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是什麼東西?

作者:鬧花燈
第十八章

  在唐文風領着家裏一羣小蘿蔔頭去要零嘴的時候,村口來了一輛馬車。

  “喲,這是誰家的富貴親戚?”

  “這趕車的車伕像是見過,有點子眼熟。”

  “這不唐老二家三郎嘛!那車伕是他先生家的。”

  “哎喲,是嘞,瞧瞧我這記性。”

  “這年都過了,唐三郎咋回來了?”

  “走走走,瞧瞧去。”

  馬車停在唐家院門外,車簾撩起,唐文耀率先從車廂內跳下來,車伕從車廂後面拿來一個腳凳放下,李寶珠一手扶着車廂,一手被唐文耀扶着,踩着腳凳下了馬車。

  車伕在門外候着,他倆進了院子。

  兩年沒有回過孃家了,今年苗桂花準備回去一趟,正在堂屋和唐成河點着要送的禮。

  剛點完,就聽見一聲“娘”。

  苗桂花刷的轉身,看見好幾個月沒瞧見的三兒子,驚喜萬分:“不是來信說不回來了嗎?”她推了把唐成河,“趕緊把爐子重新升起來,這天兒冷的,他們趕了一路,別凍着。”

  “不用了,娘。”唐文耀嘴上這麼說,卻沒動作,等到火升起來,扶着李寶珠在旁邊坐下。

  李寶珠披着鑲了毛邊的披風,聞到炭火的味道,忍不住輕輕皺了下眉,但到底沒說什麼。

  她自以爲做的隱蔽,但一舉一動全被苗桂花兩口子看在眼裏。

  一開始看見兒子的欣喜瞬間被澆滅大半。

  “怎麼突然回來了?”苗桂花沒有露出半點不喜,只當做沒看見。

  唐文耀道:“兒子要和寶珠成親了,特地回來說一聲。”

  “什麼?!”苗桂花和唐成河齊齊震驚。

  唐文耀:“日子定在下個月初八。”

  苗桂花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頭髮暈。比起老大老二,她一直更喜歡老三,因爲這個孩子聰明。

  可是現在,關係一輩子的婚姻大事,竟然沒有事先和他們這些家裏人通氣,是直接來通知的。

  唐成河掛了臉:“你眼裏還有我和你娘嗎?”

  “自是有的。”唐文耀撲通跪下,“可是事發突然,不得不先定下婚期。”

  苗桂花愣住,想到什麼,雙眼看向李寶珠被披風遮蓋住的肚子。

  李寶珠不自在的拽了下披風,耳根紅了。

  苗桂花只覺得眼前一黑,上前就是結結實實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

  抖着手指指着他罵:“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啊?你竟然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你知不知道這事傳出去,你們兩個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兒子知道,可......可兒子喝多了,又實在愛慕寶珠。”唐文耀紅着眼看着苗桂花,“娘,我和寶珠本就已經定下婚約,日子雖是太過趕了些,可只要你們不說,外人是不會知曉的。”

  苗桂花雖然是鄉下農婦,可不代表她蠢,聽不出三兒子話裏裏有話:“你這意思,要是今後外頭有什麼風聲,那就是從咱們家傳出去的了?”

  唐文耀囁嚅着,低頭看着地面。

  苗桂花只覺得心寒,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居然把這些小心思算計到他們這做父母的頭上。

  “罷了。”苗桂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左右已經分了家,我也管不了你。下個月初八我們會來的。”

  唐文耀一直高高懸起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裏。

  “我和你爹要去石頭村,就不留你們喫飯了。天寒地凍的,早點回吧。”苗桂花撇過頭去。

  唐文耀知道自己傷了老母親的心,可如果他不這麼做,先生就不一定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了,哪怕他們早有婚約。

  好在如今生米煮成熟飯,這婚約是毀不成了。

  唐家三郎匆匆而回匆匆而去,村裏人是好奇的不得了,可唐家人一個個嘴巴比蚌殼還緊,一點消息都不露。

  唐文風帶着一大串小蘿蔔頭回來,一路上收穫到許許多多欲言又止的眼神,他滿心莫名,直到回到家才知曉是怎麼一回事。

  “老七,你可別往外說,娘生氣着呢。”徐香草叮囑。

  “我知道的,大嫂。”唐文風對這個三哥的印象談不上壞,也說不上好,以後當個普通親戚就成。

  “娘,喫!”唐柳從胸前的布兜兜裏掏出一顆糖,高高舉起小手。

  徐香草笑着將糖放進她嘴裏:“柳兒喫,娘不愛喫糖。”

  唐柳咧着嘴,露出小米牙。

  過完年,日子就跟按了加速鍵一樣。

  “真不要娘陪你?”

  唐文風要參加二月份的童生試,得提前一個月去縣裏報名,登記姓名,年齡,籍貫,還有三代內有沒有親屬入仕的具體情況,還要出示里正書寫的此學子未冒名頂替,且從無犯罪的證明。

  詳細覈對過後,纔可參加縣裏主持的五場考試。縣試一共五場,第一場最爲重要,選拔最優秀的考生。其後二三四五場的考試皆稱爲覆試,一場一場的選拔。每場考一天。黎明前點人,太陽落山時交卷。

  通過縣童生試後,四月份再去參加府城官員主持的府童生試,一共三場。皆通過後,便是童生。

  唐文風虛歲才十一,哪怕有唐成河陪着,苗桂花也放心不下。

  “你個老婆子,我們下午就回了,你別給老七那個......叫壓力。”唐成河笑呵呵的在院子裏套着騾車。

  買了騾子後,他就託村裏木匠打了輛板車,以後去鎮上縣城都方便,不用再去借車了。

  “行行行,我不說了。”苗桂花將繫好的包袱放到小兒子手上,“別磨蹭了,快走吧。”

  坐上騾車,唐文風揮了揮手,看着苗桂花等人漸漸被濃霧遮掩。

  “老七,冷不?”唐成河坐在前頭。

  “不冷,娘讓我多穿了一件。”唐文風扒了下額前的碎髮,已經被霧氣打溼了成一縷一縷。

  唐成河道:“你要是冷,就坐到爹後頭來,給你擋擋風。”

  “誒,曉得。”唐文風心口熱熱的。

  太陽出來後霧氣就散的快了。

  交了進城費,唐成河趕着車往縣衙走。

  縣衙大門旁邊開了道小門,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

  唐文風抱着包袱跳下車,站在了一個高高瘦瘦,跟排骨成精的男人後頭。

  男人像是身體不大好,時不時地用帕子捂住嘴低頭咳嗽。

  唐文風在他再一次低頭咳的撕心裂肺時,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引起了男人注意,他扭頭打量了唐文風一會兒,聲音虛弱地開口:“你是替你家少爺來排隊的?”

  唐文風黑線:“我自己來的。”

  男人細長的眼睛都睜大了:“你自己?你多大了?”

  “十一。”這裏很多人習慣算虛歲,唐文風也就沒說自己十歲。

  男人聽完後露出一臉胡鬧的表情,張了張嘴,又想起這小孩兒和自己沒有關係,便閉口不言,轉過身去。

  唐文風看的真切,他轉過身後,搖了搖頭,還發出一聲長嘆。

  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唐文風心道:看小爺到時候驚掉你們一地眼珠子。

  隊伍前進得很慢,日頭正中才輪到唐文風。

  登記的官員盯着唐文風看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姓名。”

  “唐文風。”

  “籍貫。”

  “邰州府易陽縣梁家鎮清泉村人士。”

  “可有里正出示的證明?”

  “有。”唐文風打開包袱將裏頭的證明拿出來。

  官員記下後,將填寫好的登記表給右手邊的另一位官員。

  唐文風橫移幾步。

  桌後留着八字鬍的官員看了看登記表,擡起頭看他一眼,眉頭瞬間皺起:“你這年紀也太小了。”

  唐文風默默從包袱裏再掏出來一份證明。

  學堂的寧老先生早就猜到他這個年紀去考童生試會被質疑,所以提前寫了一封推薦信。

  本來唐文風還覺得是多此一舉,現在看看,到底是土生土長的人有先見之明。

  八字鬍官員打開推薦信看了看,左右兩條眉毛靈活跳動。

  看完後他將推薦信還給唐文風,從手邊的箱子裏拿出一支兩指寬的竹籤,往上蓋了一個紅印。

  “試籤,收好了,遺落不補。”

  相當於准考證嘛,瞭解。

  唐文風接過來吹了吹,等印幹了後,塞進包袱就準備走人。

  八字鬍瞪着一雙眼睛,指尖敲了敲手邊立着的木牌。

  唐文風看過去,嘴角抽了下,從懷裏摸出來一兩銀子放到桌上。

  八字鬍這才揮揮手讓他走。

  草!考試費真他奶奶的貴!

  唐文風心疼的不行。

  那可是他準備去藥鋪買香料的錢啊!

  蔫了吧唧的走到唐成河面前:“爹,回吧。”

  唐成河納悶兒:“不是說還要去藥鋪買香料嗎?”

  唐文風爬上車板:“交了考試費。”

  以前他們家老三考童生,是和師兄弟一起來縣裏報的名。唐成河還真不知道這一出。

  “早知道讓你娘給點了。”唐成河道。

  “反正下個月還要來考試。”唐文風盤腿坐好。

  唐成河一想也是,便沒再多說,輕輕甩動鞭子,趕着騾子出城。

  二月初八,唐文耀和李寶珠成婚之日。

  唐家人早早的起了來,換上沒有補丁的衣裳,將手臉洗的乾乾淨淨,高高興興出了門。

  路上遇到村裏人,問他們這麼早去哪兒。

  苗桂花便道:“老三成親,在鎮上辦的,可不得早點去。”

  “喲,你家老三要成親了?咋在新娘子家辦咧?”

  苗桂花面不改色:“新娘子是家裏的獨女,換我也捨不得去村裏辦。”

  “也是。”問話的嬸子點頭。

  “不說了,我們就先走了啊。”苗桂花轉身。

  唐家人還沒到鎮上,唐家三郎在新娘子家辦昏禮的事就傳遍了半個村子。

  “別是倒插門吧。”

  “說不準。聽說唐三郎那媳婦兒可是鎮上秀才公的女兒,還是獨生女,當上門女婿都算他唐三郎走大運了。”

  “哎喲,那以後唐家豈不是在鎮上有一門正經的親戚了?”

  “嗨,咱們羨慕不來,誰讓家裏沒個讀書人呢。”

  “說起來,你們聽說沒,唐家七郎要考童生了。”

  “你聽誰說的?”

  “里正家那口子說出來的,說上個月唐文風去他家問里正開什麼證明。”

  “不得了不得了,這要是考上了,那唐家一門兩個童生,還是泥腿子嗎?”

  “又不是秀才公,怎麼就不是泥腿子了。再說了,考不考得上還是個事呢。”苗翠蘭捏着針在頭上颳了刮,撇嘴道。

  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接這話。

  唐老二家和唐家老宅那邊的不對付,苗翠蘭自然是巴不得唐文風考不上的。

  她們可沒有這麼壞的心。

  這邊廂,唐家一行到了鎮上。

  望着掛着李宅二字的大門,一家人有些拘束地理了理衣服。這才緩步上前。

  唐文耀站在門口,穿着一身紅色衣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紅花,笑的燦爛。

  餘光掃到唐家一行後,臉上的笑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隨後笑着跑過來:“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

  唐文風和唐文祖等弟弟妹妹乖乖叫了聲三哥。

  “侄子侄女怎麼沒帶來?”唐文耀問。

  苗桂花說:“年紀太小坐不住,就沒帶來,你五伯五嬸他們在家幫忙看着呢。”

  說着話,一行人進了院子。

  李寶珠家是個一進的院子,繞過影壁就能看見佈置的紅火的喜堂。

  院子裏全是親朋好友,穿着細棉做的衣裳。

  見到唐家人,說笑的聲音都靜了下,隨後才若無其事的繼續交談。

  那安靜下來的一瞬,讓唐文耀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臉上的笑有些勉強:“爹,娘,席面訂在酒樓那邊,你們要不要先過去?”

  苗桂花道:“今天是你娶親,哪有做爹孃的先離開的道理。”

  “這位嬸子怕是不知道,你家兒子可不是娶親,而是嫁進來。”

  旁邊有人大聲說道。

  和他一起的幾人聽後哈哈大笑。

  唐家人臉色都不好了。

  苗桂花更是一臉不敢置信:“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唐文耀難堪的低聲說:“娘,我們快走吧。”

  唐成河臉漲的通紅,指着他想罵。

  唐文風突然出聲:“未來三嫂是家中獨女,我三哥便是上門,那也是愛重妻子,不忍她離開父母親人。有什麼可笑的?”

  唐文耀沒想到未說過幾句話的七弟會幫他出頭。

  那嘲笑唐文耀的男人叫李程,是李寶珠的堂哥,一直和唐文耀不對付。

  放聲大笑的他萬萬想不到還有人敢出聲。

  他陰鷙的眼神落到唐文風身上:“你是什麼東西?”

  唐文風好整以暇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是人。請問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李程私下常和同窗學京城那些學子服食逍遙散,特別易怒,聞言瞪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我纔不是東......”他反應過來,驀地住嘴。

  “三哥,帶路吧。”唐文風轉頭。

  唐文耀還沒反應過來:“帶去哪兒?”

  唐文風皺眉:“自然是喜堂。難不成你不準備拜高堂?”

  唐文耀連忙道:“沒有沒有。”

  等到唐家人離開,和李程一起的幾人才小聲問:“要不要找人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李程牙關緊咬,過了會兒纔開口:“今日是寶珠大喜的日子,不許生事。”

  這話的意思就是過了今日便可以。

  但是李程他們卻沒想到,唐文風參加完三哥的昏禮後,沒有回村裏,而是去了縣城,準備參加幾天後的考試。

  在清泉村白蹲了三天的狗腿子們一個個凍的臉色發青嘴脣發白,哆哆嗦嗦回了鎮上。

  奶奶的,這鄉下地方的晚上可真是冷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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