手上的卷軸,淡淡道:“當然要繼續修改。
你那篇文章大氣磅礴,動人心扉,確實是一篇好文章,但你可不要忘了,到時候參加朝會的人裏,有一半都是普通百姓,別說理解文章了,他們可能連字都沒學過幾個。
你那篇文章寫得如此高深,你是想讓他們聽天書去?”
薛尋:“……”
這個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他肚子裏的墨水就是這麼多啊!他已是盡力把自己的文章寫得大白話一些了,夫人還是不滿意!
所以,反而怪他文采太好,肚子裏墨水太多?
薛尋磨了磨牙,突然一臉嚴肅道:“方纔屬下過來的時候,遇到了張抑張將軍,一會兒屬下就把文章拿去讀給張將軍聽,讓張將軍提些意見。”
張抑?恆景手下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經常裝模作樣地學人家用成語卻每每都用錯的那個大老粗?
時顏挑了挑眉,笑道:“這個法子不錯,可是薛刺史可別忘了,參加朝會的人,一半是普通百姓,一半是各州在學術上有一定聲望的人,若是你完全用大白話,那些人可就不依了,會覺得咱們沒文化。”
薛尋:“……”
時顏下結論道:“所以這篇文章要做到的是,不能太難懂,但又要讓人感覺到你深厚的學識和讓人驚豔的文采,表達的內容要直白,可是又要讓人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深層含義,引人深思。”
薛尋:“……”
他突然覺得,還不如直接給他來上一刀。
這都是什麼可怕的要求!
時顏好笑地看着薛尋一臉絕望的表情,提出了最後一點意見,“還有,我知曉你們文人慣常喜歡引經據典,但是,這篇文章的作用主要在於,要向參加朝會的人說清楚我們爲什麼要堅持用這樣的土地條例。
比起引經據典,我覺得,拿我們的土地條例以及實行情況,和歷朝歷代的土地條例做個對比,這樣,參加朝會的人才能更深入地思考我們這個土地條例到底是否適合西南道如今的情況。
我看你文章裏也是有提到這一點的,但篇幅佔據不大,且寫得不詳盡。”
說完,時顏笑眯眯地看向薛尋,“我的意見就是這幾點了,薛刺史,勞煩你了。”
薛尋:“……“
他還能說什麼?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一句“這是屬下該做的”。
這一刻,薛尋深切地明白了什麼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送走了垂頭喪氣的薛尋,時顏又開始埋頭工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舒展了一下因爲長期伏案勞作幾乎快要僵化的四肢。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時顏擡頭一看,看到走了進來的恆景時,不禁眼眸微彎,道:“回來了?”
她這時候才發現,外頭的天空已是呈現一片橘黃色。
太陽要下山了。
一天又要即將結束。
“嗯。”恆景眼神微柔,走到了女子身旁,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替她揉按着,看了看她面前寫滿了字的卷軸,他眉頭微蹙,嗓音有些沉,“又伏案做了一天的事情?中午飯可有正常喫?”
她前幾天忙工作,忙到中午飯都忘了喫,這男人知道後,每天臨出門前都必定會交代她好好喫飯,光交代她還不行,還要讓喜兒和江在一起監督她。
喜兒和江在一聽,彷彿得了什麼聖旨一般,腰桿立刻直了,一到飯點,不管她想不想喫,都必定會把她手上的東西都收走了,盯着她把飯喫完。
因此,時顏聽到恆景的話,眼角下意識地抽了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安排了這麼多眼線在我身邊,我敢不喫嗎?”
恆景看到她這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交給底下的人處理。”
他自是不捨得看到她這般勞累。
“不行,這些事我不親自做,我不放心。”時顏擡眸瞥了他一眼,突然道:“恆景,你便不擔心,若是這回羣衆朝會的投票結果不是我們想要的,要怎麼辦纔好?”
自從定下開羣衆朝會後,身邊的人多少都透露出了這方面的擔憂。
便連薛尋,也因此產生了不安。
唯有恆景,由始至終沒有說過這件事,就彷彿,他從沒想過投票結果會與他們的期望背道而馳。
恆景看着她,淡淡笑着道:“你不是說,你不會輸嗎?而且……”
他突然附身,在她耳邊低低道:“便是真的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被罵罷了,到時候,我總歸與是與你一同捱罵的。”
時顏微微挑眉,忍不住好笑地嗔了他一眼。
說這種事都能說出情話來,這男人的道行是越來越深了。
“放心吧,”時顏擡了擡下巴,看着他道:“我不會讓自己被罵,也不捨得你跟我一同捱罵。”
轉眼,就到了要開羣衆朝會那一天。
時顏那一天,天沒亮就起了牀,起這麼早倒不是因爲要準備羣衆朝會的事,早在昨天,該準備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還沒準備好的,也來不及了。
她起這麼早,只是爲了有時間讓自己清理掉腦子中所有雜緒,迎接這場重要的戰役。
天矇矇亮的時候,時顏坐到了梳妝鏡前,讓喜兒替她梳妝。
就在她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時候,江在低沉微緊、帶着濃濃不安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外響起,“夫人,屬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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