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团聚 作者:未知 “爹,我是阿狸。” 屋子裡的這一句话,令薛怀远呆住了。 他鲜少有這般惊讶的时候,然而今日先后两次,先是薛昭,后是姜梨,這二人,却是让他接二连三的說不出话来。 姜梨有许多话要說,她想要慢慢的一点点的诉說過去的事情,让薛怀远相信自己,她就是薛芳菲。可是甫一叫“爹”,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一位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小姐,即便帮助了薛家很多次,但薛怀远也知道,她是姜元柏的女儿,自己的阿狸早就被沈玉容和永宁公主害死了。姜梨也薛芳菲也是全然不同的两個人,但当面前的女孩子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他的眼前,突然就看到了阿狸小时候。小姑娘性子好,他那时候刚到桐乡,处理政事,每日很晚才回家。薛昭是男孩子,自然性子粗糙,阿狸却是女孩子,却也坐在院子裡乖乖等他天黑才回来。那时候,薛怀远一回去,小姑娘就跳起来,软软的叫他“爹”,声音裡又是委屈又是高兴,让他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当他看着姜梨在自己面前流眼泪的时候,薛怀远就不由自主的探手過去,想要摸摸她的头,她也的确這么做了,他怔怔的道:“阿狸……” 姜梨也愣住了。 她沒料到薛怀远這么容易就相信了,或者說,她沒想到薛怀远会這么容易就认出了自己。這或许就是血脉亲情,割舍不断,即便是换了一個身份,换了一张脸,也能轻而易举的认出来。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纠结,那么多怀疑,一切就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薛昭本来也很紧张的看着他们二人,生怕薛怀远不相信姜梨的话,伤了自家姐姐的心,想着介时自己帮着姐姐证明,却沒想到薛怀远叫出了“阿狸”。 姜梨能确定他叫的是“阿狸”而不是“阿梨”,因为对于姜二小姐,薛怀远从来叫的是“姜姑娘”。 “爹,你相信姐姐的话了!”薛昭道:“太好了!” “阿狸……”薛怀远也跟着老泪纵横,他原本也是個颇有气度的中年人,如今却苍老的和姬老将军那么大岁数一般。他伸手握住姜梨的手,也不知道是恍惚梦境,還是清醒着的,他问:“阿狸……爹的阿狸還活着……” 姜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在薛怀远身前跪倒下去:“爹,女儿不孝,当初若不是女儿同沈玉容成亲,怎么会为薛家招来如此祸患,還连累爹和阿昭受尽折磨,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薛怀远慌张的要扶她起来,语气裡沒有一丝责备,只道:“這怎么能怪阿狸?都是爹的不是,爹成日忙于公务,沒有关心你……沒有替你打听清楚,沈玉容是個什么人,才会這样将你嫁過去,你在沈家一定吃了许多苦,爹都不知道……” “你们别互相這么說了,”薛昭道:“此事不怪爹,也不怪姐姐,谁能想到沈玉容会是這么個人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沈玉容在桐乡的时候也是人模狗样的。换了旁人来看,就算想要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人的本性更要在面临巨大抉择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之前沈玉容沒什么選擇,自然算不错,后来他富贵了,才变了心的。” 薛昭的這一番话,像是令薛怀远慢慢的清醒過来。他拉着姜梨,让姜梨在身边坐下,看向姜梨,姜梨的脸,实在是和薛芳菲完全不一样,然而她的神情和动作,却又让薛怀远觉得薛芳菲犹在身前,薛怀远一时有些混乱,他道:“阿狸……你的脸,你怎么成了……成了姜元柏的女儿?” 姜梨和薛昭对视一眼,這件事,迟早都是要解释的。姜梨便将自己之前同薛昭解释過的解释了一遍,薛怀远听完后,目露惊异。薛昭在一边插嘴:“姐姐,你這是借尸還魂啊,从前只在酒楼的說书人那裡听過,沒想到会发生在你身上。不過老天爷待你還算不错,变成了姜家二小姐,好歹也是個官家,幸好沒有变成個男人。否则便是你找到了爹,跟爹說你是姐姐,爹也不会相信你的,還会以为是個疯子。” 薛昭自从见到了姜梨,得知薛怀远也在燕京城,便逐渐恢复了从前跳脱的性子,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姜梨之前還怕他因为站不起来此事心中难過,一蹶不振,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大大的放心了,就连這件事他都能用玩笑的口吻說出来,可见和从前沒什么两样。 “就是說,虽然你是阿狸,现在却已经是姜家二小姐的身份了?”薛怀远问道。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分明是自己的女儿,可如今却要叫别人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认。 “沒事的,爹,我早就想好了。”姜梨道:“我日后会想法子认你做义父,姜首辅若是同意了的话,我是可以叫你爹的。旁人只会以为我們是义父义女的关系,但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沒那么容易吧。”薛昭插嘴道:“官家规矩多,认個义父可不像是在桐乡那么简单。姐姐,你要是认义父,认個高官权贵也就罢了,认爹……怕是那位首辅大人会以为你在胡闹。” 姜梨道:“我自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薛昭见缝插针的问:“难道是要那位大人帮忙?” 姜梨一愣,随即明白過来,那位“大人”指的就是姬蘅。那天晚上和薛昭相认的时候,她沒有避讳姬蘅,姬蘅還牵着她的手,只怕被薛昭看在眼裡,傻子也能猜得出她和姬蘅不是普通关系。 “那位大人是谁?”薛怀远疑惑的问。 “沒、沒什么。”姜梨像是做错了事情被抓到的小孩,笑着敷衍過去,“就是一位曾经帮助過我們的人罢了。”她瞪了薛昭一眼,薛昭别過头去,紧挨装沒看到姜梨的眼神。 “难怪,”薛怀远沒注意到薛昭的眼神,只是兀自說道:“你会一直帮着薛家……” 姜梨的确和薛家有很深的渊源,因为她本来就是薛家的女儿薛芳菲啊! “阿昭是怎么回事?”薛怀远又看向薛昭:“你是如何把阿昭救出来的?” 不等薛昭說话,姜梨就先抢過话头,她道:“是我的一個朋友,我請求他帮忙去私牢裡救姜家的三小姐姜幼瑶,那位朋友在私牢裡看见阿昭,阿昭同他求救,他也不晓得阿昭是我的弟弟,便将阿昭救出来了。后来我……我去那位朋友府上时,恰好看到阿昭,才晓得阿昭居然活在世上,之前都被永宁公主骗了。我与阿昭相认后,就决定带阿昭来看看您。” 薛昭朝姜梨眨了眨眼,示意姜梨說的這番话裡,实在是隐瞒了太多的东西。薛昭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初薛芳菲和沈玉容互相生出好感的时候,薛芳菲也不曾瞒着薛怀远和他,虽然害羞是害羞,但到底還算坦荡,怎么到了肃国公這裡,却是千方百计的隐瞒? 薛怀远不疑有他,只感叹道:“這可真是巧的很,阿狸,你要好好谢谢你那位朋友,他救了阿昭的性命。” “我晓得的。”姜梨回答。 “那位哥哥可不止救了我的命,姐姐的事情,爹的事情也帮了不少忙。”薛昭扬眉道:“好像听他府裡帮我治伤的大夫說,之前爹在桐乡的案子,那位哥哥也帮了不少忙。可以說的上是咱们薛家的恩人。” 薛怀远闻言,讶异的问道:“阿狸,你的這位朋友,是位公子么?” 姜梨只得尴尬的称是,又道:“我与他认识,其实還是因为他与姜元辅认识……” “那位哥哥可是個好人,爹還记得为你治病的那位司徒大夫吧,就是受哥哥所托,来帮的忙。司徒大夫后来又救了我,成王举事那一日,他们都将我保护的很好。我想,连我的忙都如此相帮,定然是看在姐姐的份上,帮姐姐的忙肯定更多了。” 薛怀远也不是傻子,薛昭這么明裡暗裡的暗示,立刻就转過弯儿来,诧异的看向姜梨,姜梨正对薛昭使眼色,叫他不要胡說八道。薛怀远心中就更诧异了,他一手养大的女儿,是個什么脾性她自己最清楚。倘若真的和薛昭嘴裡的“哥哥”沒什么,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否认,然而她只是让薛昭住嘴,却沒有否认,已经說明了一些問題。 “阿狸……”薛怀远道。 “爹,阿昭他胡說八道,我的朋友的确帮了我许多,我日后也会感谢他的。” 薛怀远看着姜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她是薛芳菲的时候,生的实在太好,远近十裡八乡的人家都来打听,想要将阿狸娶回家去。薛怀远却觉得那些人家都算不得最好,而阿狸是個有主意的姑娘,最后他瞧出来,阿狸喜歡上了沈玉容,沈家来求娶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对于沈玉容,薛怀远還算满意,這個年轻人有才华,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看样子对阿狸也不错。唯一让薛怀远觉得不对的是,沈家在燕京城,燕京那样的地方,沈家无官职在身,阿狸容貌太盛,若是有人生出歹心,沈家怕是护不住。 不過沈玉容站在薛怀远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考上状元做官,庇佑阿狸一生一世,薛怀远将他诚恳,便也答应了。阿狸喜歡的人,想来也是好的。 沈玉容考上状元做了官的消息传到桐乡来的时候,百姓相亲都来恭喜他,說阿狸好福气,好眼光,這样就能做锦衣玉食的官太太,薛怀远面上笑着,心中却总有些担忧。果然,到了最后,他的担忧成了事实,原来沈玉容为了薛芳菲可以走上仕途,但他也可以为了走的更高而牺牲薛芳菲。 虽然阿狸眼下不說,但薛怀远也能想得到,当初在沈家,阿狸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她的容貌虽然也好看,但到底不如薛芳菲时候的惹人注目了,而且她现在是官家千金,想来普通人也不敢打姜梨的主意。 薛怀远知道,阿狸成了姜梨,在姜家自然有好处,不過坏处也不好,抛开高门大户裡的勾心斗角不說,就算如今阿狸的亲事,薛怀远也做不得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是官家,越不可能让子女凭着心意去嫁娶。要考虑诸多,门当户对,是否可以为仕途带来筹码,婚姻不再只是婚姻,身在姜家,阿狸想要嫁给自己喜歡的人,是一件多么难的事,薛怀远明白。 眼下薛昭的暗示,阿狸的反应都說明,阿狸可能有了心上人,就是那位救了薛昭的“哥哥”。 薛怀远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阿狸沒有因为沈玉容的事从此失去对人的信心,不再相信旁人,忧的是如今阿狸的心上人,未必能和阿狸走在一起。但无论如何,關於阿狸有喜歡的人這件事,薛怀远却沒有半点不悦。 他的女儿,本就是天下间难得的好姑娘,好男儿喜歡求娶,是一件寻常的事。就算阿狸之前看错了人,那也不是她的错,如果她仍然再次喜歡上另一個人,薛怀远心裡,也只会为她高兴。 他甚至为她骄傲,這才是薛家的姑娘,敢爱敢恨,永远有勇气,有希望。 他的心中思量万千,面上却浮起了一個慈祥宽和的笑容,他道:“我知道,日后哪一日有机会,阿狸也让我看看你的朋友,我也想要当面对他道谢,谢谢他对你的照顾。” 姜梨怔住,脸颊发热,心中却温暖。這就是父亲,父亲永远会站在她身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身后都有家人的支持,那些惶惑、烦恼和纠结,就会在家人的温暖中,烟消云散。 因为沒什么可怕的。 薛昭问姜梨道:“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薛家一家团聚,对姜梨来說,实在是意外之喜,姜梨迟疑了一下,道:“我如今在姜家,也不能离开燕京,恐怕是不能回桐乡去的。阿昭,爹,你们想要留在燕京,還是回桐乡去。” “回桐乡做什么?”薛昭道:“爹现在已经不是县丞了。而且我們怎么能让姐姐你一個人留在燕京城?当年就是因为让姐姐一個人在燕京城,才会被沈玉容那個畜生所害,我們留在燕京城,好歹能保护你。” “是啊,阿狸,”薛怀远也道:“爹放心不下你。” 姜梨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泪顿时又要流了出来,她道:“好,那咱们都不走,就留在燕京城。” “我想和爹住在一起,”薛昭道:“姐姐,那位叶三老爷好像是姜二小姐的舅舅,你能不能与他說一声,让我留在叶家,或者我們一起搬出去也行。我和爹在一起,好歹互相有個照应。” “這個好說。”姜梨道:“叶府這么大的宅子,只有世杰表哥和舅舅两個人,舅舅人很爽快,你们住在這裡,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 “阿狸,”薛怀远迟疑的道:“我和你弟弟现在住在叶府,之前也一直沒能跟你說,如今我不是县丞沒有俸禄,你弟弟又站不起来,原先家中的积蓄,也早就被冯裕堂拿走了。我們住在這裡叨扰叶三老爷,却一分银子不出,实在是……实在是過意不去。” 薛怀远骨子裡极为骄傲,绝不是那种混吃混喝的人,占了人便宜心中已经很不自在了,可眼下這样的状况也暂时沒法改变。原先他不知道姜梨是薛芳菲,這话也不能跟姜梨說。现在晓得了,就直接說了出来。 “爹,别担心,”姜梨笑道:“我成了姜二小姐后,手头上也有了不少积蓄。姜老夫人和姜元辅对我挺大方的,那些首饰和银子我也沒怎么花,介时都可以兑成银票。你们若是觉得不舒服,我把银票交给你们,你们再给舅舅。” 薛怀远惭愧极了:“阿狸,怎么還要你来养我們……” 薛昭眼中也闪過一丝黯然,养家糊口這件事,原本是应该他来做的。他作为薛家的男子汉,理应撑起整個家,保护自己的家人。如今武功全废,還成了瘸子,日后再也站不起来,這些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說起了。 “我本来就是薛家的人。”姜梨轻声道:“爹如果要算的如此清楚,难道是因为我如今姓姜,就生了嫌隙。” 薛怀远一听,立刻道:“当然不是!在爹心裡,你永远是爹的阿狸。” 姜梨笑了起来。 薛昭看了看姜梨,又看了看薛怀远,摇了摇头,也笑了。罢了,无论如何,如今发生的一切,一家三人還能团聚,都已经像是上天赠与的大礼,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太贪婪,上天把這一切又收回去了怎么办?他们理应感到知足的。 姜梨又陪着薛怀远和薛昭說了好一阵子话,他们三人彼此相认后,便将這些年对方不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姜梨也诉說了当年自己是如何被沈玉容和永宁公主所害,她略過了那些残酷的细节,說的轻描淡写,即便是這样,仍旧听得薛怀远和薛昭难過痛心。 這一說话,竟然到了下午。 叶明煜在外面敲门,道:“薛先生,薛少爷,阿梨,你们什么时候出来。都說了這么久了,要不出来吃点东西再继续說吧。” 他们這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都沒来得及吃午饭,被叶明煜這么一提醒,才觉出饿意来。 姜梨就推开门和叶明煜道了一声抱歉,让薛怀远和薛昭一起出来吃饭。因他们三人都沒吃饭,叶明煜也只得陪着挨饿。叶世杰也早就下了朝,得知薛怀远的儿子薛昭還活着,而且正在自己府裡,也是大大的惊讶了一回。 饭桌上,叶明煜对薛怀远和薛昭父子团聚的事表示了恭喜,他们并不知道姜梨就是薛芳菲,只因为薛家是因为姜梨屡次对薛家伸出援手而感激罢了。在桌上,姜梨也提到了可不可以让薛昭日后继续住在這裡的事情。 叶明煜想也沒想的就答应了,道:“住吧住吧,阿昭住在這裡挺好的。這府裡就我和世杰两個人,世杰還老不在,你们住在這裡,我也就不怕薛县丞整日孤单了。” “银子的事……”姜梨的话還沒說完,就被叶明煜打断,叶明煜道:“阿狸,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家最不缺的是什么,可就是银子了,薛先生和阿昭住在咱们叶家,還用什么银子。别整那些了,平白伤感情!” 他话都說到這個份上,再强說便显得有些奇怪了。姜梨也只得按捺下自己的话,不過看薛昭和薛怀远的神情,倒是轻松了一些。 薛昭很喜歡和叶明煜說话,知道叶明煜走南闯北了很多地方,便询问了他许多事。叶明煜知道薛昭原本一身好武艺都被永宁公主的人给废了,還打折了双腿的事后十分可惜。但表示可以教薛昭重新练剑法,坐在椅子上不必行动的那种,薛昭立刻很高兴的答应了。 叶世杰有些奇怪,他觉得姜梨和薛昭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自然感。且姜梨面对薛昭时候的笑容,是一种包容的,仿佛习以为常的笑容,也是真心的笑容。他一直注意着姜梨,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沒說。 這一日直到天都黑了,姜梨不得不回府去。叶明煜和叶世杰要送她去府门口,姜梨拒绝了,倒是薛昭提出有话要和姜梨說,姜梨答应了下来。 叶世杰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们远去。 出府的路上,姜梨一直推着薛昭的轮椅,赵轲远远地跟在后面。薛昭坐在轮椅上,随手从路上折了一根草拿在手上玩,他轻声道:“姐姐,那個叶大少爷,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看我們。” “大约是诧异我与你的关系吧。”姜梨沒多想,只道:“毕竟在他们看来,我和你看上去太過熟稔了,有点奇怪。” “嗤——”薛昭笑了一声,“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們什么关系,和他有何关系,我看他的姿态,分明是对我有敌意。” “胡說八道,”姜梨回答,“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对你有敌意。” “那就要看姐姐做了什么咯,”薛昭笑的促狭,“我姐姐从前在桐乡的时候,就有好多公子老是爬我們家墙头,要是叶大少爷在桐乡,怕是爬的最高的那個。” 姜梨沒好气的敲了一下他的头:“我看你是伤全好了,不晓得疼,什么话都敢說。”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薛昭故意拖长了声音道。這沒什么,从前有许多公子,包括他在桐乡的交好的伙伴,老是让薛昭带些东西给薛芳菲。有时候是脂粉,有时候是风筝,薛昭带一次回去就被薛怀远揍一次,后来薛昭也就不带了,谁再觊觎他姐姐,就是想他挨揍,薛昭全都不搭理。 如今這样,真像是回到了過去那时候。 他的姐姐,就算是换了容貌,果然還是总是不缺人为她倾倒的。 “姐姐,我问你一件事,看样子你是不喜歡叶家大少爷是吧?” 姜梨又好气又好笑,薛昭倒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她就道:“叶表哥是表哥,你少拿人家做筏子。” 薛昭才不为姜梨的這些话所动,他突然问:“你和肃国公是什么关系?” 姜梨一怔,推着薛昭的轮椅,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她知道薛昭迟早会问這個問題,在面对薛怀远的时候,薛昭說的那些话,便說明了薛昭早就注意到那晚她和姬蘅的亲密。 但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薛昭說。 她嫁過人了,被沈玉容害的遍体鳞伤,转头又喜歡上别人,旁人也许会說她水性杨花,這也就罢了,姜梨晓得,薛昭和薛怀远绝对不会,他们会替自己着想,会为自己找到了喜歡的人而高兴。 姜梨犯愁的是,這個人是姬蘅。 就像姜家人对她亲事的看法,殷之黎就是极好的選擇,容貌才学沒得挑,性情温和,又心底善良,旁人要是择婿,也会觉得殷之黎是個极好的選擇。而姬蘅就不一样了,容貌虽好,却太過艳丽。性情更是喜怒无常,传言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這样的人,怎么看都充满了危险,姜家人劝慰她不要和姬蘅走的太近,叶明煜也曾這样劝慰她。 她实在是怕,怕薛昭和薛怀远也会這么劝慰他。 毕竟他实在不是一個别人眼裡的好人,但喜歡這种事,是沒有因果的。 “姐姐,你喜歡肃国公,是不是?”薛昭追问。 姜梨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有些不确定的问:“如果我說是,阿昭会不会阻拦我?” “阻拦?”薛昭一愣,忍不住转過头来。 夏天傍晚,晚霞散去,她的容貌模糊起来,就像她的声音,亦或是心情,忐忑、小心和谨慎。 薛昭又回過头去,背对姜梨,笑了一笑,爽快的道:“为什么要阻拦?他又不是不喜歡你,還想当我姐夫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