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張定邊 二
據軍情估算了一|江南水陸兩師的戰略。張定邊決據守大城。不是他不重視水路。而是因陳友諒已經從沉中“奮起”了。
回到武昌的陳友諒很快知道不但州湖口丟掉了。定遠軍也逼到家門口了。屢屢向武昌發起進攻。而且南昌也丟掉了。江西行省大部分地盤不再姓陳了。傅友德更是殺進了湖南。把湖廣行省南邊的天臨路常德路衡州路寶慶路等地方攪的一片沸騰。張必先爲了確保漢陽武昌西線的安全據守巴陵不敢出。眼睜睜地看着這些地方換旗變色。
陳友諒憤其疆域日。於是開始“奮圖強”。他下令轄地民衆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人。在漢陽武昌一帶大造舟船。其中有巨舟上百艘。舟高數丈。外飾以丹漆。上下三級。上級置走馬棚。下設板房爲蔽;置|數十。其中上|人語不相聞;爲了抵禦火炮。櫓箱皆裹以鐵。他聽說江南水陸兩師併發。直撲武昌老巢。一時便發了狠。將後宮嬪妃和文武百官數千人全部上船。然後盡發治內能調動的兵馬。氣勢洶洶地向東迎戰。有破釜沉舟決一死戰味道。
看到陳友諒又犯了脾氣。走上另一條極端的路。張定邊張必先鄒普勝陳友貴。甚至連張鳳道都苦勸不已。但是全被已經氣急敗壞頭腦發熱的陳友諒拒絕。面對陳友諒空國而出孤注一擲地想法張定邊知道。陳友諒其實沒有從慈湖當塗血戰失敗中走出來。此時的陳友諒已經有點神經質了。內憂外患的壓力讓他的精神幾乎崩潰。甚至有大臣在奏事的時候因爲說了一句“當效勾踐臥薪嚐膽之舉”。就被他認爲是嘲笑自己是亡國之君。氣急敗壞地命衛士將大臣拖出去斬首。更有,妃和近侍因爲無意中笑了兩聲。便被陳友諒認爲他們在暗地裏嘲笑自己立即命人將他'|活活打死。當面對陳漢朝最大的威脅時。|友諒沒有冷靜地採取合適的對策而是轉爲一種竭斯底裏地豪賭。
在這種情況下張定邊知道自己經無法勸阻陳諒。甚至都無法正常指揮水師。因爲現在地陳友諒幻想用陳漢水師的結舟成城再披上鐵皮去擊敗江南水師地火炮。在他腦海。似乎唯一能抵擋江南水師火炮的只有城池那就城池搬到江上來吧。無奈之下。張定邊只轉爲去關注大冶一線的戰事。因爲他知道一旦定遠軍突破大冶。武昌就無險可守。定遠軍可直接兵臨城下而陳友諒空國而出。武昌已經沒有多少兵力了一旦武昌被攻陷。加黃岡失陷陳水師就算是關在短短地一段江上了。
龍鳳六年十月二日清晨。張定邊早早地便起來。無聲站在窗外。看着院子裏瑟落的秋色。侍妾魚娘端了一個盤子。面放着幾個麥餅還有一壺酒。
“將軍。請用早餐。”
張定邊默不作聲地下。拿麥餅就往嘴裏送。一邊嘎巴咀嚼着一邊端着酒碗喝一口酒。讓酒水將幹麥餅碎片送下肚去。看到張定邊喫東西時還是一臉心思重重的樣子。魚娘便開口道:“軍。我來彈奏一曲。”
到張定邊點頭示意魚娘取下襬在桌子上的古琴。撫手彈奏起來。純樸迴盪地琴聲悠悠而起。待到前奏一過。魚娘那空靈輕暢的歌喉隨琴而起。
“,輕塵。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堪嘆商與參。寄予絲桐。對那禁傷情。盼徵盼徵未審何日歸程。對此香。香有限。此恨無窮。無窮傷懷。楚天湘|淵星。早早託鱗鴻。情最殷。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
“好一句香醪有限。此恨無窮。”張邊長嘆了一聲道不由滿飲了一碗。“想當年我陛下潑張三兄弟結義。何等的豪情。不輸他劉合地桃園結義。這些年來。我南北戰。爲陛下`下這陳漢江山。原本自問也算是天|豪傑。可惜。可嘆!”
娘一邊輕輕地拂動弦。一邊傾聽着張定邊的自言自。
“當後明白。己了。而且錯的很厲害。
當陛下和我還在爲蠅頭小利營營而生時。劉合肥卻在一隅之地振臂高驅逐韃虜。光復中華;當陛下我還在爲權勢虛位奮爭不休時。劉合肥卻在那裏準備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這等意境。我等相差太多了。回顧往事。總覺自己不過是土狗戶犬而已。驅逐韃虜光復中華。男兒就當行此名垂千古地大事。”
失敗了。當我們還在自己之間爭權奪利時。劉合肥早-地在爲北伐做準備了。我們只不過是影響他舉師北伐的一塊大石頭而已。大勢之下。我等焉能不敗!”
娘就像一位非常知心地人。默然聽着張定邊的肺腑之言。做爲一個婦道人家。她不喜政事。所以也不會去看天下四處傳遍的《江南邸報》。也就更不知道江南在劉浩然的率領下。提出了五年一計劃積蓄力量。擇機北伐的口號和行動。於是也不知道張定邊此中所感的含義。她只知道如何讓自己的人儘量減少煩惱。
“也罷。該來的還是要來。該去的還是要去!”張定邊喝完最後一口酒。重重地放下酒碗道:“魚娘。給爲夫穿鎧甲!”
張定邊將掛在木架上的鎧甲披在身上。魚娘則細心地爲他繫緊繩索。看着這個在自己身邊忙碌的倩影。定邊地眼睛變的溫柔起來。
“魚娘此次出戰。兇未卜。那口箱子裏有幾十個金餅四盒子的|和一些珠寶。都是陛下賞賜給我的。你盡數拿去吧早早離去。”
娘身子一僵。手腳不由地慢了起來。但是張定邊還在那裏喋喋不休:“現在這世道亂人心難測。你一弱女子拿着重金反而會惹來殺身之禍。你不如先將這重金埋在附近靠之處隨身些碎銀就好。待到你找到個好男人。再回來去。生兒育女過富足安穩的日子去吧。”
“將軍。你爲
妾身我願隨你上前線。”魚娘再也忍不住了。垂
“我可以爲將軍牽可以爲將擋箭。”
張定邊臉上閃過一道複雜的神情不忍憐惜悲痛。諸種不等。但是他很快換上一副窮兇極惡的模樣:“打仗是男兒的事你一個弱女子來合什麼?速速離去。休再煩我
娘淚如雨下顫着手終於將張定邊地鎧甲穿好。轉到他跟前雙手持禮道:“將軍憐惜妾身。妾無以回報。只求臨別前爲將軍再彈奏一曲。
”
“也罷!”
娘坐下。雙手一撥。略帶悲涼滄桑的曲子應弦而出:“當年的意如芳草。日日春風好。拔山力盡忽悲歌。飲罷兮。此奈君何。人間不識精誠苦。貪看青青舞。驀然斂。卻亭亭。是曲中猶帶楚歌聲。”
張定邊靜靜地聽着。曲罷之,不由長嘆一聲:“你想來一回霸王別姬。可惜劉合肥或許能成漢高祖。我不是楚霸王。”說罷。張定邊一把扶起魚娘。盯着地眼睛好了好一會才說道:“魚娘。好好活着。活着比什麼都好。”
娘咬着自己的嘴脣。好半天才回答道:“將軍活。我便活着。將軍亡。我也不想苟活於世。”
張定邊言以勸。只的放開魚娘。轉身離開房間。只留下一個雄壯悲涼的背影。
大冶城外二十多裏的空野之。丁德興以三團步兵爲一個大方陣。一口氣佈下了十個大方陣。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邊。張定邊率兵出來佈陣時。只看到無邊際地長矛紅巾和旗。
張定邊策馬站在最前面。由部下將近十萬兵馬也布好陣。看到前面如山的定遠軍。突然豪氣大發。策馬奔到中間。大吼一聲:我乃張定邊是也!”
聽到這如雷地吼聲剛布好陣漢軍將士齊聲呼。聲動如潮。響徹天地。
丁德興看着遠處的那個還有他身後如山如林地漢軍將士。不由暗暗讚歎:“真英雄也。今我們誰勝誰敗。都足矣!”張定邊待到己軍歡呼聲沉下去之後。策馬奔到定遠軍前。大聲說道:“張某曾聞定遠軍臨戰前喜悲歌一曲。歌后無不慷慨激昂。從容赴死。今日何不讓我和兒郎們一聽?”
一位定遠軍軍官策馬奔了出來對言道:“爾等元軍否?”言下之意是定遠軍只在臨戰元軍時才放聲悲。張定邊和陳軍就享受不到這個待遇了。
張定邊一愣。心裏由想起江淮河南山東無數的紅巾軍在元軍面前高聲悲歌。然後前仆後繼。義無反顧。眼中不禁溼潤。悵然道:“我老張還是落了下乘!”
當定遠軍官定邊的注視下本陣時。定遠軍中突然想起了貫徹天地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與子偕作!豈無衣?與子同。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首秦風《無衣》最適合定遠軍重同袍之情。所以在軍中也唱較多。張定邊這麼一挑撥。《熊熊烈火》不適合唱。剛剛憋着一口氣的定遠軍將士們立即高聲齊唱這首軍歌。
渾厚雄沉地歌聲如滾滾春雷一般。在張定邊和陳漢軍將士的頭上滾動着。他們都默不作聲。靜靜地傾聽。在天下諸軍定遠軍算的上最有紀律最驍勇地一而他們長以歌鼓志就是其中的基礎之一。聽到定遠軍將士那飽含感情的高。張定邊能清感覺到聲音中迸發出的那種勇往直前義無反顧地決心和豪情。他聞定遠軍待遇極高陣亡負傷的撫卹非常豐厚。如果家中有子女者。江南行省還負責撫養長大成人。所以定遠軍將士對死無憾也就無懼所以他們才唱那麼情真意切。
歌聲落畢。張定邊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大部分人都是一臉的麻木。彷彿這場戰事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路過這裏而已。
唉。如此士氣軍心。何能取勝?張定邊不由長一聲。他曾經研究過定遠軍那日益複雜的軍制。試找出能夠借鑑的東西。他最讚賞的是除了軍紀嚴明。有一整套完善的賞罰和撫卹制度外。就是定遠軍配有大量受過良好訓練軍官士官和錄事官。張定領兵多年。當然知道指揮數萬上十萬軍隊是多麼不容易。將領再英明神武。部下像一潭稀泥。也沒法打仗。而定遠軍能百戰百勝造就了一大批“名將”。張定邊認爲劉浩然耗費巨大心血培養訓練出來的衆多軍官士官羣是根本原因之一。可惜自己一直學卻無法實現。陳漢頻繁的戰爭。還有張定邊本身的權力。根本不給他這個時間和機會。
再看了一眼沉穩如山嶽的定遠軍。張定邊大吼一聲:“誰與我先破敵陣?”
“大帥!我來!”一名部將應聲馬奔出。
“鐵柱。定遠軍長矛如林。你要萬分小心!”張定邊輕聲向這位自己一手帶出的老部下囑咐道。
臉!鐵柱一臉堅毅地說道。
張定邊聽到鐵柱說到了一個死字。心裏掠過一道不詳之感。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繼續說了一句:“只要你突出一個缺口。我立即率大軍跟上!”
“好。大帥。看我的!”鐵柱應了一句。然後興奮地一擺手裏的長刀。大吼一聲道:“兒郎們。跟我殺敵去!”
說完。一踢馬刺。縱馬率先奔出。身後緊跟着三千騎兵和萬餘步兵。向定遠軍陣殺去。張定邊在後面一手。本陣中奔出上萬弓箭手。向前齊步。走到一定射程便開始張弓亂射。而定遠軍不甘示弱。弓弩手也一併齊出。發動齊射。只見天空中|矢如雨。相錯亂飛。鐵柱一馬當先。帶着部衆像一條長龍一樣直奔定遠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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