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您是想听实话還是......
回到家后,唐成河牵骡车的手都還在抖,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本来以为得個一二十两就算顶天了的。哪知道竟然有一百两!
一百两啊,他活了大半辈子手裡也沒见過這么多钱。
等在家裡的苗桂花太了解他了,看他神情恍恍惚惚,心头便是一喜。
拉着小儿子进了堂屋,压低声音问:“真给银子了?给了多少?”
其他人纷纷高高竖起耳朵。
“五十两。”這是回来的路上,唐成河叮嘱的。
虽然都是一家人,可钱财动人心,谁也不敢保证。瞒着点总归是好的。
苗桂花等人听的直抽气。
“真......真的?”
唐文风将四個十两银锭,和十两碎银从怀裡拿出来放到桌上。
這么多银子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苗桂花他们只觉得眼睛都快花了。
八個果子竟然能换這么多钱!
“七哥,你咋不把所有果子全拿去呢?八個就能换這么多。”唐玉莲可惜道,语气裡带了点埋怨。
唐文风還沒說话,唐玉莲就被苗桂花瞪了。
“五十两還不够你贪的?”
唐玉莲咬了咬唇,低下头不說话。
唐文风解释道:“拢共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個字,我挑出来的是最好的。而且我答应了那位梁少爷不会再往外卖。這五十两银子裡就有买断费。”
唐文祖拍拍胸口:“就說嘛,怎么可能几個果子就值這么多钱。”
唐文光道:“不卖也好,這种稀罕东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祸事。”
徐香草点点头。
“今天這事都给我在肚子裡憋好了,谁要是出去瞎嚷嚷,别怪我下手狠。”苗桂花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娘放心,家裡人都知道什么该說什么不该說。”徐香草道。
苗桂花:“知道最好。”
警告了一番,苗桂花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老七,這银子是你挣的,你自個儿收好,去县学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唐文风把那十两碎银捡了起来:“剩下的娘做主就好。”
“這么多银子娘可不要你的。”
“一家人,不碍事。”
苗桂花看他是真不要了,這才道:“那行,娘就厚着脸皮做主了。”
她拿了一個银锭放在徐香草面前:“老大家的,之前买骡子的时候,你们二话不說就拿了钱出来,娘都看在眼裡记在心裡,這十两银子你们收好。”
徐香草慌了,连连摆手:“娘,這我們不能要!您還是给老七吧,老三那裡不是還欠着三十两嗎?”
“别啰嗦,给你们就拿着。”苗桂花不容拒绝地說完,又看向老四唐玉惠,“你虚岁十七了,娘给你的嫁妆裡再添二两银,到时候寻個好些的婆家。”
唐玉惠脸红了:“听娘的。”
苗桂花笑了笑,看向老八:“莲姐儿也是一样的。”
唐玉莲嘴角勾了勾,很快放下。
唐文祖眨巴着眼睛:“娘,我的聘礼是不是也要添添?”
喂了骡子进来的唐成河笑骂道:“毛都沒长齐,就想着讨媳妇儿了?”
唐文祖羞愤:“我快十五了!”
唐成河咬着烟枪吸了口:“明年去了。”
唐文祖蔫了。
银子就這么分好了。
苗桂花起身:“行了,天色不早了,该做饭了。”
家裡突然多了一笔银子,苗桂花高兴。让徐香草割了一大块腊肉,做了個蒜苗炒腊肉。還打了鸡蛋做了韭菜炒鸡蛋。
家裡的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肉和鸡蛋好吃,一個個吃的头也不抬。
晚上,洗漱完各自回屋后,吹灭了油灯,唐成河才贴在老妻耳朵边,小声和她交代了。
苗桂花差点沒憋的住嚷出声。
“你......你說真......真的?一百两?!”
“骗你做甚。剩下的五十两就在骡棚裡藏着呢。你明天趁着家裡沒人的时候去偷偷拿回来。”看她激动的都从床上坐起了身,唐成河是一点沒想起来自己之前也是這個反应,“看你沒出息的样儿。”
苗桂花拍他,压低声音:“這可是一百两银子,我沒出息怎么了?”
她缓缓躺下去:“你說咱老七那脑子咋长的?怎么就這么好使呢?”
唐成河咧着嘴乐:“不是說傻人有傻福嗎?咱们老七以前傻了這么些年,现在老天爷就让他变聪明了。”
“說的对。”苗桂花翻了個身,突然想起来老八,“莲姐儿這小丫头心思重,我有些担心她和老七不和。老七瞧着以后就不会像咱们這般见天儿在地裡刨食儿過日子。万一惹恼了老七,我怕他以后不待见莲姐儿。”
唐成河倒是沒觉得,他打了個哈欠:“她年纪還小,心直口快,算不得什么。再說了,老七也不是那般小气记仇的。”
苗桂花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說的也是。”
“你啊就是一天天的想太多。”唐成河眼皮子已经快打架了,“行了,睡吧。明天要是出太阳,還得把稻子搬出去晒,不然捂坏了。”
苗桂花听他說完沒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好笑的嘀咕了句:“睡的楞快,跟猪一样。”
转眼到了县学报名的日子。
唐文风拿着宁老先生写的推薦信,坐上骡车去了县裡。
县学统一挂着松鹤书院的牌匾,相当于政府出资办的,环境不算多好,比不得私塾,但在這裡头教学的夫子也是真材实料。
听說紧挨着京城那些個县裡的松鹤书院,在裡头教书的夫子還有退下来的三四品大员。
虽然消息可信度有待考证,不過也间接证明了紧挨着京城有多吃香。
报名過后就得住在书院裡了,平日除旬假不得轻易外出。
唐文风目送唐成河走远后,一手拿着推薦信,一手拎着自己的包袱,大步上了石梯。
书院门口一左一右站着的护卫伸出手。
唐文风将推薦信递出。
左边的护卫看過后,对右边的护卫点了下头,這才将他放行。
书院坐落在九十九阶石梯之上,每個入学的学生都要先爬石梯。入学過后,便不会管你是抄小道還是走大道进出书院了。
唐文风一边在心裡吐槽事儿多,一边嘿咻嘿咻的爬着石梯。
這石梯又陡又窄,一阶当普通石梯两三阶,等到爬上去,唐文风只觉得腿都软了。
“哎哟,又来一個。”报名地点就在离石梯三米远的地方。一個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唐文风。
见报名地点這么近,唐文风也不急了,吹了吹地面上的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歇了会儿。
山羊胡被他這個操作惊的愣了下。他還是第一次见到這么不拘小节的学生。
一般情况下,读书人都很是讲究礼节,绝不会席地而坐。哪怕是农户出身。
“這小子有点意思。”山羊胡捻了捻胡须。
等看见有一個人喘着粗气出现在石梯拐角处,唐文风這才起身,拍拍屁股走到摆放的桌案前,将宁老先生的推薦信放下。又从包袱裡掏出一個铜制的铭牌,铭牌是官府发放的,用来证明自己是童生的标识。
山羊胡刚把推薦信打开,還沒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先瞄到了刻有童生二字的铭牌。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抬头瞅了瞅面前的人,问:“你是唐文风?”
唐文风点了下头,心裡纳闷儿,他這么出名了?县学裡的夫子都知道他?
山羊胡摇着头感叹:“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会来县学。”他以为這种年纪就考上童生的苗子,会去墨华书院。
墨华书院是易阳县最出名的一所私塾,由县城裡的几個大家族出资合办。院长是特意从府城請来的一位老先生,曾在国子监教過书。
自墨华书院创办之初,两家书院便不对付。到如今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不至于在街上偶遇时,互相呸一声,但也是互不搭理的状态。
山羊胡好奇:“能說說你为什么会来县学嗎?”
唐文风斟酌着:“您是想听实话還是......”
山羊胡挑眉:“自然是实话。”
唐文风便道:“便宜。”
山羊胡:“......”
刚刚爬上来的那名学生听见這两個字,震惊之下一個不幸崴了脚。
唐文风咳了声:“我說真的。”
山羊胡嘴角抽了抽:“你该不会去考童生,也是为了咱们书院束修减半的待遇嗎?”
唐文风惊喜:“先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山羊胡觉得心有点累,想回家。
重重叹了口气,他执着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下唐文风通過五個大字:“拿着這個,自有人带你去登记领物品。”
他话說完,边上就有個穿着蓝色院服的学生走過来,对唐文风笑了笑:“我姓常,单名一個勤。”
唐文风将铭牌收起来,拱了拱手:“见過常师兄。”
在唐文风后面到的那個学生瞧着十四五岁,有些腼腆,抱着自己的包袱上前,对常勤行了一礼,又对唐文风点了点头:“常师兄好,這位兄台好,我叫潘容。”
“唐文风。”
潘容眼睛瞪大:“我知道你,你是今年那個年纪最小的童生!”
唐文风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他是真沒想到考個童生会這么出名。
潘容眼神羡慕:“你好厉害。我从九岁开始考,考到今年才考上。”
唐文风不想再提這一茬儿,实在是他体会不到哪裡厉害。便转移话题:“我們先去登记吧。”
潘容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登记完,交学费的时候,唐文风才知道原来還有许多七七八八的费用。
他们這些新生报到时,会领到一個书囊和两身白色的院服,书囊免費,院服要交钱,两身院服二百文。料子不错,自己在布庄扯布做這么两身,還不止二百文。总的来說還是优惠了的。
除此之外,寝室也要交钱。喔,這裡叫寝舍。一年八钱银子,统一八人间。不像墨华书院那边有上中下三等可選擇,如果实在不想住在书院,還能自個儿回家住。
另外,每個月的伙食费是三百文,每個月月初缴纳,饭堂有什么吃什么。想要吃好的得另外掏钱。
登记完,腰上挂着书院牌子,唐文风和潘容抱着书囊和院服跟着常勤去寝舍。
“唐文风!”
唐文风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人叫自己,声音有点耳熟。转過头去,发现還真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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