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做一場戲

作者:鬧花燈
第四十章

  夜晚,最熱鬧的百花樓門前,兩個簪花撲粉的女人笑着將喝多了的人送下臺階。

  “曹少爺,您慢着些,當心點路,別摔了回頭少奶奶不讓您進屋。”

  縣城裏,知道曹家的,都或多或少知道些他們家的事。

  曹記酒樓少東家先天不足,曹父曹母便過繼了堂侄兒到膝下。前不久還做主擡了一房少奶奶回來,給曹家延續香火。

  曹通走的歪歪倒倒,撇開要扶他的下人,含糊不清地說:“她算個什麼少奶奶,不就是個花錢買回來的洗腳丫頭。”

  看他走遠,兩個女人呸了一聲:“看不上還娶人家進門,真不是個東西。”

  曹通可不知她們在背後說自己,哼着不成調的曲子,腳步不穩地沿着河岸邊走。自從前些年取消了宵禁,這夜裏就越發熱鬧。

  聽着河對岸的叫賣聲,曹通笑着和身邊的下人說:“看那羣窮鬼,大晚上還得出來擺攤叫賣。”

  下人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捧着他,說那些窮腿子哪能和您比啊。

  “啊!”

  一聲驚呼響起。

  走路不看道的曹通正要罵人。

  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小心翼翼擡起頭,姣好的面龐在隔岸的燈火映襯下,美的如夢似幻。

  “你......”曹通眼睛都直了。

  扶着他的下人同樣目不轉睛。

  乖乖,這哪裏來的天仙。美的讓人心醉。

  “臭婊子!”黑暗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道人影跑到女人面前,一左一右抓住她,粗魯地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你爹孃三十兩銀子把你賣了,收了錢還敢跑!”

  曹通回過神,忙喊道:“住手!”

  爲首的刀疤臉不耐煩地看向他:“你誰啊你!”

  曹通一臉“你居然不認識我是誰”的不悅,他指着女人:“不就是三十兩銀子嘛,我給你們就是,你們快放了這位姑娘。”

  刀疤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讓我放了她可以,但三十兩卻是不成。”他伸出一隻手,張開五根手指頭,“五十兩,我就把人放了。”

  下人瞪大了眼:“你知道我們少爺是誰嗎?他可是曹記酒樓東家的侄子!你們還敢坐地起價!”

  刀疤臉一聽,眼睛都亮了:”原來是曹記酒樓東家的侄子,曹通曹少爺啊,真是失敬失敬。”

  曹通微擡下巴,斜眼看他。心想算你識擡舉。

  哪知下一刻刀疤臉嘴臉一變:“既然是曹少爺,那可就得八十兩銀子了。”

  曹通大怒:“你......”

  刀疤臉笑着拱拱手:“既然曹少爺付不起這價,人我就帶走了。說不得還能趕在今夜拍個高價。”

  “等等!”見女人哭的梨花帶雨,依然沒有張口向自己求救,曹通咬咬牙,將手上的扳指取下來,“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你拿着這個,明日去曹記酒樓問掌櫃的支銀子。”

  刀疤臉接過來,狐疑道:“做得數?”

  曹通不耐:“自是做得數!”

  “行,看在曹少爺你的面子上,我就信一回。”刀疤臉一揮手,“放人。”

  抓着女人的幾個男人用力將她推了出去。

  女人跌跌撞撞撲向曹通。

  曹通連忙接住她。一股淡淡的幽香傳入鼻間,摟着懷中柔若無骨的身子,曹通有些心猿意馬。

  刀疤臉幾人離開後,曹通低頭看着女人:“你家住在何處?我送你回去。”

  女人低着頭小聲哭泣:“爹孃既已賣了我,我定是不能再回去,說不得還要再被賣入火坑。”

  “那你......”

  “曹少爺,您救了我,我......我就是您的人了,爲奴爲婢我都願意。只求您別再送我回去。”

  曹通吞了吞口水,俯身將跪在地上的女人扶起:“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我吧。”

  他回頭對下人說:“我們今個兒不回去了,上桐花巷歇着。”桐花巷有他揹着曹父曹母,私拿曹記酒樓的銀錢購置的一處房產。

  這處房產除了他,就只有一直跟着他的這個下人知道。現在倒是能用得上了。

  下人點點頭,應了聲。

  曹通主僕二人離開後,刀疤臉幾人再次從黑暗中走出來。

  往地上啐了口,笑着說:“走,去和僱主彙報一聲交代的事情辦好了,拿銀子走人。”

  他們幾個兄弟都是黑戶,找不到正經事做,手上沒幾個錢,想要重新辦戶籍都不行。

  前兩天有人找上他們,說只要做一場戲,他們就能輕輕鬆鬆得到一筆錢,他還會另給他們一筆銀子。那人怕他們不信,還先給了他們五兩銀。

  拿到錢的刀疤臉欣喜若狂,這等好事,他們可不得妥妥貼貼的辦好了。

  曹家。

  這日,正要用飯的唐玉惠突然眉頭一蹙,捂着嘴輕嘔了一聲。

  她不好意思地擡起頭,輕聲說:“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些日子時不時就會犯惡心。倒是擾了爹孃的胃口。”

  曹母喝粥的手一抖,勺子裏的粥都灑了些出來,她急切地問道:“只是犯惡心嗎?還有沒有其他的反應?”

  唐玉惠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微微睜大,咬着脣低聲說:“這個月......未來。”

  曹母簡直是欣喜若狂,她就得了曹文彬這麼一個兒子,哪知道生下來就少了些東西,以後不能傳宗接代。

  爲了不斷了曹家的香火,她做主給曹父納了好幾房妾,可惜依舊一無所出。想來是他們曹家子嗣緣不豐,命中只得這麼一個兒子。

  於是思來想去,從曹父兄弟那邊過繼了曹通。想着今後曹通有了孩子,過繼到兒子膝下,也不至於今後無人養老送終。

  現在可真真是老天保佑,新媳婦才進門兩月,就懷上了。

  “快快快,去請大夫來給少奶奶看看。”曹母對身邊的丫鬟說道。

  唐玉惠小聲說:“娘,我聽說善仁堂的齊大夫是婦醫聖手。”

  曹母看向身邊丫鬟。

  丫鬟點點頭:“齊大夫的醫術確實厲害,聽說好些個生不了兒子的問他拿了藥都懷上了。”

  曹母連忙道:“那快快去請齊大夫來給少奶奶瞧瞧。”

  很快,齊大夫便匆匆而來。

  診過脈後,在曹父曹母的殷殷期盼之下,笑着拱了拱手:“恭喜曹老闆,曹大奶奶,少奶奶的確有喜了。”

  曹母雙手合十,直呼老天保佑:“多久了?”

  “脈象還不太顯,瞧着有一月有餘。”齊大夫道:“少奶奶身子有些虛,需要好好補補,另外,不可輕易動怒,謹防動了胎氣。”

  曹母連連點頭。

  等送走齊大夫,唐玉惠小聲說:“娘,我想搬去別的屋子住。”

  曹母知道近些日子,爲了曹通在外頭拈花惹草的事,她和曹通總吵鬧。

  之前她壓根兒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還十分看不上眼。

  男人嘛,哪個不偷腥。也值得這般大吵大鬧。果然是鄉下姑娘,沒有肚量。

  可現在不同,唐玉惠肚子裏揣着的可是以後要過繼到她們文彬膝下的孩子,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聞言便道:“娘這就讓人給你收拾間屋子出來。”

  “要僻靜些的。”

  “成成成。”

  曹通在得知唐玉惠懷孕後,夜裏更是不樂意回來了。幾乎都宿在外頭。

  曹父曹母現在滿心撲在唐玉惠肚子裏那個孩子上,自然對他也無太多管束。

  樂得自在的曹通每夜連書院都懶得回,整日在桐花巷廝混。

  像他們這種成了親有家室的,是可以選擇不住在書院的。

  但先前曹通每晚回去,唐玉惠都要找茬兒和他吵,也不讓他碰。幾次三番過後,他就乾脆睡在書院。

  現在溫香軟玉在懷,他可不願回書院去睡。

  這一日,被翻紅浪過後,曹通破天荒的沒有留下來,反而下牀準備離開。

  那晚被他所救的女人撩開帳簾,媚眼如絲地看着他:“少爺,您今晚不在這兒歇了嗎?”

  曹通低頭看着穿褲子:“明個兒是老爺子的壽辰,我得回去。”他疑惑地看着手臂上的幾處紅疹,“不是薰了艾草嗎?怎的還有蚊子?”

  女人眼睛微微睜大,隨後一臉嬌羞:“您忘了,先前在窗戶那兒,被頂開了些許。”她咬着脣嗔道:“還不是您力氣太大了。”

  曹通瞬間將疑惑拋到了腦後,湊過去捏着她的下巴狠狠親了一口:“哪能怪我,誰叫你這麼勾人。”

  “您快些走吧。”女人輕輕推了他一把,嬌笑着,“我正好也歇歇,可有些喫不消了。”

  曹通哈哈大笑,對自己的威猛很是得意。

  他前腳一走,女人就飛快穿上衣服,捲了屋子裏所有值錢的東西跑了。

  她拎着包袱專挑無人的巷子走,來到一處後門,擡手敲了敲。

  門打開,裏頭伸出一隻手,聲音刻意壓低:“這是你要的路引。”

  女人是陵水縣人士,父母早逝,和妹妹相依爲命。被無良的叔嬸賣給人牙,後輾轉被賣來易陽縣,淪落到了煙花地。

  她如今身患不治之症,唯一的心願就是回老家看看妹妹,能夠落葉歸根。

  可是沒有人給她做擔保,她一個煙花之地的女人,還是外籍人士,根本辦不到路引。

  這時候有人找上她,和她做了一筆交易。只要她勾住曹通,她就能拿到自己夢寐以求的路引離開這裏,回到家鄉。

  這種划算的買賣,她自是沒有不願意的。

  出了城門,回頭看着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女人輕吐一口氣,解脫的同時又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那位曹少爺在得知自己染上那種病後,會暴跳如雷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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