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祁太太,生日快樂

作者:有香如故
隔天醒來,祁斯年看到仲希然眼下的烏青,問:“沒睡好嗎?都有黑眼圈了。”

  仲希然心虛道:“有時候做夢也在寫劇本,可能就有點累。”

  祁斯年看她:“沒再夢見過我了?”

  “……”

  有,這話只能在心裏說。

  “當然沒。”仲希然撒謊。

  祁斯年貼過來,在她耳邊說:“我夢到你了,昨晚。”

  聲音低啞。

  仲希然還沒反應過來:“夢到什麼?”

  總不能是讓他當她小三之類的夢吧。

  祁斯年手伸進她睡衣,順着她脊柱一路往下滑:“你說呢?好久沒做了。”

  “你……”

  “什麼?”

  “哪有很久。”仲希然扳着指頭數了數,“也就四五天,以前你出去出差,我們有快一年都沒做過。”

  祁斯年挑眉,“記得這麼清楚?”

  仲希然:“……”

  她推他,“時間不夠了,你小心遲到。”

  祁斯年看了眼時間,覺得可能也盡不了興,便起身去洗漱了。

  仲希然沒想到,最後是跟明妍聊了聊這事兒。

  明妍檔期太滿,感冒加急性腸胃炎住院休息,無聊加上有戀愛經驗,成了仲希然的傾訴對象。

  明妍給她出主意:“你可以試探試探他啊,怕什麼?”

  有點難。

  不像以前,她沒辦法毫無心理負擔地試探他。

  怕他不回覆消息。

  怕他回覆得太過冷淡。

  怕他覺得她煩。

  她覺得很奇怪,明明祁斯年一點都沒有流露出覺得她煩的感覺,對她也一直很好,她爲什麼會怕。

  她想了好半天,覺得自己可能是怕他像小時候那樣,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她。

  最後她也沒按照明妍說的再去試探祁斯年。

  這天晚上,她又做了個夢,夢見她拿着禮物去找祁斯年告白。

  祁斯年把她禮物扔了。

  他用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語氣說:“我可以娶你,但僅此而已。”

  她驟然驚醒,耳旁是祁斯年平穩的呼吸聲。

  她再也睡不着,就這麼睜着眼到了天亮。

  她覺得,被祁斯年扔掉禮物這件事,可能成了她的心魔。

  祁斯年醒來時,看到她一雙眼腫着,眼裏佈滿紅血絲,明顯很久沒睡。

  他揉了揉她腦袋:“失眠了?”

  仲希然點點頭。

  祁斯年問:“爲什麼?”

  她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祁斯年過來抱她:“還在想那件事?”

  她愣了下:“哪件事?”

  祁斯年平聲:“放心,我已經跟祁光遠說明白了,他不會再這樣。退一萬步講,這不是還有我?”

  他想了想,覺得不如干脆趁機給她剖析明白,“祁氏是上市公司,家庭關係是要每年對外公告的,大股東家庭穩定有利於公司利益,太太哪裏是說換就換的?祁光遠就是有心換你,有我壓着,他也不可能說服公司裏其他股東。”

  仲希然終於在此刻明白她爲什麼會一直不安。

  她佔了祁斯年妻子的名義,享受了祁斯年帶給她的好處。

  ——這好處完全不是因爲祁斯年喜歡她。

  她以前覺得無所謂,現在卻覺得有些無法承受。

  她內心變得貪婪,想要的好像更多……

  她看着祁斯年,想問“你喜歡我嗎”,話到嘴邊卻變成,“祁斯年,其實我小時候對你有過好感,你知道的吧?”

  她沒辦法從現在入手,只好旁敲側擊。

  祁斯年頓一下:“大概有感覺。怎麼忽然說這個?”

  仲希然看他:“不能說嗎?”

  祁斯年:“可以。”

  她聽見了他緩慢的呼吸聲。

  仲希然蜷了蜷手指,問:“那你爲什麼,當時對我那麼冷漠。”

  她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

  她會期盼跟他的每一次見面,但幾乎每一次,她燃燒的心都會被他用一盆冷水澆滅。

  祁斯年沒應聲。

  仲希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聲被放大。

  她說:“我不是想追究,我只是好奇,你那個時候爲什麼那麼討厭我。”

  如果她身上的某些點惹他討厭,他現在又怎麼可能喜歡她。

  “沒討厭你。”祁斯年平聲。

  仲希然擡頭看他。

  祁斯年說:“我小時候不太會跟人相處,但從沒討厭過你。禮物的事也解釋過了。”

  仲希然忽然想起來:“禮物要回來了嗎?”

  之前祁斯年回來給她看禮物,她才發現祁斯年根本拿錯了禮物。

  “朱峻今天送到我公司。”祁斯年說。

  他總共沒跟她說幾句話,即便如此,期間他手機也一直在震。

  他一一掛斷,最後乾脆把手機關了機。

  他說:“還有什麼要問的?”

  語氣耐心,彷彿只要她想問,他就能一直陪着她回答。

  仲希然不覺彎脣:“暫時沒有了,但你拿到照片後要告訴我。”

  她有點期待祁斯年拿到照片後的反應。

  祁斯年點點頭:“好。”

  中午的時候,朱峻來到祁氏,把東西遞給祁斯年。

  祁斯年剛要打開,就聽見朱峻說:“我欠你一聲對不起。”

  他看向朱峻。

  他這歉道得不幹不脆,表情有些勉強,顯然是這陣子吃了不少虧,不得不低頭。

  雖然是有些不情不願,但朱峻經過鄭雅出軌,其實也想開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的,再怎麼努力終究不是你的。

  所以他越說越流暢:“其實當時就該給你的,但我實在有點嫉妒你,你本來就什麼都有了,希希那又麼漂亮——”

  他有些尷尬,“這東西差點被扔了,還好在那堆高中課本里翻了出來,你看看吧。”

  他走出去。

  祁斯年給祕書打電話,空出十五分鐘不許人打擾。

  盒子裏是一本泛黃的相冊。

  第一頁的照片是她初二那年夏天跟他度假時拍的。

  他穿着一件白T恤,站在葡萄架下,看她的目光清清冷冷。

  他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家裏僱來的人在給葡萄架澆水。

  葡萄還未成熟,仲希然一定要摘一顆嚐嚐。

  他叫她閉嘴。

  怪不得仲希然總覺得他冷,原來他當時是真的待她很冷。

  祁斯年伸手,把這張照片抽出來。

  那時她剛跟鮑老學了攝影沒多久,整天興奮地拿着相機到處拍,拍到他時,他總會很快起身離開,她就不服氣地追着他一路拍。

  想起以前,他很短暫地笑了下,將照片放回相冊時忽然發現後面有字。

  黑色的筆跡,略顯稚嫩和青澀。

  「我摘了一小串葡萄特意在你面前吃了好幾顆跟你說很甜,本來想騙你嚐嚐,你怎麼完全不上當,我牙都酸掉了>_<」

  祁斯年心裏忽然漫出說不出的酸澀感。

  ——原來她那麼認真地喜歡過他。

  他把照片放進相冊,伸手闔上,手壓在相冊封面,忽然有些不敢再往下看。

  相冊薄薄的一本,大約有二十張的樣子。

  又或者是十八張,因爲這是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但每一張,都包含了年少時仲希然的心意,分量重到他現在無法消化。

  每一張,都在提醒他當時他有多麼愚蠢。

  他微閉了雙眼,冷靜許久,手機震了一下。

  他低頭,仲希然發來微信:「找到了嗎?」

  他看着手邊的相冊,回她:「找到了,我先工作。」

  他現在不能跟她討論這件事,他怕自己失控。

  仲希然緩緩盯着手機屏幕,有些失神。

  好像當年失望的情緒又漫了過來。

  太過簡短的一句話,把她的期盼徹底粉碎。

  她忽然覺得,當年沒必要因爲祁斯年扔掉她的禮物難過。

  他接了禮物,可能也不過很簡單地回覆一句謝謝,她可能更無法忍受——他對她的禮物,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已經連續好幾天,她什麼事都沒心思做。

  祁斯年明明已經拿到照片,卻還能醉心工作。

  她真的是輸得一敗塗地。

  她起身,去浴室裏用冷水洗了把臉。

  然後撥通黎城的手機:“你之前說的那個短片定導演了嗎?”

  “還沒。”黎城說。

  “那我拍吧。”

  她需要出差幾天,跟祁斯年徹底分開,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晚上祁斯年回來時,仲希然正在收拾行李箱。

  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擡頭。

  祁斯年脫掉了西服外套,只穿了白襯衫,手裏拿着一本相冊。

  仲希然怔了一下——他把相冊拿回來了。

  祁斯年低頭看她一眼:“要去哪兒?”

  仲希然語氣盡量平靜:“要出差拍個短片。”

  祁斯年想起來之前她有個短片邀約的事:“我記得你拒絕了。”

  仲希然:“我想換換腦子,這個科幻劇本寫得人頭都大了。”

  祁斯年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他說:“我把相冊拿回來了。”

  仲希然沒太大反應,只是淡淡地嗯了聲。

  祁斯年走到她身後,她這時站起來,祁斯年便從她身後抱住她。

  “對不起。”他下巴磕在她肩膀上,“我早該發現的。”

  “不怪你。”仲希然語氣輕鬆,“早知道我包裝成不一樣的就好。”

  少女的隱蔽心思不想被旁人窺探到,結果卻陰差陽錯,落到別人手上。

  但她也還是嫁給了他。

  這就是命運嗎?

  她翻開相冊,抽出第一張翻到背面。

  看着自己十四歲時寫下的文字,歪歪扭扭,軟弱無力,不成章法,卻無比赤誠。

  她一輩子只做過一次這樣的事,就在這個年紀。

  沒有結果,她也釋懷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有些佩服當年的自己,能那麼幹脆利落。

  不像現在。

  她說:“現在看好像覺得有點好笑。”

  “沒有。”祁斯年聲音低的彷彿是呢喃,“我覺得很真誠。”

  可你立刻就去工作了。

  仲希然心想。

  “那你還是挺理智的。”仲希然笑了下。

  祁斯年低頭看她。

  仲希然稍稍從他懷裏出來:“我先把箱子拿出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祁斯年握住她手腕:“一定要去?”

  仲希然低頭:“都說好了。”

  祁斯年點一下頭,緩緩鬆開她,手按到行李箱把手上,按住仲希然的手。

  仲希然鬆了手,祁斯年幫她把行李箱拎了出去。

  這之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仲希然洗完澡吹乾頭髮後,從冰箱裏拿了罐冰啤酒,坐在客廳慢慢小口喝。

  像前幾天一樣安慰自己:工作起來就好了。

  可能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對祁斯年的感情,又很久沒愛過一個人,一下子有些收不住,沒事的。

  ——等出完差一切就好了,她還可以回來理智地當他的太太,就像他那麼理智。

  祁斯年洗完澡吹乾頭髮走出來,看到她身影單薄地坐在客廳獨自喝酒,心裏不是滋味。

  他也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坐到她身邊,啪一聲拉開易拉罐。

  這聲不大不小,卻足夠讓仲希然心驚。

  她伸手蓋在啤酒瓶口:“你不能喝酒。”

  “我陪陪你。”他把一盒藥往茶几上一扔,一口酒喝了下去。

  動作快到仲希然完全來不及阻攔。

  她擡眼看到那藥的名稱:依巴斯汀,抗過敏的藥。

  祁斯年又喝了口酒,平靜地問:“爲什麼突然決定出差?”

  “不……突然啊。”仲希然握緊啤酒易拉罐,心怦怦直跳,“那邊誠意很大,一直在等我——”

  她低頭,看見祁斯年手背上長出紅色的一小塊疹子,忽然什麼也說不下去。

  她拿起桌上的過敏藥片,拆了兩片遞給他。

  “都說了你不能喝酒,你怎麼聽都不聽——”

  她剛準備起身接水,就看到祁斯年把藥片就着酒喝了下去。

  “喂!”仲希然驚了,連忙去抽他手裏的啤酒罐,“你別喝了!”

  他力氣太大,她抽不動。

  但他忽然把啤酒罐往茶几上一扔,手按住她肩膀將她壓在沙發上,低頭貼住她的脣:“還覺得我理智嗎?”

  仲希然腦海裏轟地一聲。

  她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不是那麼確定。

  她剛想開口問,就聽見祁斯年說:“你一定要走,我不會攔你。”

  “我等着你自己回來。”他發生發啞。

  仲希然看着他脖子裏起的一片紅疹,伸手抱住她。

  去機場的路上,祁斯年親自開車送她,沒叫司機。

  仲希然昨晚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因爲祁斯年昨晚那番舉動——應該是挺在意自己的。

  她現在有點後悔要去出差了,但合同都簽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抽風——爲什麼非要出差?她到底在作什麼?

  明明喜歡他,爲什麼非要離開他?在他身邊刷好感度不好嗎?——她以前也沒這麼作啊。

  她越想越鬱悶,下車的時候,一臉不情不願。

  祁斯年本來心情不怎麼樣,看她這表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不滿了:“你怎麼好像巴不得老婆出差?”

  祁斯年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動作裏有那麼點“別作了”的含義。

  他輕描淡寫地說:“不就半個月?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還是你覺得,我連半個月都等不起。”

  他音色偏冷,但說這話時像染了溫暖的春風,好像能融化人的心魄。

  她仰頭看他。

  他低頭,吻住他的脣。

  人來人往,他們在接吻。

  仲希然感覺右手無名指微微一涼,好像被套了個什麼東西。

  她低頭,是一枚很日常的鑽戒——他之前承諾過的。

  幾乎同時,他聽見祁斯年說:

  “祈太太,生日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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