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乡村夜话
不同于白天游客盈门的熙攘,這时候的桐村回归了一個华夏乡村的质朴。
虽然這几年,桐村大力发展旅游,村裡的居民们挣了不少钱,不過他们大多数人,還都保持着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习惯,所以周围的人家,都早早的陷入了沉眠,唯着小桥口弄堂深处的這一家,在這暮色深沉的大环境下灯火依旧。
昏黄的灯泡选在头顶,年迈的老太端着碗盘,从房间裡颤巍巍地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几個穿着汗背心的男人围着一张有些年岁脱漆的木桌,在玩扑克。
坐西向东,依次的三個人,年纪约莫都在三十出头,這家老妇的儿子叫刘强,小名强子,几年前因为抢劫入狱,坐了两年牢,出来之后一直游手好闲,村裡人对他劣迹斑斑的恶行也早有所闻,谁都不愿意把闺女下嫁给他,所以开年37的强子還是光棍大老粗一枚,他就是今天下午对胖子讹钱的那個壮汉。
顺数過来第二個刀疤脸的络腮胡,名字叫做朱南怀,绰号老刀,他是刘强坐牢的时候认识的,也是介绍给刘强這桩生意的介绍人,至于剩下的那個,個头精瘦,混入人堆不起眼的叫做雷肖,小名狗子,他也是這村裡的人,从小就跟着刘强混,待到刘强坐牢那下,他家人给他安排了邻村的小厂子做保安,但沒做几個月就因为品行不端被辞回来,除了平常偶尔帮忙照看一下家裡的小卖部,基本也是游手好闲,同属大龄光棍中的一员。
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烟雾缭绕,除了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就只有一张木床,他们几個在這裡已经藏了好几天了——从犯下那件大案子之后。
“也不知道东哥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老刀随口扯起话题,丢出了一对十,干了一口啤酒,“警察的视线全在北面,等這阵子风头過去了,咱们先去到云省,再和东哥他们会合。”
刘强也不答,接了一对J。
狗子看了看刘强的脸色,又看了看手牌,叫了過。
老刀从手牌裡抽了两张A,压在了桌面的牌堆上面,他看了看刘强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抽個不停,边上用铁罐头做的烟灰缸已经快满出来了。
老刀以为刘强是在担心,便安慰道:“放心吧,這活咱们做的干净利落,那帮警察抓不到我們,再過两天,咱们就過逍遥日子去,要几個妞,随便你点,想想她们那白花花的大屁股……”
刘强和狗子听了這话,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不過笑過之后,刘强的眉头又皱紧了起来。
老刀察觉到了不对:“强子,咱们是自己人,你要有什么事不妨跟兄弟明說,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老刀绝不废话。”
“刀哥,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
刘强有连续抽了几口烟,像是要平静内心的不平静,当他把烟头在铁罐子裡掐灭之后,他抿了抿嘴。
“啥事?”
“那個,刀哥,我把枪给弄丢了。”
“丢了?”老刀听到這话一激灵,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刘强的手臂:“怎么丢的。”
刘强本身也是一個一米八几身高的大汉,但他被老刀抓着却不敢有半点的反抗,老刀的那双手就像是铁爪一样扣着刘强,很快就白了一片。
尤其是被那对充血的眼睛盯着,刘强知道,老刀虽然看起来挺好商量,但上次他可是亲眼看见老刀开枪杀了两個无辜的民众,连眼皮眨都不眨,理由是他们看到了自己一行的样子了。
刘强支支吾吾,但大抵回忆起了今天的行程。
原来,他和兄弟狗子实在在小屋裡憋得慌,就趁着老刀在屋裡午睡的时候出去转悠,本来,他们从学生手裡讹了500块钱买了不少东西還挺高兴,沒想到一摸衣兜,怀了,怎么别在后腰上的手枪沒了。
這么大的事,刘强不敢跟老刀說,他和狗子還抱有侥幸心理,心想着也许枪压根就落在家裡沒带出来啊。但是回来一找才发现,房间裡根本沒有枪的影子。
“那究竟是丢哪了?”
老刀青筋毕露地吼了起来。
刘强煞白着脸,不敢接话。倒是边上的狗子回忆了一下:“会不会是那两個学生,除了他们之外,咱们也沒接触過什么人啊?”
“那两個学生在哪?”
面对老刀的追问,這下狗子也沉默了。
老刀用舌头抵住了下嘴唇,压抑地在這個狭小地房间裡原地来回地走了两圈,就在刘强和狗子想說点什么的时候,老刀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踹飞了,砸在墙上摔了個粉碎:“操!成事不足败是有余的两個混账东西,当初把你们拉入伙的老子也是個傻-逼,不行,這裡已经待不成了,趁警察沒来之前,咱们赶快走!”
“去哪啊?”刘强看着老刀已经转過身,飞快地收拾起了东西,這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老刀回头,瞪了他一眼:“去哪?去哪都比继续待在這裡强,你看着,就因为你個蠢货把枪给丢了,那群條子马上就要找上门了——你们他喵的還愣着干嘛,還不去给我收拾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咱们這一路看来是不好走了!”
刘强和狗子对视了一眼,哪裡還敢反抗。
狗子赶紧出了门,去他自己的家裡拣行李去了,而刘强不用說,這就是他家,该拿什么,该带什么,都老刀說了算。
曾几何时,刘强和狗子也想過要退出,毕竟当初老刀骗他们入伙的时候,只說了這是一趟能赚钱的大买卖,但可沒說他喵的是去杀人抢运钞车啊,现在,刘强的手上已经沾了血,他就是想退出,也沒门了。
只是苦了狗子,他本来想着有钱赚不忘亲兄弟,但沒想到是把他拖上了不归路了。
但往好的地方想,他们這一单可是抢了三箱的纸钞,刘强打出生起就沒见過這么多的钱,虽然說和东哥他们会合了之后,钱說好大家是要一起平分的,但就算這样,保守估计每個人也能分到個五十万。
更何况,东哥他们能不能从警察的围捕之下逃出来還是個未知数,如果他们逃不出来,或者直接被警察抓住或者干脆枪毙了,那么這剩下的钱……
這确实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砍头买卖。
为了眼前可以看得见的幸福生活,刘强也顾不得危险了,哪怕刀山火海都豁出去了。
老刀也正是看中了他的這种性格,才会拉他入伙的,但沒想到的是,千算万算沒算到,這货惹事的本事也是一流。
但无论刘强,還是老刀,都是事到临头能放胆的类型。
从床底下的大木箱裡,把藏着的三個手提箱取出来,老刀让刘强提着刚从家裡收罗的一些必需品和路上的干粮,然后拎起了钱箱。
“走!”老刀就简短地說了這么一個字,扭头便走。
刘强也跟着他的脚步迈出了门槛,但他感到了身后颤巍巍老妇的视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這辈子就不是一個孝子,也沒为家为老母亲做過一点事,但人到底是有感情的生物,他抬头看了看前面老刀的身影已经与夜幕化为一色不见了,他就转過头来,飞快地打开钱箱,朝老母亲的手裡塞了两摞钱。
“拿着。”他又回头看了眼泛泪光的老妇两眼,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夜幕裡。
见到刘强隔了半分钟才追上来,老刀也沒怪他,谁都是爹妈养的,這得将心比心。
现在,老刀已经不那么上火了,他反而拍了拍刘强的背:“想开点,只要等咱们過了這阵风头,以后還可以再回来的,你有的是补偿的机会。或者你干脆就在外地买栋房,花点钱讨個老婆,然后把你老娘一起接過去。”
這裡是村头的一個老树,估计已经有了一百多個年头了,這裡也是刘强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接头地点,一有状况,各自逃散的时候,他们就约定在這裡碰头。
又過了几分钟,狗子才姗姗来迟。
他背上背了個大行囊,估计带了不少的东西。
“抱歉,家裡的老娘唠叨,耽搁了不少時間。”
“别說了,咱们走!”
老刀也不废话,朝着两人一招手。
现在是晚上,外围旅游局搞检票的人已经撤了,小镇清冷,除了偶尔的一声狗叫,基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刀哥,咱么该去哪啊?”
虽然之前也问了這個問題,但因为老刀当时在气头上,刘强也沒敢细问。
现在,老刀倒是有了一番计量:“人多的地方去不得,最好咱们找個僻静的地方藏两天,警察不可能一直封路,到时候咱们就见机行事,搭個顺风车出省。”
老刀的话還沒說完,他突然看到了前面的盘山路上,连续闪過好几阵亮光。
“那是什么?”狗子显然也看见了。
“警车!”老刀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一定是有人捡到手枪报警了,咱们快躲起来!”
一听是警察来了,三個人哪裡還敢有半点磨蹭的,赶紧撒丫子飞奔了起来,正好,前面有一幢旅馆的民宿。
而好巧不巧的是,這裡就是陈逍他们下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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