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殿下,疼,疼

作者:玉南廷
祈風收回視線,看着手中的傘,笑道:“這個婢子倒挺有眼色的。”

  沈平沙但笑不語。

  祈風板又道:“饒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殿下的嘴角到底怎麼回事?”

  沈平沙撐開傘,步入雨幕之中,雨滴落到紙扇上吧嗒吧嗒,他的聲音融在雨聲中。

  “你沒注意到那婢子的嘴角也破了嗎?”

  後知後覺的祈風:“……”

  —

  窗外雨聲漸漸消停,窗內,鬱娘擼着火火,心事重重。

  祈風雖然沒有幫祈明月作惡,但以祈明月的性子,絕不會就這善罷甘休。

  她正不知如何應對時,忽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院子附近探頭張望。

  張奕和塗二也發現那鬼鬼祟祟的身影,持刀將她攔下來盤查,得知是祈明月身邊的婆子後,又將她給放了。

  鬱娘站到窗邊去,剛下過雨,四周升起一股若有若無的雨霧,見那婆子半邊身子都被雨霧染溼,婆子卻絲毫不知,只目光頻頻張望,望着的方向卻不是南廷玉的房間,而是鬱孃的房間。

  隨後又看向門口的守衛,似乎在盤算什麼。

  鬱娘見狀便抱着火火出去,哪料到那婆子一看到她,扭頭就走。

  鬱娘心下越發好奇,便踏着石板走向張奕和塗二,石板上的雨水淺淺浸透鞋邊。

  “張大哥,塗二哥,這婆子同你們說什麼話?”

  張奕和塗二聽到這聲“大哥”“二哥”,心頭麻麻的,綿綿音調比這雨霧還要纏綿。

  二人回頭看向鬱娘面孔,一時竟結巴起來,連話都說得不利索。

  “她……她問我們二人當差交班的時間,說是……體諒我們,晚上要來給……給我們送湯喝。”

  “哦,原是如此。”鬱娘心思轉了轉,隱約猜測到些什麼,她還想要問話,忽見張奕和塗二臉色一凝,二人向着她身後拱手行禮。

  “殿下。”

  鬱娘轉身看向南廷玉,南廷玉視線掃她一眼,臉色瞧着不怎麼好,但沒說話。

  他從她面前大步躍過,衣袍間的風裹挾着雨霧撲面而來,只覺十分絲涼愜適。

  不知看到什麼,南廷玉忽然折回頭,睨向她懷裏的火火。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它怎麼還在這裏?”

  鬱娘沒來得及藏住火火,衣袖只堪堪遮住火火的屁股,心虛道:“殿下,這幾日奴婢事忙,還沒來得及給它找主人。”

  南廷玉斂眉,惜字如金:“儘快。”

  火火大概是察覺出南廷玉態度裏的敵意,忽然朝南廷玉汪汪兩聲,狀似要齜牙咧嘴威懾南廷玉,嚇得鬱娘先一把捂住它的嘴,忙道:“是,奴婢會盡快的。”

  南廷玉拂袖離開。

  人走遠後,鬱娘輕輕呼口氣,收回視線,摸着火火的小腦袋無奈道:“你還是第一個敢嚇唬他的。”

  真是初生狗崽不怕人。

  這些時日火火喫的有油水了,毛髮變得柔軟光澤,摸着很是舒服。

  鬱娘眼神惆悵看着它,其實是她自己捨不得,才一直沒有給它找主人。

  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將它當做家人來看待了。

  她俯下身,下巴蹭着火火的腦袋,總覺得火火落在別人的手裏,不會像她待它那般上心,可能只將它當做一隻拴在門邊的看門狗,一輩子能行走的距離便是那根鏈子的長度。

  更可怕的是將來老了,還會將它宰殺喫掉。

  每每這般想到,鬱娘就覺得同病相憐,他們是如此的相似。

  “火火,我不會丟下你的。”她似是對着火火道,又似是自言自語。

  南廷玉不喜歡它,那就儘量不讓他們見面,實在沒辦法,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跪在南廷玉面前求情,他總不至於真的跟一條狗過不去。

  暮色方垂下,燭火便已點亮薊州城。

  夜風攜了些溫熱,穿堂而過,將房內燭光扯得搖搖曳曳。

  鬱娘端上藥,置在案几上,叮囑南廷玉趁熱喝。

  南廷玉手裏拿着一卷書,目光垂下,眼睫未動,也未作聲,鬱娘識趣退到屏風外面。

  她身子還不利索,行走間隱有撕裂感傳來,她蹙着眉,端着小馬紮,坐在屏風外面做繡活。

  裴元清腰間掛的香囊有些破舊,她打算做個新的給裴元清,記得他的香囊總是散發出一股清甜的橙香,想來裏面裝得是橙花,遂在布的前後面打好橙花形狀,各繡一朵花。

  鼻尖藥香嫋嫋繞繞,南廷玉放下手中的書,擡起頭看向外面,半透明屏風上倒映着一道纖細的身影,燭火跳躍間身影綽約搖動。

  屏風上繡着仕女圖,她的側臉輪廓與仕女圖漸漸融合,柔美寧靜,屋外,繁星閃爍,夜色美得不可思議。

  南廷玉收回視線,看向案几上的中藥,端起來飲盡。

  中藥的味道很衝,卻不苦,加了蜂蜜和陳皮後有一種酸澀感,在脣齒間緩緩瀰漫開來,平生第一次不覺得藥難喫。

  他放下藥碗,站起身,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到屏風上,霎時間,兩個影子捱得極近,臉龐對臉龐,在搖曳晃動的燭火中靠近,遠離,靠近,又遠離……

  他腦海忽然閃過幾幅溫存相纏的畫面,臉部線條倏然凝重,撇開遐思吹滅燭火,無邊黑暗瞬間傾灑進來,遮掩住房內的一切。

  鬱娘見他休息,便也吹了外面的燭火,輕輕合門離開。

  南廷玉闔上眼,不知緣何沒有睡意,思緒在黑暗中越發清晰,一個念頭升起,無數個念頭便如繁茂枝葉順着根莖生長、蔓延、膨脹……

  待好不容易有一絲睡意時,忽然聽到隔壁傳來哐噹一聲,緊接着是女子的尖叫聲,南廷玉皺眉起身,屏氣靜聽,隔着一道牆,並不能聽得很清楚,他披上衣服,踩着星星的光大步去向偏院。

  立在門前,沉默了片刻纔開口向裏面問道:“怎麼回事?”

  “殿下……”

  鬱娘彷彿受了傷,聲音細弱如蚊,南廷玉聽此沒多想,推門進去,星光朦朦朧朧灑進來,並不能照清楚屋裏的情況,只能映出些輪廓。

  地面上有水、傾倒的木盆、散開的衣服以及幾乎不着一縷躺在地上的鬱娘。

  南廷玉:“……”

  像是乍然見到人出現,鬱娘驚慌拿起衣物遮住身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撐着地面,喫痛坐起身:“殿下。”

  “怎麼回事?”

  “奴婢方纔在屋裏洗漱,不小心打翻木盆,又踩到水一腳滑在地上……”

  說着話間,鬱娘口裏不住發出難受的呻吟,弓起的後背弧度也在顫動,似乎傷到了骨頭。

  南廷玉背對着星光,神色被黑暗遮住,他眼神幽暗,撇開頭冷聲冷氣評價道:“愚鈍。”

  連洗個澡都會摔倒,小孩子恐怕都沒有這麼駑鈍。

  “……”鬱娘心裏吐槽,他還真不會憐香惜玉。

  罷了,可能讓他憐香惜玉的人不是自己。

  鬱娘裝作傷心虛弱的樣子,小聲道:“是奴婢……不中用,驚擾了殿下……”

  南廷玉頓了頓,語氣竟又莫名生硬幾分:“還能起來嗎?”

  “能。”

  鬱娘捂着胸口的衣服,慢慢站起身,只是剛站起來身子又如蒲柳軟軟一倒,南廷玉手比腦子快,在她摔倒前先扶住了她。

  她徑直栽進南廷玉的臂彎,後背玲瓏弧度透過夏日的薄衫緊緊貼上南廷玉,微喃的呼吸如柳絮輕輕掃過南廷玉的脖頸。

  “殿下,疼,疼。”

  鬱娘連叫了兩聲疼。

  南廷玉摟住她不是,鬆開她也不對,繃着臉,身體也有些僵硬,甕聲甕氣開口:“哪裏疼?”

  “腰疼。”

  “摔到腰了?”

  鬱娘輕輕搖頭,視線垂下來,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這般扭扭捏捏,讓南廷玉沉下眼色,他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女子,覺得難登大雅之堂,一副小家子氣。

  “不是腰疼,怎麼又搖頭?”

  “腰不是摔疼的。”

  “那怎麼會疼?”

  問完這句話後,南廷玉便反應過來什麼,摟着她腰肢的手臂本能用力,疼得鬱娘又倒呼口氣,伏在他懷中直蹙眉。

  他想起來,那晚他確實過火了些。

  掌心扣住她的腰,如餓狼如猛虎,貪婪品嚐屬於她的溫熱細膩,只想深深的佔有、融爲一體,怎麼也不肯放下掌中這隻昳麗勾魂的獵物。

  如果記憶中紛亂的畫面都是真的話,那她的腰現在應該……紅的,紫的,青的,各色指印駁雜交錯在一起,很是可憐。

  “殿下,你摟得奴婢好緊,奴婢快喘不過來氣了……”鬱娘眼神求饒看向南廷玉。

  “……”南廷玉。

  喉嚨忽然有點癢,他放緩手臂的力道,聲音啞了幾分,“還能坐下來嗎?”

  “能的。”

  他扶她靠近榻上,她坐下來時,身上的衣服只虛虛遮掩住隱密的部位。兩條細白的長腿露在外面,光線分明昏暗,不知緣何,她的腿卻顯得十分白嫩。

  南廷玉撇開頭,四周空氣變得稀薄,隱隱有窒息感從胸腔升出,他欲大步離開這裏,只是這時竟看到窗戶邊有人影鬼鬼祟祟靠近。

  他還未來得及出聲斥責,鬱娘搶先將他三下五除二推到牀上去。

  “殿下你莫被人看見,污了你的清譽。”

  “……”

  南廷玉剛想張脣,鬱娘又捂住他的嘴,盈盈香氣在她柔軟的指腹間繚繞,他藏在黑暗中的眼神深了幾分,沒再作聲。

  鬱娘放下帳幔,遮住牀上他的身影,她飛快整理衣服。

  木門半遮半掩,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手,分開門溜進屋裏。

  他方一進來,夜風便攜着那股熟悉的惡臭味涌入鼻間。

  是那個臉上長滿膿瘡的馬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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