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壽宴
次日,鬱娘起身,坐到梳妝檯上,正糾結該給裴老先生換什麼禮物時,忽然發現昨日丟了的那塊的“玄”字玉,竟然安好無缺出現在梳妝檯上。
她還以爲眼花了,拿起玄字玉仔細看着,竟真的是它。明明昨日它不見了,怎麼又莫名其妙出現在梳妝檯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以爲是自己忙糊塗了。
裴老先生的六十大壽本打算自家人小聚一下,但他的一衆徒弟們張羅着要爲他大操大辦,且如今鬱娘爲未來太子妃,他也算是未來的國丈,皇家有意爲他擡高身份,便打算藉着壽宴爲他彰顯地位。
惠嫺皇后將壽宴一事交由鬱娘來操辦,算是對鬱孃的一個歷練,將來鬱娘入主中宮的話,大大小小的宮廷盛宴,都得學會操持承辦。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只需要宅在後院的無名通房,現在她爲太子妃,代表的是太子的臉面,甚至是國家的臉面,是故,她必須走到衆人面前,學會八面玲瓏、甚至是舞弄權術、掌控人心。
而對於宮中女眷,宴會也是能彰顯權力和身份、懲罰獎勵、拉攏威懾旁人的一個常用手段。
鬱娘也知惠嫺皇后的用意,遂抽出來一部分時間專注忙着壽宴的事。
南廷玉看她親力親爲的模樣,心中很是喫味。
馬上他們就要成親了,她卻對婚禮上的各項事宜不甚在意,倒是對裴老先生的壽宴尤爲上心。她的世界裏,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那麼多,偏生就不能多他一個。
南廷玉心情乏悶,一直悶到壽宴這日。
朝中的一衆權貴們幾乎都攜着女眷而來,大臣們圍住南廷玉和裴元清寒暄,女眷們則圍着鬱娘。
現在沒有人再糾結鬱娘到底是不是曾經的鬱奉儀,因爲經過中秋節宴會一事,所有人都看出來鬱娘已經坐穩東宮太子妃之位。
“裴姑娘今日的妝容可真好看,清純中又帶着一點小俏皮。”
“是啊,這妝容與裴姑娘身上的粉色長褂也很配,嬌嫩如花,當真是‘芙蓉不足佳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鬱娘被一衆女眷簇擁討好着,她們的熱情勁讓她幾乎招架不住,費了好些力氣才應付住她們,將人都安排妥當。
徐妙蘭也來了,只不過沒有像旁人那樣立即圍上來說話,見鬱娘得了空,她才搖着羅扇,走上前,笑眯眯道:“如今還適應嗎?”
鬱娘俏皮搖搖頭。
徐妙蘭繼續道:“往後久了,你自然就適應了……”說着,徐妙蘭湊到跟前,手中羅扇向着遠處指去,鬱娘順着看去,看到幾個打扮得優雅端莊的婦人。
那幾個婦人此刻正在偷偷瞄鬱娘,見到鬱孃的視線,嚇得忙轉過身去。
“有些夫人和你打好關係,便是想着將來能順順利利將自家的女兒送入長樂宮。”
鬱娘收回視線,笑道:“倒是難爲她們了。”惠嫺皇后本意要爲南廷玉再納一良娣,兩奉儀,但後來不知怎地被南廷玉給拒絕了,沒再提這事。
這羣世家倒是不死心,竟還想着從她這邊下手,想來在外人眼中,她們覺得太子不肯納妾是她“善妒”的緣故。
徐妙蘭小聲叮囑着話:“難爲是小事,畢竟現在只是賠着笑臉,將來就有可能一步登天,所以這羣人盯你盯得緊。你要狠下心,別被人輕易忽悠了。”
鬱娘笑笑:“事不由我,她們就算把我給忽悠了,也不一定能成功,關鍵還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說着,鬱擡起頭,視線隔着半空望向南廷玉,沒曾想南廷玉也正在看她。那道沉沉目光復雜而內斂,彷彿雜糅了萬般愛意。
鬱娘收回視線,心道,南廷玉能不能一輩子不納妾,她無法確定,不過至少最近這幾年他應該沒這個心思,他現下對她還新鮮着。
愛而不得,總是能讓人牽腸掛肚,甚至是肝腸寸斷。
人們不會珍惜唾手可得的東西,卻總想追尋那些已經漸行漸遠或者遙不可及的東西。
徐妙蘭常聽荀世子說太子的事,所以知曉太子和鬱娘之間的事,她調侃道:“太子對你,自然是一片赤誠。”
鬱娘見她打趣,便也打趣道:“其實我有一事一直很好奇,妙蘭你爲何沒有與太子在一起?”
徐妙蘭羅扇輕揚,悠悠道:“實不相瞞,早些年惠嫺皇后挑選太子妃時,便在我和宣若薇之間猶豫,後來,是我主動放棄的。”
鬱娘頓時來了興致,睜着眼,靜待她說下去。
徐妙蘭藉着羅扇遮掩,小聲與鬱娘道:“太子這人,旁人覺得溫潤儒雅,可我卻覺得他骨子裏桀驁不馴,固執偏執,不是我所能降服得住,我還是適合找個像阿逸那樣容易拿捏的清閒世子。”
鬱娘點點頭,深以爲然道:“他確實如你所說的這般……”
“你們在聊些什麼呢?”
裴元清的聲音忽然竄進來,嚇得鬱娘忙住口。
裴元清看她心虛的模樣,笑着道:“你們在這裏聊天,可把太子和荀世子急得不行,他們二人頻頻向這裏張望,和大臣們說話都說得心不在焉。”
徐妙蘭一擡頭,果不其然看到自家夫君露出個腦袋,鬼鬼祟祟向這邊張望,這副模樣瞧着很是滑稽好笑。她無奈搖頭,向裴元清道了賀,寒暄過後便朝荀世子而去。
殿中一衆大臣和女眷幾乎都已來齊,瞧着時間也該開席。
鬱娘笑道:“父親,今日你是壽星,你也快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話落,她作勢推裴元清進殿,卻恰好與迎面而來的宣明朗撞見。
宣明朗清晰聽到鬱娘口中的那聲“父親”,眼神不由複雜看向鬱娘。
鬱娘猝不及防和他對上視線,霎時,她腳下如長了個根,動彈不得。這是她第二次遇見宣明朗,上一次是在中秋宴上,當時並未有精力看他,如今卻是真正仔細看着他。
他眉目溫和儒雅,氣質俊朗瀟灑,身上又自帶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氣息,便是現在這副模樣,也能將許多女子迷得暈頭轉向,更何談二十年前。
難怪魚沉壁丟了女兒,會立即找個假女兒冒充也要穩住自己宣夫人的地位。
宣明朗看着鬱孃的面龐,心口莫名苦澀:“琳琅。”
鬱娘收回飄遠的思緒,眼色平靜看着他:“宣大人,按照禮儀,您還是應該喚臣女爲一聲裴姑娘較爲適宜。”
宣明朗聞言,神色一頓,面上浮出難堪之色,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見周遭有人圍過來,止住了聲音,沒有多做停留,和裴元清說了些官場上的話,讓小廝送上禮物,便轉身離開了。
他現下被削去一半權力,夫人畏罪自殺,女兒暫押獄中,早已不復當年的風光。官情紙薄,朝堂上後宅中少不了陰陽怪氣,是故,能不聽閒言碎語便不聽。
邊上有人道:“沒想到宣大人竟還會親自來爲裴老先生賀壽……”
“是啊,本還以爲因爲中秋節的事,兩家生了嫌隙。”
裴元清捋着鬍子,笑呵呵打岔過去,他一出現,殿中氣氛熱鬧許多,祝賀詞連綿起伏響起,寒暄完,一衆大臣和女眷按照位階坐下來喫酒。
本來依着禮儀,太子該在高座之上,但今日太子卻把高座的位置留給裴元清,選擇和鬱娘同席而座,此舉也算是彰顯了裴家父女二人的地位。
殿中大臣和女眷們見狀,對裴元清和鬱娘越發殷勤討好,整個壽宴鬱娘都在各種吹捧聲中度過,最後壽宴結束,鬱娘還被幾個貴女拉着,嚷嚷着說想要認她做姐姐。
她笑着與她們話了告別,等轉過身看向南廷玉,才發現南廷玉閉目靠在椅子上,臉色微紅,似乎被人灌醉睡着了。
一旁的荀世子也喝得醉醺醺的,徐妙蘭一臉嫌棄扶着荀世子離開,荀世子則盯着徐妙蘭的側臉,傻憨憨笑着。眼中愛意彰明較着。
鬱娘走到南廷玉身前,正想喊醒他,下一瞬,他卻突然拽住她的手,將她攔腰抱到大腿上。
殿中還未走完的賓客本來慢吞吞的,見狀,嚇得迅速溜走。
南廷玉埋首到鬱娘胸口上,聲音啞啞的:“琳琅,孤頭疼。”
這句話一瞬便將鬱娘帶回了曾經的回憶中。
他以前喝醉酒,頭也會疼,她不理睬他的話,他就跟個孩子似得,一直嚷嚷頭疼,嚷得人受不了。
“既然頭疼爲什麼還要喝酒?”
“孤不想掃興……”
南廷玉蹭了蹭鬱娘胸口,鬱娘懷疑他是在佔自己的便宜,正欲發火,忽然聽到他低聲道:“明天,你陪孤去看母后,好不好?”
“明天進宮是要做什麼?”
“不是進宮,是進皇陵。”
鬱娘本想要起身掙扎,聞言,動作頓住。
“進皇陵,看孤的母后,孤早就想帶你去見母后,可惜那個時候在如意寺遇到了刺客,沒有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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