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公主大人的非日常
炮彈的轟鳴聲不停地在耳邊響起。
陣地，遭到了敵人地毯式的轟炸，腳下的大地，每一片都被充滿硝煙味的炸藥犁過了一次，更浸滿了人類的血液，堆滿了殘肢。
不遠處還能聽到犧牲的同伴的哀鳴聲。
“啊！！！！額啊！！！！！！”
本來應該是震耳欲聾的絕望咆哮，此時卻被火藥炸開的聲音壓蓋了七七八八。不過，正是因爲聽不真切，戰友的悲鳴才顯得格外令人壓抑。
那個傢伙，被155口徑火炮射出的破片彈捲了進去，不僅是下半身被整個削去，僅餘下的上身也已經破爛的如同爛掉的布袋，想必已經沒救了吧。
本來，如今的醫療技術是可以讓他活下來的…但是，醫療兵早就已經死傷殆盡了。
“鈴仙，鈴仙中校！前線再也頂不住了！我們，我們還有支援嗎？戰士的死傷率已經過九成了！”
看着昏暗坑道之中，悵然起身的鈴仙中校，我焦急地問。
“支援？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沒有。”
一邊說着，鈴仙一邊哧哧地笑了――縱使那張不滿灰塵和泥污，不復往日光彩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笑意。
“什….”聽到她的話，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麼會…怎麼會…”
鈴仙的話，有如晴天霹靂，震得我一陣顫抖。即使心中已經漸漸認同了鈴仙的說法，我的嘴卻依舊頑抗着。
“這個陣地，這個陣地可是整個戰線上最重要的一塊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不僅如此，還扼住了敵人的咽喉！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中校，中校您是在騙我對嗎？對吧！！”
鈴仙擡起了她憔悴的臉，用她疲憊的赤色雙目一轉不轉地盯着我瞧了半天。
感覺到了她視線之中的深深無奈，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正是因爲這個陣地無比的重要，對方纔在這片戰場投入了近八成的兵力，而與對方相比，我軍卻只有我手下的第八方面軍…就算擁有地形上的優勢…近乎三十，不，四十比一的兵力差距…我們根本毫無勝算。”
鈴仙中校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和我分析起了戰場上的形式，而在指揮部的外面，還擊的槍聲已經越來越弱了。
“就是這樣，我們才需要支援不是嗎！！就算中校手下的戰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又怎麼能和對方全線壓上的兵力相比呢？？”
雖然心中緩緩升起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我還是大聲地提問着。或許，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去承認，所以，纔想要向中校求證吧…我希望她，能毫不猶豫地否定我，只是…
“那麼，讓我軍也在這裏投入相應的兵力？讓這個陣地變成又一個凡爾登絞肉機？輝夜少將是不會同意這種作戰的。她手下的兵力，對她來說可以有損傷，但卻絕對不能傷及根本。”
說話間，鈴仙又笑了起來。一邊笑着，她一邊漸漸走到了我的身邊，擡起了她纖細的手掌，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臉上。本來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此時已經染上了大片的血漬，也不知道那個血漬是別人的，還是中校自己的。
“所以啊，就有了現在這個作戰，你早就已經明白了，爲什麼非要我來點明呢…七夜…少尉…”
感覺着臉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溫度，我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是啊。
比起和敵人死磕，不是有更簡單的獲勝方法嗎。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鈴仙看到我臉上的表情，露出了類似於解脫，有類似於絕望的奇異笑容，同時將臉湊了過來，只是，那張被黑色的煙塵和黃土塗抹得有些髒亂的臉上，扶起了兩片隱約可見的紅暈。
“用這片可以說是整條戰線上最爲重要的據點，和全軍最爲精銳的第八方面軍做誘餌，在決戰來臨之際放棄這個陣地和第八方面軍用以吸引對方的主力，而己方的主力軍團和裝甲師則如閃電一般直插對方腹地…
此役之後，縱然帝國會丟掉這條戰線上最爲重要的一個據點，但對方卻會因爲腹地受到打擊，甚至完全喪失生產和補給的能力…用僅僅一個看上去重要無比的據點和一隻精銳軍，換來對方腹地工業區的完全毀滅，真是一個划算的買賣啊。不知道丟掉中部工業區的對方，在帝國全力開動的戰爭機器的面前能支持多久呢…這場持續了整整八年的戰爭，經此一戰，應該已經走向尾聲了吧，不過，這一切都和你我毫無關係呢。”
“是啊，和我們毫無關係。”
看着鈴仙越來越粗重的喘息，和眼睛周圍濃重的黑眼圈，我淡淡地笑了。同時，我褪去了自己的皮質手套，將左手輕輕地按在了鈴仙撫摸着我臉頰的手上。
鈴仙的肩膀略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把手收回去。這樣的事，我究竟期盼了多久？現在終於實現在了我的面前，就算馬上就要死在戰場上，我也不由得自內心的高興。
只是…爲什麼這個時刻不能來得稍稍早一點…
想到這裏，我空着的右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因爲，我們是帝國的棄子…是誘餌的一部分…是滾滾的歷史車輪之下，被碾碎的螻蟻…”
聽到我的話，鈴仙整個人都靠了過來，輕輕地倒在了我的懷裏，用另一隻手輕輕按住了我的嘴。
“不是我們…而是我。被捨棄的應該只有我，和我的第八方面軍，不應該包括帝國最強的駕駛員，皇牌擊墜王，埃裏希?七夜?哈特曼，不是嗎？爲什麼，爲什麼你不接受調離指令，反而選擇了留在這裏？你的愛機，早就已經調回後方了，它不是比你的生命還要重要嗎？”
一邊說着，鈴仙的眼裏一邊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完全不像那個我一直憧憬着的，堅韌果敢的鈴仙中校，此時的她，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可愛的女孩子。
看着她略顯調皮的樣子，我搖了搖頭，緊緊地抱住了她。雖然她輕聲尖叫了一下，小小的身子還在不住地顫抖，卻沒有推開我的意思。
“中校…中校，你明白的…你明白我的心意。如果說，我的愛機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的話，那麼你比這兩者加起來還要重要。”
“！！！嗚哇哇哇！”
我緩慢而堅定的表白，讓包裹着鈴仙的重型裝甲轟然解體，露出了宛如普通女孩子的神情。支支吾吾了半天，她纔回過神來口齒不清地會問我：
“爲，爲爲爲爲什麼是我啊！不論是輝夜少將，永琳參謀長，還是…還是帝中校都…都對你有好感纔對…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我呢….我，只懂得打仗，根本就不像個女孩子啊…”
緊緊地抱着鈴仙，我搖了搖頭，深情地看向了鈴仙動搖的雙眼。
“因爲…因爲是鈴仙中校，我纔會喜歡。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的。”
“嗚嗚…”
唔…這個時候，應該是要接吻來着。
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麼，鈴仙通紅着臉頰，緊緊閉上了雙眼，頭上的一對兔耳一顫一顫地晃動着，完全放棄了抵抗，一副任君索取的模樣。
坑道的外面，炮火聲已經漸漸停了下來。那是因爲…已經沒有人在抵抗了吧？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重的硝煙味道，但消去了槍炮聲音的戰場，卻格外的安靜，安靜得…安靜得我能清楚地聽到鈴仙砰砰砰的心跳聲。
看着鈴仙緊閉着的雙眼，和微微顫動着的小巧嘴脣，我輕輕笑了笑，將自己的嘴巴湊了過去。
接吻，對我來說還只是第一次，不知道鈴仙中校又怎麼樣？呵呵，平時那一副冷冰冰，滿是殺氣的樣子，想必不會有和男性接吻的經驗吧？
看着我越來越近的臉頰，將眼睛睜開了難以察覺的一條小縫的鈴仙，臉已經紅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了。一邊等待着即將到來的末日審判，鈴仙一邊低語着：“那個…那個…小女子不才，請，請多指教…”
就在兩個人的嘴脣即將結合的那一刻。
幕布的背後，傳來了一個少女不滿的聲音。
“咔咔咔，咔！鈴仙，你在搞什麼呀！”
穿着長長和服的少女，蓬萊山輝夜，頭上戴着一頂沒有頂蓋的鴨舌帽，手裏拿着捲成一卷的劇本，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公，公主大人…”
鈴仙看到怒氣衝衝的輝夜，頓時整個人小了半圈，拼命地向我的懷裏蜷縮着，小小的肩膀還在不斷地顫抖。
真的…就如鈴仙的名字，稻葉（inaba）一樣，此時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可愛…簡直可愛到爆。
“悠嘻悠嘻，不怕不怕。”一邊輕聲安慰着鈴仙，我一邊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被我撫摸着的鈴仙，明顯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眯起雙眼緊緊地抱着我的腰。
“那個，公主，我覺得鈴仙演出來的中校蠻可愛的啊？”
一邊用手安慰着鈴仙，我一邊替她說着好話。
“不行不行！鈴仙完全不行。這裏的中校可是一個鐵娘子式的角色，她演得太軟了啦。角色之間的變更實在是太過生硬和突兀，一下子就從嚴肅的軍人變成情竇初開的女子高中生了不是嗎！這樣可不行！演技差多了啦。”
情竇初開的女子高中生…那個成語我覺得現在用來形容小學生會比較合適。
我猜輝夜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都是從書本上得來的吧…所以纔對世界的認知中存在着許多偏差。這個就是所謂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嗎。
“是…是，公主大人。”
聽到了輝夜的教訓，鈴仙卻是耷拉下了腦袋，連頭上的一對兔耳都沒精神地彎了下去。那對耳朵，原來還能表現她的心情吧？
“唔…哎。算了算了，一時興起想要看看話劇，鈴仙第一次就能做成這樣還算不錯了啦。”輝夜看了看鈴仙，撓了撓頭，長嘆了一口氣，隨後用袖子蓋住了自己的嘴巴，哧哧地笑了起來。“不過鈴仙…後面那些，都是本色演出吧？”
“嗚嗚哇！不要，公主大人不要！”
聽到了輝夜的話，鈴仙一下子鬆開了始終環繞着我腰身的雙手，捂着頭上的一對兔耳蹲了下去。
“庫庫庫庫…鈴仙，第一次的滋味…怎麼樣呀？剛剛差一點就親上去了呢被我打攪了，很不甘心嗎鈴仙？”
一邊詭異地笑着，輝夜一邊彎下腰來用指尖捅了捅蹲在地上的鈴仙的腦袋。
“公主大人壞心眼！明知道…明知道人家….嗚哇哇哇！！！公主大人是笨蛋笨蛋笨蛋！！！”
抽動了一下肩膀，鈴仙哭着奪路而出，留下了站在原地不停壞笑着的輝夜。
“那個…公主陛下，你們兩個都在講什麼啊？”
看着鈴仙消失在了房間門口的背影，我有些呆滯地問。
“呵呵，和身爲笨蛋的七夜君沒什麼關係。”輕輕地瞟了一眼我驚愕的表情，輝夜擺了擺手，跟在鈴仙后面離開了房間，留下了被稱爲笨蛋的我。
哎哎哎？
爲什麼？
我哪裏笨了？
剛剛的戲我覺得我演的很好啊？
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這是某一天，想要看舞臺劇的公主輝夜大人，搬出自己的劇本讓我和鈴仙演來作爲娛樂的小小故事。
爲了打時間，來自月亮的公主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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