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付明術猛地站起來,整個人都僵直了,他瞪着眼睛,牙關緊咬,臉頰處的肌肉崩得直直的。
周星海嚇得微微一抖,忍不住向後靠,“是是星君咕咕這樣說的”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付明術好似受到了打擊,站在那裏搖搖欲墜,裴筠擔心地扶着他,也有些不敢相信,她看向大公雞,“星君,這是真的嗎?明嬌她真的去世了嗎?”
沈宜嘆了一聲,點點頭。他也理解他們的反應,自己找了一輩子的妹妹就這樣離世了,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連彌補都沒辦法彌補,這樣的結果,如何能夠接受。
“會不會弄錯了呢?”裴筠還不死心,“我不是不相信星君,只是覺得也許認錯了,或者萬一看錯了?要不星君再看一次吧?”
沈宜搖搖頭,“咕咕咕”
周星海看看大公雞,又看看付明術和裴筠,他捏着筷子的手緊了緊,還是開口道:“星君咕咕說,他絕對沒有看錯,因爲他去的地方一個人影都沒有,腳下就一座孤墳,不可能會認錯的。”
到這裏,付明術終於還是無法再自欺欺人了,他的妹妹死了,他這一生,都將無法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過錯。
付明術頹喪一般倒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東西,不知在想些什麼。
衆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這種事情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只有徐冀洛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付先生,節哀順變啊。”
裴筠最是知道他的心結,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坐在一旁,一雙眼睛流轉着淡淡的愁緒。
她的眼睛掃過周星海和陳澤,下一刻,她目光忽地一亮,看向了大公雞,“星君,不知明嬌她是否還有子嗣留在世上?”
子嗣?
付明術微微一頓,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又漸漸明亮起來,“對,明嬌可還有兒女留在世上?如果有,我也可以替她照顧一二。”
“星君,能否幫忙尋找我妹妹的孩子?”
找孩子?沈宜微微擰眉,理論上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還沒有嘗試過,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啊。
他猶豫了一下,如實告訴了付明術。
付明術又打起了精神,“沒關係,盡力便好,結果如何,我都認命了。”
沈宜點頭,又開始了他的尋親之路。
不知道性別,名字,年齡,單憑與付明術的親屬關係,沈宜也有些拿不準。但看在付明術夫妻兩那大受打擊的模樣,他還是決定一試。
沈宜迅速調整好了狀態,閉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一聲又一聲,從遠處而來,又好似盡在咫尺。
“別殺我,你冷靜一點啊”
“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真的忍心下手嗎?你真的要對我動手嗎?”
水滴聲後,又有一聲聲控訴,帶着驚惶與委屈,彷彿迴音一般,在沈宜耳邊跳轉。
時近時遠,一會兒清晰如雷鼓,一會兒又好似隔着千山萬水,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沈宜豎着耳朵,忍不住朝着聲音來源處靠近。
水滴聲越發清晰,伴隨着陰冷的風從臉頰邊流過。
沈宜睜開眼睛,光線有些昏暗。他四下掃了一圈,四周的巖壁凹凸不平,溼潤的表面有水流滴滴答答往下墜落。
原來這就是水滴聲的來源啊。
“項卓,你真的想要我死嗎?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一直都很善良,你不會殺人的!”
殺人?
沈宜羽毛頓時炸了起來,天啦,他這是跑到哪裏來了?難道撞上了兇殺現場了?
他慌忙順着聲音來源處跑過去。
石壁一轉,入目便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背對着他,那人影的面前,一個金毛男人被五花大綁在一張老舊的椅子上。
沈宜眼睛頓時瞪大了,竟然真的撞上兇殺現場了!他這是什麼鬼運氣!
不對,他可是來找付明術大外甥的,難道那個椅子上被綁着的就是?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這要是再晚一點,這付明術豈不是又要承受一次失去外甥的痛?
他慌忙飛過去,視線就落在金毛的臉上。
下一刻,沈宜就愣住了。
這哪是什麼大外甥,這分明就是好大兒嘛!看看那一頭金毛,這人不就是傍晚才見過的那個倒黴鬼工具人付奚航嘛!
沈宜瞬間產生了自我懷疑,光靠血脈牽引,其他消息一概不知道,果然就容易出錯啊,這不就一不小心從大外甥變成了好大兒。
“項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我真的膽子小,你別嚇我了!”
項卓?這名字怎麼好像有點耳熟啊?
“你膽子小?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呢!”旁邊的男人忽地上前一步,大手使勁兒掐住付奚航的脖子,付奚航頓時兩眼翻起了白眼。
“快住手啊!”
沈宜一着急,下意識吼了一聲,便想要衝上去直接暴力電擊。
然而下一刻,那施暴的男人卻忽地一驚,連忙鬆開了手,一雙鋒利得像刀子的眼眸四下掃視。
“誰?是誰藏在那裏?出來!”
沈宜僵在了半空,翅膀還呈現着伸出的狀態。
他眨眨眼,有些驚愕地掃了眼椅子上正大口喘息着的付奚航,又掃了眼還在警惕地四下張望的男人。
所以,其實他並沒有搞錯,面前的這個人才是他的此次尋找的目標?
那,他就是付明術的大外甥?
沈宜大腦迅速一轉,這纔想起爲什麼覺得項卓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這不就是他在付明嬌的墓碑上瞥到過嗎?
他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項卓,都說兒子像媽,外甥似舅,還別說,這項卓的眉眼跟付明術確實挺像的,尤其是此刻擰眉的樣子。
所以這是什麼修羅場啊?大義滅親嗎?
“到底是誰在那裏藏頭露尾?給我滾出來!”
項卓沉着一張臉,銳利的目光還在山洞裏搜尋着。
而椅子上的付奚航也緩過勁兒來了,他不時咳嗽着,驚疑地瞪着項卓。
沈宜左看看,又看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項卓豎耳凝聽了一會兒,除了滴滴答答的水聲,這山洞內安靜得可怕,唯有付奚航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交替着。
難道是他聽錯了?
項卓疑惑地皺着眉頭,還是說,這是他內心深處的聲音?
不,不會的,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付奚航,就絕不會再半途而廢。
他看向此刻顯得可憐巴巴的付奚航,臉上露出了幾分複雜。
這人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性格孤僻,每天只知道學習,打工,掙錢。
只有這個人,像狗皮膏藥似的怎麼也甩不掉。久而久之,他竟然也習慣了,就這麼默認了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
有時候他會想,或許有個朋友也挺不錯。
但偏偏,就是這個人,間接害死了他的母親,而且還不知悔改!
母親孤零零躺在牀上無法動彈的一幕幕不停地閃現在他腦海裏。
項卓眼裏閃過一起掙扎,隨後臉上便露出了猙獰之色。
他猛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匕首,刀尖雪亮,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下,也閃着駭人的寒光。
剛緩過氣來的付奚航瞬間就被那突然出現的匕首駭住了,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裏禿嚕出來了。
就連沈宜,乍然看到這舉起的刀子,也一時有些驚住了。
“住手,別殺他!”沈宜驚叫出聲。
果然,項卓停下了動作,他握着刀子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這聲音又出現了,這次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幻覺。
難道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計劃?
“你到底是誰?”
項卓謹慎地四下逡巡着,然而無論他如何警惕仔細,也沒辦法找到對方的蹤跡。
“別找了,你看不到我!”
沈宜清了清嗓子,“你爲什麼一定要殺他?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爲是犯法的?你就不爲自己的未來考慮嗎?”
沈宜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讓面前這位“失足少年”走上不歸路。
誰知對方竟然油鹽不進,“未來?我早就沒有未來了,身處黑暗的人,從來就不曾有過未來。”
沈宜一滯,勸道:“也不能這麼說,有黑暗就一定有光明,也許以前你不能選擇自己身處光明還是黑暗,但未來是有無限可能的,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刀,你就能走進光明。”
沈宜自認爲自己這道雞湯燉得不錯,但擡頭一看,項卓臉色竟然絲毫沒有變化。
“走進光明?我根本不需要。”
項卓冷笑了一聲,手中匕首突然舉起,竟朝着沈宜刺了過來。
這突然而至的動作讓沈宜猝不及防,只能眼睜睜看着雪亮的匕首穿透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光。
一刀刺空,讓項卓心裏一沉。他故意引得對方說話,就是爲了確定對方的位置。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那聲音竟然就在他左手旁,可那裏分明就什麼也沒有。
他捏緊匕首,心念電轉,那匕首就刺了下去。
他分明聽到了對方的驚呼聲,手中匕首卻刺了空。
這神奇的一幕讓他駭然,莫非這世上還有這等神異之事?
而付奚航正驚疑不定地看着項卓,不明白他這奇怪的舉動是怎麼回事,就好像他在跟什麼看不見的人說話一樣。
他不禁越發絕望,完了完了,莫非項卓竟然還有精神病?聽說神經病的行爲都是沒有邏輯常理的,難道他今天真的要命喪此地了嗎?
他哭喪着臉,說:“怎麼就不需要光明瞭?正道的光普照大地,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項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沈宜:
這二愣子!
沈宜瞅着項卓,這小子,挺聰明嘛!
項卓喝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卯日星君,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項卓頓時怒不可遏,“說得這麼好聽,你不過是想要救付奚航罷了!”
“若你真的想幫我,爲什麼不在我快被我爸打死的時候來幫我?爲什麼不在我媽被車撞成殘廢的時候來幫我?爲什麼不在我累得連覺也睡不了的時候來幫我?爲什麼不在我媽自殺的時候來幫我?”
沈宜和付奚航一時都安靜了下來,兩人靜靜地聽着項卓憤怒痛苦的控訴。
“虛僞至極!”
他猛地掐住付奚航的胳膊,怒喝道:“你想救他?卯日星君?你真的是卯日星君嗎?原來神仙也分高低貴賤,有錢人的命是比我們這些泥腿子的命貴一些,不過才綁起來沒多久,竟然勞得卯日星君親自過來營救。不知道當初他撞死我媽的時候,你可曾親自過來搭救她!”
撞死他媽?
沈宜被這消息震驚了,不會吧不會吧,侄兒撞死姑媽?不曉得付明術知道自己千辛萬苦尋找的妹妹是被自己親兒子撞死的時候,該是個什麼反應。
付奚航忍着胳膊的疼痛,還是小心翼翼地辯解了一句,“項卓,我我沒有撞死阿姨啊”
“你給我閉嘴!”項卓怒喝一聲,紅着眼橫過去。
付奚航當即沒出息地閉緊了嘴。
沈宜也頓時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這件事情有些複雜,但至少避免了侄子撞死姑媽的人間慘劇。
他看着怒不可遏的項卓,知道這話大概觸碰到了他心底的逆鱗。
他只得說:“我這次來的目的是你,而非他。準確的說,是你的舅舅讓我來找你的。”
舅舅?
項卓頓時愣住了,這個稱呼既陌生又熟悉。
在他還小的時候,石蘭芳總是喜歡抱着他坐在屋前狹窄的土路前,搖着摺扇,看着星空。
這時候,石蘭芳的臉上是帶着笑的,她摟着小小的項卓,語氣裏充滿了懷念,“小卓,其實媽媽還有一個哥哥的,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但我還記得,那時候家裏總是隻有我們兩個。每次我哭的時候,哥哥就會揹着我騎小馬,騎小馬”
騎小馬?那時候的項卓還不懂,他睜着好奇的眼睛,“媽媽,小卓也要騎小馬,讓哥哥揹着騎小馬。”
“不是哥哥,是舅舅!小卓要叫舅舅。”
“是舅舅,舅舅背小卓,騎小馬!”
石蘭芳哈哈大笑,“好,騎小馬,我們小卓騎小馬了!”
笑着笑着,石蘭芳眼裏就泛起了水花。
他小的時候,他也曾想過,如果有舅舅在就好了,媽媽就不會被欺負了,他爸也不敢打他們母子兩了。
因爲媽媽說過,舅舅很厲害!
在他無助黑暗的童年時光中,舅舅這個稱呼,就好像遠在天邊的超人,總有一天會從天而降,然後打敗壞人,拯救他們。
後來他長大了,只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便再也沒有想過什麼舅舅了。
而現在,竟然有一個看不見摸不着,自稱卯日星君的人說,他舅舅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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