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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第260节

作者:未知
他身姿如松地由元允中等人簇拥着进了议事厅,一眼就看见了摊在大厅地板上的白大人。 他面沉如水,一面上前打量着白大人,一面道:“請了仵作来沒有?” 元允中摇头。 王指挥使忙道:“我這就让人去請仵作過来。” 然后趁机溜走了。 其他人只恨自己沒有王指挥使机敏。 元允中和镜湖先生、王孜說着事情的经過。 宋积云则站在旁边又打量了白大人几眼。 元允中见了,說着话還上前蒙了宋积云的眼睛,道:“天气太热,小心瘴气。” 此时的人把尸毒也当成瘴气的一种。 宋积云却道:“你看看他的脖子。” “怎么了?”元允中困惑地道,但目光還是落在了白大人的脖子上。 他的脖子有勒痕,却不像吊死的人那样勒得红紫发黑。 他心中一动,道:“你是說……” “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宋积云道,“不過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等会仵作過来了,你可以多问几句。” “不用问了!”镜湖先生突然沉声道,“我曾经巡抚過两广,见過這样的命案。的确如宋小姐所言,若是自缢,脖子上的勒痕应该红紫发黑才是。” 這下子议事厅裡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嗡嗡嗡”地窃窃议论起来。 元允中目光微凝。 镜湖先生却朝着他摇了摇头,道:“這件事你不要出头,我来管。恐怕一個仵作不够,最好派人去把宛平、大兴、房县的仵作都调過来。你赶紧拟個折子,等拿到仵作出具的文书,立刻回京面圣。” 元允中迟疑道:“可石景山下的這些流民?” 若是白大人死于非命,他回京面圣,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 流民怎么安置,他還沒有一個妥当的章程。 镜湖先生却凝声道:“是流民重要還是正二品大员重要?” “当然是流民重要!”元允中想也沒想地道。 镜湖先生气结。 宋积云却能理解镜湖先生为什么要這么說。 白大人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员,皇上的肱骨之臣,他的死,必然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害死白大人的明知這样,還敢出手,可见是留了后手的。 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打算的,只要能让皇上愿意相信元允中,愿意庇护元允中,就能一力降十会,什么样的后手都沒有用。 那些人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他们必定会在皇上身上下功夫。 而元允中越早回京,越早见到皇上,說动皇上,让皇上站在他這边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這是要和那群幕后黑手赛跑。 宋积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在想若是后世,出了這样的事,会怎么安排。 很快,她就有了一個想法,道:“元公子,有沒有一种可能,找個地方,让這五万人自成一县。這样既不用打扰其他县府百姓的生活,又不至于因为流民身份,這些人融入不了当地的生活,让這些人再次選擇背井离乡,再次過上流民的生活?” “我怎么沒有想到?”元允中眼睛都亮了,“五万人,的确是安置在哪個县府都不好。但如果让他们自我管束,就像那些土司一样,不仅不会成为民变频生之地,還可以让他们真正的安居乐业。” 他折子也不写了,对王孜道:“表兄,天下舆图尽在你心中。你赶紧给我找個這样的地方。”一通百通,他的思绪很快就飞远了,“找個能走水路的地方,漕运的福船完全可以将人运過去。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粮食。不对,如果真把這些人安置到了当地,当地的官府根本不可能调到這么多的粮食,恐是又要生变。還是得朝廷出面。可以让万慎去干這事。万贵妃一直想提拔娘家人又找不到机会。他肯定愿意领這個功劳。” 王孜却被元允中打动,他兴致勃勃地道:“湖广。湖广那裡有很多的大山。把這些人安置在山中。交通不便,就算是民变,也影响不大。” 镜湖先生听着,却脸都黑了,道:“允中,万贵妃她想提拔娘家人是她的事,你不要沾惹這些后宫之争。传了出去,史书很容易把你写成佞臣。流民的事先放一放,你赶紧去写折子。” “折子不急。”元允中不以为意地道,“反正得拿到几县的仵作的检验文书才能回京。” 他继续和王孜道:“表兄說的有道理。就是這县令的人选要好好挑挑。别是我前脚好不容易把人送過去了,他管不好,只会行那酷吏之事。我岂不是送人入虎口,白白害了這些性命?” “可以问问江淳。”王孜有些犹豫地看了镜湖先生一眼,但還是继续给元允中出着主意,“他当年庶吉士时在吏部观政,他前几届和后一届的进士就算不熟也听說過。這种地方的县令,最好是选像他那個年纪的愣头青,還沒学会官场的圆滑,有为民請命之心。当然,也不能因为人家能干就把人丢在那裡不管。若有实绩,三年一选,九年一调,怎么也要给人家挪個好地方。” 元允中连连点头,道:“我知道表嫂的伯父去年主持了大比,若有合适的,也可推薦给我。到时候推薦给皇上。” 两人說着话,项大人衣冠不整地匆匆赶了過来。 看他像死了亲爹的样子,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镜湖先生!”他哭丧着拜倒在镜湖先生的面前,“元大人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啊!您得给我做主啊!” 看着很复杂,实际上很多事情都与元允中和宋积云沒有关系了,不過是個背景板。他们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本章完) 第382章 镜湖先生略有些嫌弃地瞥了项大人一眼,道着:“起来說话!” 项大人不起来,苦苦哀求:“白大人主事的时候,我根本就說不上话。要是早知道他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连同僚都敢谋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着他的……” 镜湖先生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不耐烦地道:“赶紧起来!” 项大人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那边元允中已朝着宋积云招手,道:“你也過来帮我們搭把手。” 宋积云不解。 元允中笑道:“你不是和漕运的人打過交道嗎?五万人,走水路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得有精通水运的人拿個章程才行。這件事恐怕還得依仗你。” 她愿意为這些流民做些什么。 元允中就請了项大人陪着镜湖先生:“我還有折子要写,這些日子发生的事,就劳烦大人和外祖父說說了。” 项大人正寻思着怎么戴罪立功,闻言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声应“好”。 元允中亲自给镜湖先生沏了杯茶,安抚他道:“外祖父等会帮改改奏折。” 镜湖先生无奈地笑,挥手道:“赶紧给我滚!” 元允中和王孜笑嘻嘻和宋积云一起去了后堂的书房。 宋积云给元允中磨着墨,說着漕运的一些事,王孜则画了個粗略的长江舆图。 三個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定下几個合适安置這五万流民的地方,元允中就开始写奏折,之后又和王孜逐字逐句地讨论了良久,修了好几稿,這才放下手中的笔。 三县的仵作也来了。 几個仵作在白大人后脑勺上发现了重物击打的伤口,一致认为白大人是被打死后伪装成了自缢的模样。 這事就闹大了。 元允中又写了份關於白大人之死的折子,加上之前關於安置流民的折子,他面圣的时候会一起交给皇上。 至于镜湖先生,他一直催着王孜陪元允中赶紧进京,至于石景山這边,他对元允中道:“我会帮你看着。你回京,帮我给你大伯父、你父亲,還外祖父的几位好友都带几封信去。我有些事請他们帮忙。” 元允中应允,并且犹豫片刻后,对宋积云道:“你也随我回京好了。這裡乱糟糟的,我不在你身边,不放心。” 宋积云觉得她留在這裡也沒什么用,而漕运那裡,她许诺了拿瓷器换米,還得具体的协商一下他们要些什么瓷器,在哪裡交易。 “好啊!”她立刻答应了。 元允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在景德镇的时候就发现宋积云很喜歡力所能及地帮一些贫寒的百姓,他怕她执意要留在這裡施粥。杀白大人的凶手還沒有找到,他很害怕宋积云因此受到伤害。 他把护卫留给了镜湖先生,并反复地叮嘱他:“到哪裡都带着人,别掉以轻心。” 镜湖先生笑着撸了他一把,道:“臭小子,你那几招還是我教你的,你還教训起我来了。” 他把已经写好的信递给了元允中,道:“走吧!我送你们!” 元允中轻“嗯”了一声,和宋积云等人出了议事厅。 郑全肯定是要跟着宋积云的,王华等忙给他们准备好马车,元允中扶宋积云上了马车,和王孜一左一右,由校尉护送,缓缓地准备离开石景山。 原本都欢天喜地裡三层外三层围着观看卸粮的流民见了,得知元允中要回京面圣,顿时慌了起来,“哗”地一下全朝他们拥了過来,一個個跪在他们的面前,道:“元大人,您可千万别抛下我們不管啊!您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公道啊!” “元大人,您是救苦救难的青天大老爷,沒有您,就沒有我們!” 還有人按着孩子给他们磕头:“元大人,這孩子的命是您救的,他长大了,我让他给您立长生牌。” 有個文弱的男子撑了把伞過来,道:“元大人,我們都身无长物,唯有送把不是万民伞的万民伞给你,祝你步步高升,官运亨通。”說完,他从身上的破衣上撕了條不成样子的布系在了伞上。 众人见状回過神来,纷纷去撕身上或者是裤角布,要往那伞上系。 “多谢!多谢!”元允中道,“我只是回京面圣。最多三天即返。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但那些人還是七嘴八舌地道:“元大人,那您也把我們送您的這把伞打回京去吧!让大家都知道您是個为民做主的好官!” “是啊!是啊!元大人,您就收下這把伞吧!” “元大人,您可要快点回来啊!” 人群中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宋积云眼角有点湿润。 不過是做了应该做的,却换来這么多的人感激。 她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发现元允中的眼角也闪着水光。 她不由轻声“扑哧”地笑。 元允中已下马,郑重地接過那把因为系满了各色各样布條而更显得破烂的伞。 王孜则下马为元允中牵了马 宋积云吸着鼻子含泪而笑,眼角的余光却骤然间闯入镜湖先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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