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主君傷了
聲量很低,應該沒人聽得見。
他神情漸漸陰冷猙獰,露出一抹惡鬼般的冷笑。
一個半隻腳都踏進棺材的老婦,一沒丈夫,二沒兒子,就算是死了,也沒人主持公道。
甚至於,怕是連蕭世蓉,都巴不得這老貨早點死。
只要往飲食裏下一點砒霜,毒死了,這裴家就真正是他的了!
想到此處,裴淵勾起脣,明明是最俊美深邃的容貌,卻因滿布邪氣而多了些扭曲的意味,連帶立體硬朗的五官都難看起來。
確定了法子,他不由狂喜,嘴中一邊咒罵,一邊快步去尋毒藥。
路過埋頭掃雪的袁三身邊,他正好低低罵了句“短命老貨”,令袁三原本平靜無比的眼底,劃過一絲陰鬱的神色。
當裴淵走出幾米,袁三手中一顆指甲蓋大的雪球倏地彈射出去,嗖的一下凌空劃破飛雪,正中裴淵膕窩。
裴淵發出一聲高亢淒厲的慘叫,身體驟然軟倒下去。
小廝們連忙圍攏過去,七手八腳地將叫得跟殺豬一樣的裴淵扶起來。
正廳內,謝斐正聽素律囑咐掃墓的事,幾個小廝急吼吼地跑來,說小娘不好了,主君摔了。
謝斐不耐煩地想,那麼大一個人,摔了就扶起來,難道還能摔死了嗎?
素律問,主君是摔傷了嗎?
小廝道,好像不是摔傷了,但是又傷了。
謝斐跟素律對視一眼,滿頭霧水。
到了朝暉閣,還沒跨進院子裏,慘叫聲先盤旋於雲霄,令人耳膜都要被穿透了一般。
謝斐進屋,看多少人都圍着,裴淵躺在牀上,抱着一條腿翻滾嚎哭。
苗氏在一旁抓着裴淵的衣角,忍淚道:“主君,你忍一忍,大夫馬上就到了!”
裴淵眼淚鼻涕一大把,流得滿臉都是,連枕巾都給打溼了。
這樣一張俊逸如冰雕玉琢的臉,偏偏蒙上一層軟弱的狼狽難堪,當真是暴殄天物。
因大夫還沒趕來,謝斐試圖伸手,先搭個脈。
但手還沒靠近,苗氏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突然重重撞過來,將猝不及防的她給撞退兩步。
謝斐挑眉,看苗氏投來一個護食般的眼神,充斥着警告和憤怒,像是謝斐但凡再靠近一步,她就能跳上來,將謝斐給活活撕了。
謝斐索性再往後退去,任由裴淵痛得想撞牆。
慘叫許久,大夫才於大雪中趕來,人剛進屋就被苗氏劈頭蓋臉地痛罵。
“你是腿斷了還是眼睛瞎了,這麼久纔來,也不看看主君是何等人物,耽誤時辰救治不好,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萬一主君出事,你全家陪葬都比不上主君的份量!”
大夫連藥箱都來不及放,擦擦汗說道:“這雪天路滑,老朽已經是儘量趕過來了,即便……”
烏善月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站着,看裴淵都痛得要口吐白沫了,說道:“還是先給主君看看再……”
苗氏狠狠一眼瞪過去:“閉嘴!你是什麼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烏善月不說話了。
苗氏神氣地看看滿屋子人,儼然一副大娘子的氣派,頤指氣使道:“今日伺候主君的小廝護主不力,都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衆人面面相覷,也有機靈點的小廝當即就跪下,祈求地望着謝斐。
三十大板下去,身體弱點的,直接就廢了。
謝斐道:“主君身子要緊,罰不罰的之後再說。大夫,勞您去看看。”
大夫上前,苗氏不甘不願地退到一邊。
半個時辰過去,裴淵痛了暈,暈了痛,到後頭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謝斐到外面透氣,浮玉迎上來,低聲道:“姑娘,我問過了,主君是在老夫人院裏,突然就大叫一聲軟下去,痛呼不斷。”
衆人都在私下議論,說這事真是邪門。
謝斐問,“這之前,就沒發生點別的?”
浮玉道:“聽說,主君跟老夫人起了爭執,氣沖沖地出去。”
她左右看看,沒人在偷聽,又湊到謝斐耳邊,小聲說:“主君要休妻,老夫人不肯,兩人拌了幾句嘴。下人們都在說,是主君不孝,佛祖懲戒呢。”
謝斐失笑。
什麼佛祖懲戒。
是穴位受了大刺激,所以又痛又麻。
但是好端端的,怎麼恰好傷到那了?
她又問,“老夫人也沒派人來詢問情況?”
“慧明堂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能老夫人也生主君的氣,不願意來。”浮玉覺得,這母子倆的關係,指不定比謝斐跟謝雄成還要糟糕些。
因裴淵突然出事,府上鬧哄哄的,到晚上雪停時分,纔將大夫送走。
苗氏不許任何人伺候裴淵,一定要自己貼身照顧,就連謝斐,都不允許近裴淵的身。
妾室們知道,苗氏這是在表忠心呢。
離開朝暉閣,妾室們纔敢吐露惡氣。
“這賤人也真是狂妄,不就是懷了主君的孩子嗎,那囂張得,怕是大娘子來了,都得遭她扇兩巴掌。”
“人家能懷,主君又寵愛,自然張狂些。你要是能懷上,巴不得比她更得意洋洋呢。”
幾個妾室說笑着,向謝斐行禮後,各自離去。
香小娘和方琴柔走在謝斐身後,也在議論苗氏。
方琴柔一向膽小,不敢多說什麼,香小娘也只是羨慕苗氏,沒有別的不滿。
二人向謝斐福身後,提着燈籠離去。
烏善月站在謝斐身邊,髮絲上飄落不少濛濛冰絲。
“主君身子一向不錯,鮮少生病,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痛成那樣。”
謝斐道:“人喫五穀雜糧,不生病纔是怪事。不過有大夫在,應該是沒大礙的。”
烏善月衝她一笑,“妹妹也累了,既然主君有苗小娘守着,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姐姐纔是,你身子要緊,回去後先喝碗薑湯,千萬彆着涼。”
烏善月帶着兩個女使,從林中小徑走了。
浮玉提着燈籠,上前在謝斐身旁站定。
“姑娘,你剛走,苗小娘就把幾個女使,拖出去扇耳光。”
謝斐詫異道:“爲何?”
“說是,女使們妄圖勾引主君。”實際上,多半是看不順眼,找個藉口打發了。
謝斐幽幽一嘆。
倘若有一天,苗氏真成了大娘子,也不是個好相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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