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遠遠的,便瞅見周道文舉着鋤頭揮汗如雨。旁邊是疊好的一摞摞辣椒幼苗。
沈宜一喜,飛快地湊了上去。
“咕咕咕咕………”快點回家啊,快送婆婆去醫院檢查檢查。
周道文聽到叫聲,停下了鋤頭望過來。臉上的表情略微一滯,他朝着後面看了看,沒見到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跑過來了?怎麼不在家好好待着啊……”
他撩起灰白的褂子衣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薄薄的一層衣裳幾乎被汗水溼透了,黝黑的皮膚上裹着一層水漬,水珠一顆接一顆地滾落在翻好的泥土裏。
“咕咕咕……”沈宜急得直跳腳。
周道文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又開始揮着鋤頭鬆土。
沈宜無奈,他踩着爪子蹭到周道文腳邊擡起翅膀拍了拍他黑黝黝的大腿。
“走開走開,一會兒鋤頭挖到你……”周道文擡起腳輕輕擦大公雞掀到一邊。
沈宜心累,這麼關鍵時刻,這老頭怎麼能不懂他的意思呢!
“咕咕咕……”沈宜仰着脖子厲聲大叫,刺耳的聲音終於讓周道文停下了手裏的鋤頭擰眉看他。
好機會!沈宜立刻開始了表演。
他咕咕叫着在地上踩了踩爪子,隨後熟練地往地上一倒,停頓了幾秒後立刻站起來,伸出翅膀尖指着他來時的路。
周道文兩隻手支在鋤頭的手柄上,好奇地看着大公雞一頓操作猛如虎。
隨後,他臉上的表情就沉了下去。
他抿着脣,試探着說:“你是想說家裏有事兒?”
“咕咕咕………”是啊是啊,別挖土了,快回家去吧!
沈宜跳了起來,率先往家裏跑,沒跑幾步,就停下來回頭看着周道文咕咕大叫。
這下,周道文徹底懂了。他連忙扔下鋤頭,連辣椒幼苗也顧不得收拾了,飛一般跑回了家。
沈宜跟在後面風馳電掣。
一人一雞很快回到了家裏,沈宜帶着周道文進了臥室。
臥室裏沒開燈,昏暗暗的,只有牆上一塊方形窗戶透出一抹明亮的陽光。給這壓抑暗沉的房間增添了幾分明亮。
周道文一見於婆婆躺在牀上,臉色刷的就變了。
他快走幾步衝到牀邊,“老婆子,你這是咋了?哪裏不舒服嗎?”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輕柔了,拉長的尾音帶着一絲輕顫。
沈宜也一下子跳到了牀頭櫃子上。
剛纔於婆婆只是短暫的昏睡過去,這會兒又清醒了過來,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湊過來的周道文。
“你咋回來了?辣椒種好了?”
“哪裏還管的上辣椒哦!你怎麼搞的嗎?哪裏不舒服……”
周道文眼睛上下逡巡着於婆婆的身體,試圖找出她哪裏不舒服。
“沒啥事兒,就是剛纔取臘肉的時候摔了一下,手有點痛……”
“手痛?”周道文和沈宜都看向了於婆婆的兩隻手,才發現她的右手已經腫了起來。露出袖子外的手腕有點發青。
“快點起來,我們去找醫生看看……”周道文彎腰就要去扶於婆婆。
“去啥子去哦,不去!就是摔了一下,沒得事,過幾天自己就好了。”於婆婆皺着臉不答應。
“咕咕咕……”
奶奶啊,你可是摔一跤啊。你這麼大歲數了,不是開玩笑的!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什麼問題?別諱疾忌醫啊!
於婆婆轉頭瞧見了大公雞,有些驚訝,她之前還以爲大公雞走了。畢竟只是一隻雞,再怎麼聰明,也不會真的就知道關心人的。
“是這雞叫你回來的?”
周道文一愣,這時候也回過味兒來了。
“是啊,他竟然曉得來山上叫我!我以爲只有狗才會這樣……”
沈宜頓時翻起了死魚眼。這話怎麼聽着那麼刺耳了呢!
“我們咕咕好聰明啊……我養了大半輩子的雞,哪裏見過這樣的?肯定是星星帶來的福氣!我就說這孩子以後一定是有福的……”
行行行,你的星星最好了!快點去醫院吧,別磨蹭了。
周道文扶着於婆婆慢慢坐起來,卻見她臉色越發難看,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
他頓時又不敢動了。
“你躺着別動,我去叫人過來!”
他又把於婆婆扶着躺好,迅速跑出了房間。
沈宜也不知道他是要去找誰。只是蹲坐在櫃子上看着於婆婆。
他打量着於婆婆精神頭挺好,只是苦着臉閉着眼睛,嘴裏不斷髮出低低地痛哼聲。估計剛纔可能沒摔到要害,只是可能當時摔懵了,把胳膊給摔到了。
但是也不能大意,還是得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纔行。
不一會,屋子外面就傳來了急促地腳步聲。
下一刻,周道文急匆匆奔進了屋子,後面跟着好幾個人。沈宜定睛一看,竟然還有那個喜歡玩手機的姑娘!
焦安安也一眼就看到了櫃子上的大公雞,心裏頓時很是驚訝。她沒想到這大公雞還能過來。心裏的喜悅一下就衝了上來。
但下一刻,看到躺在牀上痛苦呻,吟的老人家,她心裏立刻又盈上一股擔憂着急。
本來她是在家看電視,誰知表姑老爺突然急匆匆跑來她家說表姑婆摔了,躺牀上動不了了。
這一下把他們一家子都嚇到了,老人家摔一跤可不是小事。她跟着父母着急忙慌就跑了過來。
“表姑,你覺得怎麼樣啊?”
於婆婆苦着臉看着圍在牀邊的幾人,佈滿皺紋的眼角浸出了水漬。
“小彤,你來啦?我沒啥事兒,就是手疼……”
於彤心疼地看着於婆婆腫起的手臂,“這樣不行,得去醫院看看傷到哪裏了!東子,你來背表姑,咱們開車去鎮上的醫院。”
“唉!”焦東二話不說,彎腰就把於婆婆扶起。
“安安,快來搭把手!”
幾人合力小心地將於婆婆扶到焦東的背上。
“小彤,東子,真的不用去醫院,就摔了一下去啥子醫院嘛,哪裏那麼金貴,我不去……”
但是幾人都不肯搭理她,很快,焦東就揹着於婆婆跑出了房間。
焦東家裏買了個三輪車,平時去鎮上趕集,賣些農產品就很方便。車子停在自家院子裏。
他家離馬路邊最近,幾人把於婆婆背到三輪車後面躺着。於彤在車筐裏鋪了一層舊毯子墊着。免得咯到了於婆婆。
五人就這樣急急忙忙往鎮上過去了。
家裏就只剩下了沈宜,和一羣不知人間疾苦的雞。
沈宜在院子裏打着轉,心裏很是着急,但他也沒法跟着過去。只得替老人家看着家。
焦東三輪車開的快,到了醫院也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幾人掛了急診,又是繳費,又是拍片驗血做ct的。
一通忙下來,幾人都累得滿頭大汗。
也不知怎麼的,在家裏的時候,於婆婆看着精神頭還很足,不肯來醫院。結果真到了醫院沒一會,精神就不怎麼好了。躺在病牀上昏昏欲睡,微微張開的嘴脣裏發出一聲聲囈語。
很快檢查報告出來了,血壓偏高,右手脫臼,營養不良……
醫生給右手正骨上了藥,護士給掛上了吊瓶。
只是因爲年紀大了,摔了一跤受到了驚嚇,又是高血壓,就怕還有什麼問題,需要住院觀察。
周道文坐在病牀上看着昏睡的於婆婆發着呆。一會後,於彤拿着一大堆藥和單子過來了。
“表姑父,這些都是表姑的藥,你都收着,用藥份量我都分好了,一天三次,一次一包,還有這個喝的,一次喝一瓶……”
“唉!”周道文連忙接過藥,“這些單子……”
於彤頓了一下,“這些都是醫院繳費單……”
周道文點頭,拿過繳費單細細看着,他以前也讀過幾年書,認得一些字,但這些繳費單他眯着眼睛也沒看明白。
他索性不看了,將繳費單疊好抄進口袋裏,訥訥地說:“小彤,謝謝你啊,這裏得多少錢啊?”
於彤笑了笑,“剛纔只繳了三千多,醫生說要先住幾天院觀察,後面肯定還得繳……”
“哦哦……”周道文點着頭,粗黑的大手在衣襬上搓着,渾濁的眼睛裏透着幾分無措,“咋這麼貴啊……”
“小彤,今天這事兒謝謝你啊……那啥,東子呢?他方便捎我回去一趟不?你看我這過來的太忙了,你表姑的衣服我還沒給她拿,還有錢,我也沒帶………”
周道文很是有些無措,他身上還穿着幹活時候的灰白褂子,一身溼汗,露出一身有些鬆弛的粗黑皮膚。腳上踩着的膠鞋鞋底滿是泥巴。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他。
“錢的事兒不着急,以後再說,拿衣服的話我回去拿就行了……”
“不不……我得回去一趟,家裏的事兒得弄一下,就麻煩你先在這裏陪一下你表姑……”
於彤見周道文堅持,也就點頭,“那行,我叫東子送您回去!”
周道文連連道謝,坐着焦東的車就回了村子。
沈宜十分眼尖地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周道文。
他顛顛就迎了上去,周道文沒做停留,徑自就回到了於婆婆的房間,開始收拾起衣裳。
他將衣服疊好,拿起旁邊的塑料袋裝進去。將袋子放在一邊後,就摸去了牀腳靠牆的黑色大櫃子。
櫃子上放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他手上用力一撐,把櫃子蓋連着上面的雜物一起提了起來。
隨後摸過一旁的木棍將櫃門頂起,這才彎腰把頭伸進去,鼓搗了幾分鐘後,才起身出來,手裏捏着一個灰藍色布包。
他將棍子挪開,木櫃門又“砰”一聲壓了下去,把櫃門頂得死死的。帶起的微風裏夾雜着一股常年不見陽光的黴灰味迴盪在房間裏。
周道文捧着布包坐到牀頭,拉開抽屜摸出了一個老花眼鏡帶上,這纔開始打開布包。
一層又一層,就像剝洋蔥一樣。剝到最後,終於露出了裏面用塑料袋裹挾的錢,還有一個紅色的存摺本。
那一小圈票子被裹成了一個小圓筒,周道文把他拆開,手指沾着口水開始數。
沈宜也在旁邊跟着數,加上一些五十,二十,一塊的零散票子,最後數出來大概有一千多塊。
周道文數了一遍又一遍,好似要把這一千多塊錢翻倍數出花來。
到最後他終於不再數了,將那些票子又小心地裹成小圓筒放在一邊。然後拿起存摺開始看。
他將存摺打開湊到牆頭的電燈泡下,眯着眼睛用手指點着上面的數字一行一行看下來。
屋子裏很安靜,暈黃的電燈泡下,是一個戴着老花眼鏡,舉着紅色存摺本有些艱難的老人。
牆頭高高的窗戶口裏,投進一道刺目的陽光,光暈打在他的腳邊,卻無法再進一步。老人家的佝僂的身體隱在了昏暗的房間裏。
沈宜飛上了櫃子,腦袋往前一湊,迅速看到了那串代表金額的數字。
一萬零兩百塊!
這是兩個老人全部的身家了。
周道文嘆了一口氣,將老花眼睛取下來。將存摺疊好,和那捲現金放在一起用布一層層包好。
他看着面前豔麗的大公雞,突然伸手摸了摸大公雞的羽毛,“咕啊,你說這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沈宜蹭了蹭他的手。
周道文也只是一時的感嘆,也沒真指望大公雞會回覆他。
他拉開旁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個黑色老人機。
屏幕點亮後,他抿着脣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的聲音聽着就像是敲擊在心臟上的鍵盤音。
“喂……”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媽,咋了?怎麼不說話?”背景音裏還能聽到嘈雜的機器運作的聲音。
“文子,是我呢……”
“爸?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有啥事兒啊?”
周道文手中的是老年手機,別的優點沒什麼,就是耐用,聲音大。
沈宜站在一旁,聽得是清清楚楚。他想手機對面的人應該就是老人家的小兒子周建文。
“你媽摔了,在醫院裏呢……”周道文哽着嗓音說。
“啥?我媽摔了?她現在怎麼樣了?你先等等……”
沈宜聽着動靜,應該是對方在找一塊安靜的地方。
不一會,對面手機背景裏的嘈雜聲裏沒了。
“爸,到底咋了?”
“你媽今天下午摔了一跤,手脫臼了動不了。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也不曉得要住多久!你在外面幹什麼呢?天天不着家,我跟你媽兩個在家哪天死了你都不知道……”
手裏裏傳出一聲咂嘴的聲音,“爸你說啥呢!我不是忙嘛!媽到底扎樣了?怎麼就摔了,嚴重不?”
“醫生說要觀察啊,我也聽不懂,我一個老頭子,啥都幹不了,乾着急呢……你這個混球子,除了到處鬼混,你是一點都不想着我們兩個老的,你要是有你姐一半……”
“嘖……行了行了,又提我姐,她都沒了多少年了……”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急躁,“你們怎麼就不小心一點……我這就買票回來,可能要後天到……你自己注意點,有事兒別自己撐着,找彤姐幫個忙……等我回來再……”
兩人很快結束了通話,周道文擡手擦了擦眼角,去換了身衣裳,將手機揣進兜裏。就提着包走了。
這一走,就一直沒回來。
沈宜看着牆上的掛鐘已經快五點了,他得去接星星放學回來。
此刻太陽還沒下山,紅火火地掛在天邊,映得周邊的白雲都像染了一層紅色染料。
沈宜到學校的時候,學校剛打了放學鈴聲。
一大羣小豆芽揹着書包風風火火地從教學樓裏竄出來。一個兩個臉上都掛着燦爛的笑臉。
沈宜站在旁邊,伸着脖子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小身影。
周星海拉着揹包帶子跑的飛快。跟一個風火輪似的鑽出了大鐵門。
“星君咕咕……你真的來接我了啊!”小孩抿着脣,笑得很開心。
一人一雞走在回家的路上,引得許多小朋友投來了好奇又羨慕的目光。
醫院裏,於婆婆也終於醒了過來。她看了眼時間,立刻要起牀出院。
於彤急忙勸說,就連隔壁牀的一位老奶奶也看不下去了,一本正經地指着於婆婆教訓,
“不舒服就要好好看病,別想着省那幾個錢,到時候多的都搭進去了。老了老了,還操心那麼多……錢都是身外物,還是身體最重要……”
於婆婆紅着眼眶,沉默了一會兒,說:“星星放學回家家裏沒人他會害怕的,我們都不在家,他飯都喫不上……還有家裏的雞鴨也沒人喂……天黑了要是不曉得回家怎麼整……”
“表姑,你就好好養病,這些別操心了,我等下回去都給你弄好!星星今晚就在我家睡,餓不着他的!”
於婆婆淌着眼淚,聲音都沙啞了,“彤啊,謝謝你,要不是有你我們真不曉得怎麼辦,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是指望不上了……就恨我這身子不爭氣,咋就好好的摔了……”
於彤拿着紙巾給於婆婆擦着眼淚,“沒事兒,不是啥大事兒,一家人嘛!文弟雖然……但是我看得出來,他這個人重感情得很呢!”
“表姑父,你們通知文弟沒有?”
周道文點點頭,“給他打了電話,說是後天才能到……”
“那挺好!表姑你看,文弟還是孝順的,一聽說您有事,立馬就回來了。”
“他也就這點好……”於婆婆紅着眼眶淌淚,但看她表情,已經沒有剛纔那麼傷心了。
沈宜和周星海回到家的時候,周道文他們依然沒有回來。
周星海繞着房間跑了幾圈也沒看見人。臉上便有些無措。
“星星,我跟你說件事兒!”沈宜喊住周星海,“你姥姥今天摔了,你姥爺陪她一起去醫院了,可能今晚不會回來了……”
“姥姥摔了?嚴重嗎?”周星海一下子着急起來,眼睛裏都是惶恐,手指捏着衣角不停揉搓。
“沒事沒事,別怕,就是摔了下,驚到了,不會有事,相信我!”
沈宜安撫着小孩。好在小孩十分善解人意,不過一會兒,就自己拿着作業本坐在屋檐下寫作業了。
沈宜看他沒什麼大問題,便打算去把鴨子喊回來了。
老人家不在家,總不能把雞鴨都給弄丟了吧。
他朝着平日裏鴨子們戲耍的水田裏過去,只走了幾田埂,便看見了在水裏玩的樂不思蜀的鴨子。
沈宜爪子踩在田埂上凹凸不平的泥土上,思索着該怎麼讓這些鴨子跟着他回家呢。
他記得平日裏於婆婆會拿一根長竹竿,然後嘴裏“咯咯”地喊着,鴨子們就會主動跟着她回家。有時候有幾個不聽話的,婆婆就拿長竹竿攆一下。
他現在既拿不了長竹竿,也沒法學鴨子叫,實在讓雞頭疼。
不管了,先試試吧!
“咕咕咕………”快回家了,天都快黑了,你們怎麼這麼不懂事呢?
沈宜揚起脖子,朝着鴨子們大叫。
鴨子們頓時停下戲水的動作,齊刷刷轉頭望着沈宜。
嗯?難道有戲?
沈宜甩了甩頭,嘴巴一張,“咕咕咕……”
他一邊叫,腦子裏還急切地想着讓這些鴨子們跟他回家。
下一刻,鴨子們開始嘎嘎叫起來,然後,第一隻朝着沈宜遊了過來,隨後是第二隻,第三隻。鴨子們排成一排,有條不紊地上了田埂。
沈宜眼睛頓時一亮,沒想到竟然真的可以!難道這些鴨子聽得懂他說話?可是他爲什麼聽不懂,只能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嘎嘎叫。
算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沈宜轉身往家裏走去,後面跟着一串左右搖擺的鴨子們。
回到院子,沈宜瞬間就放鬆了,鴨子們抖抖水,開始圍着石槽嘎嘎大叫,吵得院子裏翻天覆地的。
“星星,快去你姥姥房間的缸子裏舀點米糠出來,再加點水喂他們。”
“好!”周星海放下筆,去廚房抱了一個鋁製盆子出來,然後到於婆婆房間裏,找到了那個缸子打開蓋子,裏面裝着大半缸的米糠。
“裝一半就夠了,等會還要加水……”
“好。”周星海哼哧哼哧裝了半盆米糠,兩手費勁地抱着放到了堂屋的木板牀上。
又去廚房打了水,在沈宜的指揮下將米糠攪拌得粘稠,才拖着盆子把米糠倒進了石槽裏。
雞鴨們立刻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你擠着我,我踩着你,伸着脖子把嘴往石槽裏塞。
等雞鴨都進籠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沈宜知道,兩個老人估計會在醫院裏過夜了。只是星星晚上喫什麼呢?他也沒法做飯啊……
正想着,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星星,你自己在家呢?”於彤踏進了院子,“星星,我是彤姨,你姥姥姥爺今天去鎮上了,有事兒不回來了。你今晚去彤姨家喫晚飯,晚上就在彤姨家裏睡好吧?”
真是及時雨啊!
周星海抱着大公雞坐在小凳子上,他低頭看了大公雞一眼,見沈宜點頭,於是點頭說:“謝謝彤姨,姥姥她什麼時候回來呢?”
“過幾天就回來了,星星別擔心,這段時間就在彤姨家裏玩。”
於彤說話輕輕柔柔的,又生了一張軟和的臉,這樣笑着,讓人平添了許多好感。
“星星你先等等,彤姨去把鴨子都叫回來……”
“鴨子們都回來了!”周星海站在院子裏說道:“回籠子睡覺了。”
於彤有些驚訝,轉身去了旁邊的木棚子,果然見裏面鴨子都打着堆三三兩兩擠在一起睡覺了。
“這鴨子這麼聽話啊,竟然自己回籠了。倒是省心,那我給他們喂點喫的,免得餓壞了。”
“彤姨,我已經餵過了,他們已經喫飽了。”
於彤唉了一聲,轉頭看向石槽,就見那裏面剩着一些未乾的米糠沒喫完。
“天啦星星,你太能幹了!趕明兒我一定要告訴你姥姥姥爺,讓他們都知道我們小星星是個能幹的小男子漢!”
周星海摟着大公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於彤輕輕一笑,“來,跟彤姨回家喫飯了。等等……星星,這隻大公雞你把它放回雞籠裏,別抱着了,多髒啊,萬一丟了也可惜。”
沈宜:???不是,說誰髒呢?他可是每天都有讓星星幫他擦羽毛洗爪子的!
“不行!星君要跟我在一起!”周星海抿起了脣。
“星星聽話,這雞不能這麼抱着……”
“我不去喫飯了,我要跟星君一起,就在家裏等姥姥回來。”
這怎麼行,老人家啥時候回來也不曉得,你不喫飯餓壞了怎麼辦?
沈宜着急地拍着周星海的手,但是小孩就偏偏犯起撅來。
於彤也無奈了,她也不可能不管小孩。
“行,就抱着吧,星星聽話,快跟彤姨回家喫飯了。”
天色徹底黑透了,遠處山林隱在夜色中,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張牙舞瓜的老樹枯枝好像一排排可怕的惡鬼。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喫完飯後,周星海抱着沈宜睡在了於彤給他安排的房間裏。
小孩躺在牀上,呆呆地看着窗戶外黑森森的一片。
“星星,快睡了,明天要起牀上學的。”沈宜拍着他的背。
周星海轉過身子睜着那雙黑溜溜鵝大眼睛盯着沈宜,忽然說:“星君,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會的。”
“姥姥也會嗎?”
“會的。”
周星海眨眨眼,“星君,今天許老師找我了……”
嗯?沈宜揚起了脖子,“她找你幹什麼?”
周星海扯了扯被子,“許老師問我怎麼知道那天中午嚴俊捷的事情,她還說,能不能再測算一下……”
“再測算一下?她想測算什麼啊?”
沈宜有點奇怪,按理說,她一個人民教師,就算覺得那件事有點奇怪,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想到要來找他們測算吧?
周星海好像看出了沈宜的疑問,他抿着脣有些得意地說:“我聽到許老師打電話了!電話裏是個老奶奶,她問許老師拿一千塊錢,說要去找誰算命,許老師沒答應。然後她又問許老師找的大仙在哪裏呢……”
沈宜睜着豆豆眼呆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莫非許老師說的大仙就是他自己?
隨後,又一個震驚鑽出了他的腦子,他們竟然要花一千塊去找人算命?
這什麼人這麼掙錢?算一下就要一千塊?是真的靈還是神棍騙子啊?
他明明算了幾次,救了好多人,他竟然一分錢也沒撈到……
這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白天周道文坐在牀頭,湊着燈光數錢的一幕浮現在了沈宜的眼前。
或許,他也可以賺錢養家……
白天的時候因爲擔心於婆婆,也奇怪爲什麼於婆婆摔倒他沒有提前預知到。
後來他試了幾次,才終於發現,只有性命攸關的緊急大事,他的預知能力纔會自動跳出來示警。
而其他的事情,都需要他主動去預知。否則,根本不會有提示。
其實想想也對,真要事事都示警,他還不得累死!得少活多少年啊……
沈宜今天實在擔心,便試着預知了一個月內於婆婆的狀況。這才知道,於婆婆雖然摔了一跤,好在有驚無險。不算特別嚴重,住個幾天院養好胳膊就差不多了。
這也是他後來放鬆下來的原因。
他想着,如果他好好利用自己這個能力,預知個小事兒根本不是沒什麼困難的。
他也不多收錢,人家要一千塊錢,他要五百塊就夠了。
不靈還不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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