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小惡魔的戀愛諮詢教室篇
非要說的話，這份工作稍微顯得有些單調而枯燥。不過，身爲使魔的她，卻不能因此而對自己的主人抱怨些什麼。據小惡魔所知，能夠從魔界召喚像她這樣的惡魔作爲使魔的魔法使們，通常都會讓自己的使魔做一些更加危險，甚至更加令人厭惡的事情。甚至，將召喚出來的惡魔作爲活祭品，乃至實驗用的道具之類的事也屢見不鮮，因此，對於幫自己的主人管理大圖書館這件稍顯辛苦的差事，小惡魔也並沒有太多怨言。
可惜…如果能夠和帕琪莉大人一起工作，那該有多好。
腦海之中涌現而出的想法，讓小惡魔重重地嘆了口氣。
長時間地相處之後，帕琪莉和小惡魔之間養成了堅固無比的信賴。對於小惡魔來說，這自然是一件值得誇耀的好事，但，也正是因爲帕琪莉對於小惡魔的信任，讓帕琪莉能夠毫不猶豫地將整理書籍這一重要工作交給小惡魔。
“話說，帕琪莉大人這個時候應該在做些什麼呢…”
一邊將手裏面修訂過的架上，小惡魔一邊喃喃自語道。
“不會…又在擺弄那個來自外界的式神吧…”
雖然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不過據小惡魔對自己主人的瞭解，自己的猜測有九成的可能是對的。
之前還有一段時間，因爲帕琪莉專注於外界的式神（據那個新來的缺德管家講，外界的式神被人稱作電子計算機。通俗點講叫做電腦），小惡魔還鬧過一陣子彆扭。之後，經過七夜的解釋，小惡魔多少算是瞭解到了，那個式神充其量只是一個比較有趣的道具，和使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東西這件事。在那之後，小惡魔才放心下來，不再害怕那個新來的式神會取代自己在主人心裏面的地位。
不過，再怎麼說，帕琪莉泡在那個式神身上的時間也太多了。雖然幫她讓式神活動起來的七夜也勸過帕琪莉，但帕琪莉卻似乎不怎麼買賬。
“都是你的錯啦！把那種道具介紹給帕琪莉大人！”
“那你希望我對帕琪莉小姐的請求置之不理咯？”
當小惡魔指責七夜不應該爲帕琪莉整備那個式神的時候，曾經被七夜毫不客氣地反將了一軍。
的確。如果七夜沒辦法完成帕琪莉的委託，毫無疑問，小惡魔會對七夜狠狠地冷嘲熱諷一下，發泄平時的怨恨。
“那種道具啊，剛剛接觸到的時候確實會覺得非常有趣。不過，接觸久了就會發現，道具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道具而已啦。恐怕，在充分了解那個式神運作的機理之前，帕琪莉小姐是不會收手的。”
雖然相處時間並不算太長，但七夜對於帕琪莉的瞭解卻不比小惡魔少。對於七夜提到的事情，小惡魔即使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
“如果覺得帕琪莉小姐把你甩在了一邊，心裏寂寞的話，試試和帕琪莉小姐一起擺弄那個式神怎麼樣？一起做的話，很容易培養感情的哦？”
瞭解到了小惡魔的困擾之後，七夜雖然提出了中規中矩的良策，不過小惡魔卻對他在提建議的時候露出的那副，不懷好意的笑容更加在意。同時，從那個時候起，小惡魔就暗暗下定決心，要找個機會對那個一臉壞笑的管家發起反擊。
然後，那個機會…小惡魔從來也沒想過會來得這麼快。
“那個…小惡魔，請問…你現在有空嗎？”
就在小惡魔堪堪完成當日的圖書管理工作，高高地舉起手臂伸懶腰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轉過頭去，小惡魔驚訝地發現，用略帶羞澀的語氣向她搭話的人，居然是紅魔館以瀟灑著稱的那位女僕長大人。
“那個…有空。帕琪莉大人佈置的工作我剛剛完成，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事做…怎麼，難道，咲夜小姐有什麼煩惱？”
看到眼前銀髮的女僕長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小惡魔不由得燃起了熊熊的好奇心。
“嗯…因爲，這件事恐怕沒有別的人可以商量了…”
說到這裏，咲夜的眼神也隨着黯淡了下去。
“這，這樣啊…是嚴重到了這種程度的煩惱…那個，商談的對象，非我不可麼？”
咲夜的神情讓小惡魔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過，爲什麼咲夜會來找她做商量煩惱的對象呢？這一點讓小惡魔覺得有點兒奇怪。雖然同爲紅魔館的成員，小惡魔和咲夜之間的關係，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同事。想要尋找合適意見的話，這個紅魔館裏面最爲可靠的對象，排列第一的絕對是那個管家——就算小惡魔和七夜之間有點兒小矛盾，她也依然這麼想。畢竟，之前小惡魔還向他傾訴過自己的煩惱，也得到了相當靠譜的意見。比起自己這樣的半個外人，顯然，小惡魔認爲女僕長向自己的弟弟尋求幫助比較合適。
“那個…考慮到現在的狀況，只有小惡魔能夠幫我了。美玲只是個單純的笨蛋，大小姐，二小姐，還有帕琪莉小姐明顯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久娜姬的話，又只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不是還有女僕長的弟弟嗎？即使在我看來，他也是很可靠的男人哎。”
“唔…小惡魔也覺得他很可靠？”
沒來由地，小惡魔覺得眼前來找她傾訴煩惱的少女，身上的氣息突然冷了幾分。
“嗯，嗯…雖然那個男人一肚子壞水，不過單純地作爲人類來講，還算得上是個可靠的傢伙啦。”
身爲一個少女的直覺，讓小惡魔趕忙搖頭，撇清了自己和七夜的關係。而看到咲夜突然之間的奇妙反應，再聯繫起七夜從以前開始的些許小動作，小惡魔突然之間燃起了一個有趣的猜測。
“不，不行….七夜那個傢伙，絕對不能和他商量這個。唔…那個，那個壞蛋，一定會得寸進尺，一定，一定又會欺負人家…”
又？
從紅着臉的咲夜那裏，小惡魔聽到了一個讓她無法忽視的關鍵字。而咲夜那個一臉幸福卻又強裝出困擾模樣的表情，也讓小惡魔不知道該從何吐槽。
該死，這個笨蛋是來放閃光彈的嘛…？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變低，看來紅魔館瀟灑的女僕長也完全不例外啊。
一邊聽着咲夜支支吾吾的抱怨，小惡魔一邊捂着額頭這樣想到。
“好啦。也就是說，咲夜小姐想要商量的事情不能和七夜講，紅魔館剩下的大家又都不可靠，是這樣吧？”
“嗯，嗯。”
紅着臉的咲夜，輕輕點了點頭。
得到了對方如此程度的誇獎，即使是小惡魔也稍微有點兒開心。畢竟，是除了自己以外誰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小惡魔決定認真地聽一聽咲夜的煩惱，再給予相應的建議。
等了半響，幾次欲言又止的咲夜才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就在小惡魔快要喪失耐心的那一刻，咲夜緊緊攢着自己短裙的裙角，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讓小惡魔瞪大眼睛的話。
“那，那個…其實，昨天晚上…七夜，七夜向我告白了。他說，他說他喜歡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歡。”
大概作爲當事人的咲夜並沒有察覺到。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她的嘴角明顯向上翹了幾個弧度。當然，小惡魔即使親眼看見了，也不會對咲夜提出這件事，只能將陷入熱戀的少女，那副可憐又可愛的姿態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袋裏面。
“那個…恕我直言，咲夜小姐。既然他已經對你告白了，你對他也不怎麼缺乏好感…你就乾脆一點兒，答應他和他交往不就得了嘛？”
很明顯，紅魔館的女僕長對自己的弟弟也頗有好感。男女雙方既然兩情相悅，那麼照理說，就應該順勢開始交往纔對。
“不…不行。我…我沒有得到那樣幸福的資格…”
似乎是提到了自己的傷心往事，咲夜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脣，雙目之中也流過了一絲決絕。
“資格？”
“嗯。來到幻想鄉之前，我殺過很多人…他和我不一樣。陽光又帥氣，年輕有爲，和我不一樣…兩隻手沾滿了無辜者鮮血的我，站在他旁邊根本就不合適…”
咲夜的煩惱，在小惡魔看來稍微有點兒奇怪。也許是因爲種族不同，價值觀也有所差別。不過小惡魔卻能夠感覺到，咲夜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絕對口不對心。
“七夜對於咲夜小姐的事情多少有些瞭解吧？”
看着咲夜黯然神傷的樣子，就連平時將惡作劇當成生活調劑的小惡魔，都收起了調笑的心思，轉而嚴肅地提問了起來。
感覺到了小惡魔語調上面的明顯變化，沉浸在傷感之中的咲夜也稍稍愣了愣，隨後，像是想起來了些什麼一般臉頰微紅，點起了頭。
“那麼，也就是說…七夜明明知道咲夜小姐對其他人做過那樣過分的事情，卻還是向你告白了，對吧？”
聽着小惡魔的話，咲夜只能機械性地點頭，根本就找不到什麼可以當做迴應的話語。
“就算咲夜小姐真的是一個殺人鬼，喜歡上這樣的咲夜小姐的，卻還是那個男人哦？咲夜小姐，否定自己，和否定那個男人對你的心意可是一回事。雖然我沒有見過那個男人向你告白時候的樣子，但…想必，他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吧。那個男人，用那麼認真的面孔向你表達出來的愛意，你覺得一錢不值嗎？”
雖然小惡魔帶上了幾分惱怒的神情有點讓人畏懼，不過，更讓咲夜感到震驚的，卻是小惡魔剛剛告訴她的那些話。
“那麼…小惡魔覺得，即使是這樣的我…作爲一個殺人鬼，奪走了無數人生命，奪走了更多家庭幸福的我，也可以將那些無辜的犧牲者拋在腦後，自己一個人幸福嗎？”聽過小惡魔的話之後，咲夜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雙手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震散了滿桌的書籍。“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就連七夜自己都沒有對我說過…”
如果七夜真的說出了那種話，恐怕現在的咲夜已經答應了他的告白，可惜，七夜沒有。
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辭，他絕對沒辦法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說出口。
“人類的重量，只能由自己來揹負啊，咲夜小姐。即使是愛着你的人，能夠做到的事也只有用溫柔的目光守望着你而已。咲夜小姐，應該不會對戀愛抱有在此之上的期待吧？”
看着激動到站起來的咲夜，小惡魔則是冷冷地提醒起了她，緊接着，輕輕啜了一口杯中已經冷掉的紅茶。
“沒有…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一邊說着，咲夜一邊呆呆地癱坐在了椅子上。
“哎…”
既然眼前的少女心裏面還有如此巨大的傷痕，那麼即使她接受了七夜的告白，兩人之間也會留有無法跨越的巨大裂痕。那麼，咲夜沒有接受七夜的告白，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乾脆…順其自然好了。雖然現在的咲夜心裏面還在爲自己過去的事情深深介懷，不過畢竟是陷入了戀愛之中的女孩子。這些事情，過一陣她應該也會想通不少。
說不定，七夜本人也是出於這樣的想法，纔沒有過於逼迫自己的姐姐。
這樣一來，自己剛剛做的事情不都是白費力氣嘛…一想到這兒，小惡魔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接着，一想起自己居然要因爲那個早就有所打算的男人而思前想後，結果卻還沒什麼成效，小惡魔就莫名其妙地生氣。
一生氣，小惡魔就燃起了其他的想法。
“既然咲夜小姐沒辦法接受他的告白，那麼幹脆讓他和別人交往好了。反正那小子很受歡迎，也不愁找不着女朋友。至於咲夜小姐嘛…長痛不如短痛。這個提議怎麼樣？”
“不可以！”
就在恢復本性的小惡魔提出自己建議的同時，咲夜就惡狠狠地搖了頭。
“那麼…咲夜小姐，自己不能和七夜交往，也不允許七夜和別的女孩子交往咯？”
一邊壞笑着，小惡魔一邊問道。
“…就，就是這樣。七夜太年輕了，不能被外面的壞女人騙到。監視他的交友狀況，是作爲姐姐的義務。”
“其實，咲夜小姐心裏面根本就不是這麼想的吧。”
面對口不對心的女僕長，小惡魔輕笑着拆穿了對方的謊言。
“嘛…咲夜小姐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擺了擺手，小惡魔示意陷入了慌亂狀態的咲夜先靜下心來聽自己說話。
“既然咲夜小姐現在還沒辦法自己解開心結，那麼把步調放慢一點兒也沒關係。姑且，先從姐弟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開始如何？比起確立下來的戀愛關係，這種相互之間的曖昧情感反而能夠讓兩個人之間的好感持續得更久哦？反正你們兩個人有的是時間啦。”
“那個…也就是說…我可以先不考慮去接受他…然後…繼續喜歡他？”
面對提出建議的小惡魔，咲夜小心翼翼地確認着。
“就是這麼回事。”
小惡魔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到此爲止，應該都和七夜那個小子計劃得差不多吧——帶着幾分壞笑，小惡魔心裏面想到。
既然咲夜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從過去的陰影裏面走出來，但卻異常在意七夜的事情，那麼，就算小惡魔不從後面推咲夜一把，過一陣兒，咲夜大概也會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這樣一來，一切的發展都會如同七夜的預料。
可惜…七夜大概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小惡魔。
這個，絕對能夠成爲小惡魔對七夜的完全勝利。更何況，這樣還幫到了七夜最喜歡的那個女孩兒，七夜還沒有對小惡魔提出意見的立場。
在心裏面訂好了計劃之後，小惡魔便笑着繼續開導起了咲夜——假如咲夜現在沒有因爲戀愛的煩惱而暈頭轉向的話，她一定會察覺到小惡魔那個明顯詭異的微笑。
“大概，咲夜小姐還有在煩惱，這之後該如何面對七夜吧？”
“嗯，就像小惡魔你說的那樣…其實，其實…一想到之後要和他見面，一想起他說過的那些話，我就覺得臉上發燒…”
一提起這個話題，咲夜馬上又變得扭扭捏捏了起來。
“不行不行，這可不行…做了這種事，那個男人可是會得意忘形的哦？既然決定以後要從稍微曖昧一點兒的關係開始慢慢接受彼此，就有必要在一開始就確立雙方的高下關係。咲夜小姐也明白的吧？七夜的身邊有太多太多的危險分子，他本人又對可愛的女孩子沒什麼辦法。雖然他說過只喜歡咲夜小姐一個人，不過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又該怎麼辦？”
“那，那個…該怎麼辦纔好呢，小惡魔老師，請您告訴我！”
正坐起來的咲夜，完全沒有察覺到小惡魔臉上的壞笑。此時的小惡魔，絕對是名爲小惡魔的小惡魔。
“很簡單。只要咲夜小姐置身於七夜之上就好了。”
一邊說着，小惡魔一邊如同變魔術一般，拿出了一大摞的參考書，遞給了雙目放光的咲夜。
那麼…這一對姐弟之間的戀愛，會變成什麼樣兒呢…尤其是，在這之後七夜的表現，不由得讓小惡魔愈發地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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