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紹南王上門
收到孫亭的回信已是半個月以後。
孫亭在信裏說:已將予安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請君放心。
信的背面還有二皇子的印章。
這是容呈讓孫亭回信時故意留下的,以防送信途中出了問題,被人掉包。
如今容呈的心終於落地。
他燒了信,望着爐子裏燃燒的火焰,目光復雜不明。
這天夜裏,關鴻風來了。
他推開門走進屋子,見容呈坐在桌前,燭火的光籠罩在他的側臉,彷彿鍍了一層朦朧的紗,嘴脣嫣紅,眉宇浸在了煙火氣中。
關鴻風心裏愈發地癢,他惦記了這麼久的人,如今終於能重留身邊。
關鴻風淡淡道:“朕的人已經把予安送到揚郡了。”
容呈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關鴻風看着這破敗的屋子,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既如此,現在便同朕回宮。”
容呈望出屋外,只見七八名侍衛守在外頭,個個人高馬大,將這院子圍得像鐵桶一般。
關鴻風爲了帶他回去,真是煞費苦心。
容呈平靜道:“你到外面等我,我收拾好東西便隨你走。”
關鴻風皺起眉頭,“還收拾什麼,這些玩意兒宮裏都有,比這還好。”
容呈搖了搖頭,“我收了才隨你回去。”
見關鴻風面色難看,他打趣道:“你還怕我跑了嗎?”
關鴻風嗤地一聲,“憑你?”
“行,朕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磨磨蹭蹭賴着不走,別怪朕動手。”
關鴻風轉身離開,回到馬車上。
他不怕容呈逃跑,先不說他能不能逃出這院子,即便真的僥倖逃走了,也跑不了多遠。
這回關鴻風可是做了萬全之策纔來的。
容呈起身來箱子前,打開箱蓋,從裏頭拿出那日在鋪子裏買的白綾。
綾羅粗糙,在掌心下細細摩挲。
容呈走到梁下,將手中白綾往頭上扔去,穿過房梁,長長地落在面前,兩頭打了個結。
他轉頭望出窗外,什麼也看不見,雙腳踩上杌子,兩手抓着結,將頭伸了進去。
不出片刻,硬物碰地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響起。
馬車裏的關鴻風聽見了,皺起眉頭,“什麼聲音?”
楊公公遲疑道:“好像是從龍伎屋裏傳出來的。”
楊公公好奇往半掩的門望去,只見一個人影懸在樑上,腳尖離地,他嚇得臉色慘白,驚慌道:“皇上,不.......不好了,龍伎懸樑自盡了!”
關鴻風腦袋”嗡”地一聲,猛地掀開簾子,想也不想地跳下馬車,朝屋子衝去。
他一腳踹開門,只見容呈整個人懸在白綾上,身子微微搖晃。
關鴻風那一刻彷彿心跳都窒了,他飛快跑過去抱住容呈,將人從白綾裏救了出來。
容呈被放到地上,白皙的脖子上一道清晰地紅痕,雙眼緊閉,呼吸都十分微弱。
關鴻風回頭朝楊公公吼道:“還愣着做什麼,去喊太醫!”
楊公公心驚膽戰應下,跌跌撞撞跑了。
關鴻風拍了拍容呈的臉,磨牙道:“你快給朕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容呈慢慢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那條白綾還在左右晃動。
關鴻風眼裏閃爍着一股怒火,怒吼道:“你瘋了,你敢.........你居然敢自盡!”
容呈雙眼失焦,努力看向面前的人,啞聲道:“關鴻風,我不會同你回宮。”
關鴻風雙眼血紅,終於還是聽到最不願聽到的這句話。
他聲音嘶啞,彷彿被撕裂了喉嚨一般,“那你當初說,等朕送走予安就同我回宮,也是在騙朕?”
容呈沙啞道:“是。”
關鴻風心在滴血。
原來容呈當初暗那麼聽話同他回來,只是爲了利用他救出予安。
關鴻風咬牙道:“你敢騙朕,信不信朕將那狗奴才抓回來千刀萬剮!”
容呈痛苦地笑了起來,“晚了,予安已被送到了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你找不到他的。”
關鴻風臉色驟然大變,他伸出手,卻在掐住容呈脖頸那一刻猶豫了。
容呈面容掩不住地死灰,彷彿妖冶的花從裏頭敗開,凋零死,“你若要我回宮,便帶我的屍體回去吧。”
關鴻風牙關緊咬,“朕答應了對你好,這還不夠?”
容呈眼眶通紅,沙着嗓子笑了,“關鴻風,我不信你,你從不把我當人,哪日不痛快了,我又會淪落到以前的下場。”他太瞭解皇帝,如今一時退讓不過是爲了帶他回宮,等他重伴聖駕,關鴻風定會暴露本性。
到那時,他只會死得更慘。
關鴻風目光復雜,“你在朕身邊待了這麼多年都不願意去死,如今捱不住了?”
容呈虛弱地笑了起來,“若你受盡折磨,見識了外頭的好,你也不會願意再回那活死人墓裏待着。”
關鴻風突然吼道:“這不是你!你該苟活着,就像以前一樣任人踐踏也不願去死!”
容呈笑聲微顫,“你可是天子啊,我鬥不過你。”
關鴻風心如刀絞。
到這地步,他還怎麼敢硬來,容呈這是鐵了心要死,連白綾都早早備下了。
他若是再逼容呈,恐怕日後伴駕的真是一具屍首了。
關鴻風搖搖晃晃站起身,注視容呈半晌,留下一句“你待在這裏一步都不許離開皇城”,便摔門而去。
屋子裏瞬間靜了。
容呈望着遠去的模糊背影,他長長吁出口氣,擦去眼角的淚,喫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幾綹頭髮散落在眼前,望着地面,忽然勾起了嘴角。
他賭贏了。
容呈撫了撫脖頸,擡頭看向頭頂的白綾,上吊那一刻窒息的痛覺彷彿還身臨其境。
他自然是不會死的,他還要活着,親眼看關鴻風死。
容呈站起身,將白綾從樑上拽了下來,打的結上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一連幾日,關鴻風都沒有再出現。
容呈知道這回皇帝妥協了,他不必再回皇宮,但也離不開這皇城。
但他已看開了,以關鴻風死纏爛打的性子,便是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皇帝找上門。
與其在外頭過得不安穩,還不如在關鴻風的眼皮子底下,倒能在他的監視下尋一絲自由。
這日,容呈去鎮上買菜,打算下廚慶祝自己脫離了苦海。
他正在挑菜,忽然聽到身旁有人在議論紹南王。
“聽說紹南王發瘋了,昨夜打死了府上好幾個小廝,可嚇人了。”
“紹南王平日裏一向行事穩重,近些日子卻反覆無常,也不知是不是衝撞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只有容呈知道紹南王究竟爲何會發瘋。
恐怕是和那日予安“死”在獵場有關。
容呈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具假“予安”的屍首,若他是紹南王,見予安死相悽慘,恐怕也會變成這樣。
不過紹南王哪是爲予安傷心,不過是因爲他愛而不得的弟弟的替身死了,一時間找不到相似的人代替,所以神傷罷了。
真是活該。
如今這下場,倒是便宜紹南王了。
許是聽到紹南王過得不好,容呈心情更愉悅了,奢侈地多買了幾塊五花肉,回家做肉餚喫。
容呈買好了菜,提着滿滿當當的東西回家,遠遠看見有個人影背對着他站在門外,那背影和關鴻風有幾分相似。
等容呈意識到那人是誰時,已來不及離開。
紹南王緩緩轉過身來,眼裏佈滿血絲,像頭髮狂的猛獸,直勾勾盯着容呈。
容呈背脊繃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紹南王邁開步子,朝他逼近,“予安呢?”
容呈手心滲出冷汗,淡淡道:“他死了。”
這句話猶如掐住了紹南王的痛處,他怒吼道:“他沒死!”
容呈面無表情看着他:“你不是看見屍首了麼,你何必自欺欺人。”
紹南王伸手抓住容呈衣襟,“你休想騙我,那不是他,他一定沒死。”
容呈緊緊抓着手裏的菜,他知道紹南王遲早有一天會察覺,沒想到這麼快便找上門了。
容呈平靜道:“你信不信都好,他死了,再也活不過來。”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鬼話?”紹南王的臉有些扭曲,笑得滲人,“你又沒見過予安的屍首,怎麼能肯定那人就是予安?”
容呈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紹南王逼近了臉,死死盯着容呈,眼中冷意如二月寒冰,陰沉沉道:“是你和我皇兄策劃的吧?”
容呈心臟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我信予安死了,是因爲他身上佩戴着我送他的玉佩,若死的不是他,那玉佩又爲何會出現在屍首身上?”
紹南王涼颼颼地笑了起來,“你以爲我會信你的話?你回來沒幾日,予安便在圍場被人殺了,他一個奴才,那些刺客爲何要殺他?”
容呈眼皮直跳,不想與他浪費口舌,擡腿要走,紹南王卻突然伸手將容呈按在身下,緊緊掐着他的脖頸,眼紅如血,“告訴我,他在哪裏!”
容呈面色漲得通紅,快要喘不上氣,雙腿胡亂在地上蹬着。
紹南王瘋了似的,手上的勁大得青筋直冒,“你告訴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容呈閉緊了嘴不開口,意識在窒息下越來越微弱,就在他以爲自己要死了時,只聽見一聲悶響,紹南王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而後重重往旁邊倒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身後出現了關鴻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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