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教訓
“督公,您怎麼淋着雨回來呀?”
她小口小口喘氣,把傘舉到顧玄禮頭不上是被雨澆得,還是汗浸透,整張臉泛着慘白,踉蹌兩步,栽上顧玄禮胸膛。
小姑娘的身子在冰冷的雨天,靠過來時感觸更清晰,她比貓兒還柔軟。
顧玄禮微不可查地頓了頓,卻也因這瞬間,遠離了渾身的痛――
因爲被林皎月抱住的地方,被她所觸碰到的全部地方,都宛若燒起來了。
他啞口,喉嚨眼宛如被人撕扯繃緊,質問他,殺啊?!
爲什麼不繼續了?!
顧玄禮額角青筋凸起,咬緊牙――
伸手將人死死按進懷裏。
太柔軟了,一捏就要碎了,怎麼殺啊。
最後,林皎月爲她的魯莽,也終於付出了代價:她傷寒發燒了。
大夫過來看診,把完脈一回頭便見到顧玄禮那張冷臉,頓時嚇得支支吾吾,一會兒夫人心氣鬱結,一會兒春天受寒也很正常,顛過來倒過去半天都沒說清。
顧玄禮蛇一般的眼神看過去:“心氣鬱結是被刺客嚇的,春日受寒是她自己跑出去淋了雨,看咱家作甚?”
大夫趕忙解釋沒看沒看,是他眼斜總愛撇。
顧玄禮涼颼颼:“能不能治?不能就將你的眼一道挖了。”
大夫磕頭,能,能。
那就一切好說,顧玄禮看了眼偷跑進屋的小珍珠,拿腳尖絆了幾下,絆得小胖喵仰起快看不見的脖子張牙舞爪,嘴裏罵罵咧咧。
他知道它想來喫林皎月帶回來的小魚乾。
白眼狼,白嫖精,哪裏有喫的跟誰好,他都沒得着回報,它休想喫到小魚乾。
臨走前,大夫顫顫巍巍看到孫嬤嬤,想起先前的事兒,也被嚇得藏不住,直接說出來:
上次夫人送來的那藥方,他粗略過看了。
顧玄禮沒擡頭,腳尖的動作稍稍慢下些。
大夫說,夫人詢問的那個是補身子的好方子,用的藥也不難尋,日常都可以溫和調理着,待夫人醒了,還請嬤嬤代爲轉達能用,不必擔心,孫嬤嬤連忙應聲。
顧玄禮垂着眼眸,將小珍珠抱起來,餵了條小魚乾。
大夫走後,門房又來了一趟,見督公在,嚇了一跳。
顧玄禮挑了挑眉,讓他有什麼事先同自己彙報,心中卻想着,詭計多端的林皎月,這才幾天,他的府邸都快成她的了。
可他驀然想到林皎月似哭似笑看着自己,說她是自己的夫人,那……這府邸確實也算得上是她的。
顧玄禮頓了頓,看不出什麼臉色地一隻手搭在了桌上,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小珍珠。
門房伏地:“本也是要再同督公彙報一次的,夫人說,往後不論誰來找她,或是她往外傳什麼消息,都要再與督公說一遍的――這次夫人讓小的去伯府,傳她近日不去了的口信兒,小的已經傳到了。”
門房告退,屋裏輕悄悄的,只有小珍珠嚐到了小魚乾,發出一陣安逸的咕嚕嚕。
顧玄禮垂着眼,拍了把它的屁股――它最近恰好不鬧了,屁股便不翹了,只回頭不滿地喵了一聲,尾巴一掃,喫幹抹淨走了。
阿環暗暗感嘆好可愛,冷不丁聽到顧玄禮涼颼颼開口:“它是不是個膽大妄爲的小白嫖精?”
阿環一抖,看了一圈才發現督公在問她,乾巴巴回道:“也,也沒有吧,夫人說,小貓咪就該被寵着。”
顧玄禮冷笑一聲:“確實,還有人比它更白嫖。”
以爲賣些乖就夠了?
不僅要他幫忙做事,提各種麻煩要求,如今還登堂入室,將他的家僕當自己的使喚,甚至將自己要殺人的心都給摁了下來。
雖說藥方的事兒他明白了,可除了補藥,她就不能想點別的法子來回報自己?
嘖,學小珍珠翹個屁股也成啊。
她倒好,哪片逆鱗不能觸,她跳到那片鱗上翩翩起舞,大雨天的舉着把自己都護不住的傘來礙眼。
……偏偏自己真被她摁下來了。
顧玄禮手背上青筋慢慢凸起,雨天沒能紓解的疼後知後覺衝上腦子。
他眼底發紅,意識有些混亂地想,督公夫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騎到督公頭上了?
人確實不方便殺,但他要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點兒教訓,讓她知道,不要以爲可以隨意拿捏男人,
太監也不行。
他看了眼還在睡着的林皎月,拍了拍衣服起身,孫嬤嬤去送。
顧玄禮揮揮手:“回去把人照料好了,什麼時候醒了知會一聲。”
孫嬤嬤忙應是。
回到了後院,梅九迎上來,一見他的模樣,有幾分訝異:“督公沒殺人?”
顧玄禮默了會兒,煩躁地點了點頭。
想殺,沒殺成。
梅九更訝異了:“難道是夫人勸住您了?”
“什麼意思?”顧玄禮立刻冷聲質問。
梅九便把昨日林皎月來問他的事兒如實告知了,他們倆湊一塊討論了很久督公喜歡什麼,最後發現,太監該喜歡的,督公一概不喜歡――
什麼玩鳥啊盤核桃啊抽菸杆兒啊,通通都不如下雨天和殺人來得帶勁兒。
顧玄禮陰惻惻地壓低了眉毛:“她知道咱家下雨天喜歡殺人?”
梅九理所應當:“應該不知道,我分開說的?”
顧玄禮頓了頓。
原來,林皎月冒雨來接自己,是她滿心以爲,這就是在細密溫柔地回報自己了,而她之後作出的反應,不說有幾分演得成分,起碼是她視死如歸的表態。
麻煩。
腦袋又開始一鑿一鑿得疼,顧玄禮嘶了聲,扭頭給自己揉了揉,轉瞬陰森森地問梅九:“你知道咱家爲什麼不愛抽菸杆兒嗎?”
梅九茫然搖頭。
“因爲咱家怕燒着你這草包。”顧玄禮狠狠抽了把他的後腦勺。
一夜雨停。
林皎月醒來後,阿環高興不已,連忙叫廚房給熱了暖烘烘的粥點和易克化的小菜,孫嬤嬤也趕忙將大夫交代的事項以及先前藥方的事一一告知林皎月。
她一邊笑眯眯地聽着,一邊喫飯,錯過了幾頓飯,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喫得比平時還多了些。
“夫人好像心情很好。”孫嬤嬤去給督公報信兒去,阿環接手在一旁照料。
林皎月揚脣點點頭:“病好了,當然心情很好呀。”
阿環也跟着樂:“真好,我都很久沒見夫人這麼開心了。”
林皎月這倒詫異了:“多久?”
“嗯……大概有一個月吧。”
林皎月想了想,一個月前,差不多正是她偷聽到自己要嫁個宦官的時候,那會兒愁是爲了此事,現在高興,卻也因此。
昨日隱約猜測顧玄禮下雨天愛殺人,雖然上趕着過去十分危險,卻也是最好的機會叫對方看到自己的決心――
她縱使有算計,有謀求,可早已將自己看作與他一體,是他的夫人,甚至於,可以將自己的性命與他捆綁在一道,只要他願意,她也不做掙扎,引頸受戮。
當然,她有賭的成分,顧玄禮這麼久沒殺她,她有理由相信自己活着還有價值。
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打動對方,如果拖延太久,很有可能祖父和母弟都會再次殞命,所以不得不用這般激烈的法子,去取得對方的哪怕一丁點兒信任和憐憫。
她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但幸好,顧玄禮沒有直接拒收這份誠意。
有些後怕,又有些慶幸地想,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不一會兒,孫嬤嬤歡天地喜地回來,對她說:“夫人,督公準您叫伯府的大姑娘和小公子來府裏探望啦,說日後若您有想去的地方,不必請示他!”
林皎月還沒來及高興,孫嬤嬤又笑着說:“還有,下月初,瑞王府有春老宴,督公也請您一道去呢。”
作者有話說:
督公:(磨牙)咱家要給小夫人整個厲害的教訓!
皎皎:(開心)督公要約我出門談戀愛啦!
――《和神經病談戀愛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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