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心情陡轉

作者:朱太河
曾婉兒走後,丫鬟秋香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算時間估計小姐已經出城了,她終於忍不住,趕緊去找曾梓圖報信,可是走到曾梓圖的門外又不禁有些猶豫。曾梓圖正在房間裏坐着,忽然看到秋香站在門口,又不進來,感到有些奇怪,開口問道:“你是婉兒房裏的丫鬟吧?是不是婉兒讓你過來有什麼事啊?”秋香只得走進門來,說道:“我們小姐……走了。”“走了?她去哪兒了?”曾梓圖一下子站了起來。秋香說:“帶着郝老大他們出城,去追秋遇公子了。”曾梓圖走到秋香面前問道:“那吳秋遇去哪兒了,婉兒知道嗎?”秋香說:“小姐走之前,廖樹山回來說,看到秋遇公子出城往西去了。我們小姐就帶人往西追去了。”“往西去了?”曾梓圖捻着鬍鬚沉吟良久,他最擔心的是,吳秋遇會去掛月峯。秋香說:“看樣子,是跟小靈子出走有關。我們小姐估計,他是去找小靈子了。”曾梓圖坐下來,仔細思索了一番,對秋香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秋香轉身出去了。

  曾梓圖派人把裘如龍找來,吩咐道:“你安排下去,派人到邦均和段甲嶺打聽一下,看看吳秋遇和婉兒他們有沒有從那裏經過。如果有他們任何人的消息,馬上回來告訴我。”裘如龍領命出去了,曾梓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派了幾個家丁到城西方向去打聽,看看吳秋遇有沒有往**莊方向去。

  大街上,幾個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忽然看到信號,趕緊奔向觀音寺白塔附近的聯絡地點。此時已經有十幾個人聚在那裏,在小聲議論。鮑大勇看看人齊了,開口說道:“堂主有令,城中各處只留一個人繼續監視,就由現在帶隊的人負責安排,其餘的人全都撤出城去,到**莊後集合。”有人不明白,開口問道:“鮑大哥,咱們爲什麼忽然撤了?”鮑大勇瞪了他一眼:“這是堂主的命令!”但想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堂主只說,現在時機敏感,不能再刺激曾梓圖了。至於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更多了。大家分頭準備吧,傍晚之前分批撤出。”衆人領命,紛紛散了。其實,就連鮑大勇自己也不知道,堂主喬三哥爲何要這樣安排。

  傍晚時分,曾梓圖收到回報,說吳秋遇沒有往**莊方向去。曾梓圖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很快,裘如龍也回來了,聽說曾梓圖在大廳等他,趕緊過去彙報。曾梓圖見裘如龍進來,起身問道:“怎麼樣,有消息嗎?”裘如龍說:“有人看到婉兒小姐和吳秋遇同乘一匹馬,過了段甲嶺往西去了,好像是往北平方向。郝青桐他們三個在後面跟着呢。”曾梓圖點了點頭,慢慢坐下來,似是自語道:“婉兒果然追上他了。”裘如龍疑惑道:“曾公,您說他們去北平幹什麼?”曾梓圖說:“他們的目的不是北平,是山西。”“山西?”裘如龍更加疑惑,“您怎麼知道?”曾梓圖說:“昨日吳秋遇來府中吵鬧,爲的是索要小靈子。後來我才知道,小靈子給他留了一封信,自己出走了。吳秋遇沒有線索,想着往西去,我想很可能是要去山西。聽說他們是在山西認識的,他或許要去那裏碰碰運氣。”裘如龍點頭道:“有道理。曾公,婉兒小姐跟那小子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曾梓圖微笑道:“我想不會。我想信秋遇的人品,婉兒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裘如龍說:“那就好。”不過,曾梓圖馬上囑咐道:“婉兒和秋遇在一起的事,先不要跟別人提起。”裘如龍稍稍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想通了,他心想,曾公一定是怕婉兒小姐與吳秋遇親密接觸的事傳揚出去有失曾家體面,於是說道:“曾公放心。”曾梓圖說:“你往返幾十裏,累了吧?早點回去歇着吧。”“好。如龍告退。”裘如龍說完,轉身開始往外走。

  剛走出兩步,他忽又停住,回身說道:“還有一件事,也挺奇怪。”曾梓圖問:“什麼事?”裘如龍道:“我回來的時候,在城西遇見好幾個北冥教的人,雖然他們做了裝扮,但是也大致猜得出來。進城以後,我找下面的人問了問,好像城裏北冥教的人忽然都撤了,不知是何緣故。”曾梓圖稍是一愣,但很快就想通了箇中緣由,只是不便對裘如龍說,於是隨口說道:“那是他們的事,咱們不用操心。你早點回去歇着吧。”裘如龍見曾梓圖並不關心此事,也就不再討論,轉身出去了。

  曾梓圖忽然大笑起來。裘如龍回來所說的兩件事,對曾梓圖來說都是好消息。一是曾婉兒追上吳秋遇,二人共赴山西,而且是同乘一匹馬,這說明曾婉兒已經成功地貼近了吳秋遇,只好日後好好相處,不怕吳秋遇不動心。二是北冥教的探子忽然從城裏撤出,這擺明了是在示弱,想來北冥教總壇的人已經知道司馬相失蹤,所以不敢過分招惹曾家,怕此時忽然生出事來引起大亂。

  曾梓圖心情大好,派人去叫曾婉兒的丫鬟秋香。秋香不知老爺找她何事,急急忙忙過來伺候。曾梓圖問秋香:“你叫什麼名字?”秋香沒想到曾梓圖忽然問起這個,不禁稍稍愣了一下,趕緊回道:“老爺,我叫秋香。”曾梓圖微笑着說道:“秋香,好,這個名字好。”秋香說:“這是小姐給我起的名字。”曾梓圖點了點頭:“你伺候小姐很盡心,婉兒一直誇你。”秋香越發糊塗了,老爺今天怎麼忽然找她聊起這些來,於是說道:“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老爺,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曾梓圖說:“我剛剛得到消息,婉兒確實跟着秋遇公子走了,說是要去五臺山走走。”秋香一聽,老爺已經知道了小姐的去向,心裏踏實多了。曾梓圖囑咐道:“如果公子和夫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安排婉兒去了五臺山。一方面替夫人到寺廟進些香火,同時去找佛光寺的無涯大師求些靈藥回來,免得他們擔心。”秋香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曾梓圖看着秋香,又特意囑咐了一句:“你一定要記住,不要跟任何人說起婉兒是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尤其是夫人。”秋香一愣,不知曾梓圖爲什麼要瞞着夫人。曾梓圖盯着秋香問道:“你記住了麼?”秋香趕緊點頭道:“我記住了。老爺放心,我跟任何人都不會說的。”曾梓圖點了點頭,滿意地說道:“嗯,你是個懂事的。我這裏沒事了,你回去吧。”秋香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心中卻仍有不解。

  曾可以這幾天心情相當不好。一是本來幻想着能從司馬相那裏得到全部《北冥玄經》,可是司馬相忽然不見了,後面的幾頁書稿也廢了,看來這個願望永遠不可能實現了。二是司馬相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雖然彼此相處日子不多,也幾乎沒什麼感情,但是司馬相是吃了他給的藥丸才中毒,而且很可能已經被山中的野獸吃了,這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一旦傳揚出去,必定爲天下人不恥。還有一件事讓他難受的。曾梓圖給他藥丸的時候,說是無涯大師祕製的靈丹妙藥,不但可以療傷,還能增進功力,沒想到竟然是**。幸虧是給司馬相吃了,要是自己吃了,估計也難逃活命。曾可以一直糾結於曾梓圖是否已經知道是他救了司馬相,是否已經不再信任他,甚至要置他於死地。好在這幾天曾梓圖並未找他,因此暫時不用直接面對。

  曾可以心情煩悶之極,又到母親和如夢那裏尋求安慰。盧夫人看到兒子如此沮喪,心疼地問道:“以兒,出什麼事了?看你無精打采的。”曾可以當然不敢跟母親說出司馬相中毒失蹤的事,只是一個勁地敷衍。可是他胡亂編的理由,盧夫人根本不信,仍繼續追問:“娘也沒那麼好騙的。你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在娘這裏不要藏着掖着。是不是家裏出什麼大事了?”曾可以見敷衍不過去,便試着重新編了一個謊,說道:“娘,孩兒這幾天派人出去打聽司馬……不,我爹的下落了。”盧夫人聽他提起司馬相,趕緊問道:“怎麼樣?找到了嗎?”曾可以搖了搖頭,說:“沒有。派出去的人都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孩兒擔心他根本就沒有回洛陽,而是又去北冥教了。”盧夫人搖頭道:“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曾可以說:“娘,孩兒這幾天一直有不好的預感。萬一我爹他……萬一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咱們怎麼辦?”盧夫人不願意往壞處想,反而開始安慰曾可以:“原來你就是爲這個事發愁啊。你放心,你爹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他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你不用着急了,慢慢打聽着,娘不催你就是了。”曾可以點了點頭,知道終於把母親糊弄過去了,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卻見柳如夢正在門口看着他,似有疑惑。曾可以衝着柳如夢勉強笑了一下,怕被她看出破綻,便趕緊向母親告辭。柳如夢把曾可以送出門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曾可以回到家裏,沒敢去驚動曾梓圖,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推門進去,卻見曾梓圖正坐在屋裏,不禁心頭一驚,當即愣在那裏。其實曾梓圖早就發現曾可以這幾天情緒不對,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得逞,今天專門到曾可以的房間來等他,是特意來安撫他的。見曾可以回來,曾梓圖開口招呼道:“以兒,你回來了。”曾可以猜不透曾梓圖坐在這裏等他的目的,但是又不得不上前說道:“爹,您怎麼來了?孩兒剛從我娘那裏回來,正要去給您請安的。”曾梓圖微笑着說道:“爹專門在這裏等你,是有話跟你說。來,坐下。”曾可以心中忐忑,畢恭畢敬地在爹爹對面坐了下來,不安地看着曾梓圖。

  曾梓圖忽然問道:“你對爹給你安排的和邵家小姐的親事怎麼看?”曾可以一愣,沒想到曾梓圖會忽然提起這個話題,猜想他一定又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便敷衍着說道:“孩兒沒有想法,全憑爹爹做主。”曾梓圖說:“那要是爹爹明日就應承下來,讓你們儘快完婚,你也是願意的嘍?”“啊……”曾可以緊張地站了起來。他當然是不願意,他根本就不喜歡那個邵九佳,他心中喜歡的是柳如夢。可是剛剛纔說出“全憑爹爹做主”,現在要忽然改口,會不會惹怒爹爹?曾可以滿臉尷尬,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曾梓圖見曾可以站起來,盯着他問道:“怎麼,你有話說?”曾可以搖頭支吾道:“沒……沒有……”曾梓圖忽然大笑起來。曾可以更加緊張,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趟到了椅子上。

  曾梓圖笑夠了,站起身來,轉到曾可以身後,輕輕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坐,坐下。”曾可以愣愣地坐下,兩隻手都不知往哪裏放。曾梓圖停頓了一下,說道:“爹知道,你不喜歡邵家小姐,你喜歡的是如夢姑娘,對不對?”曾可以回頭愣愣地看着曾梓圖,不敢貿然承認。曾梓圖繼續說道:“其實,爹也不喜歡邵九佳。那丫頭刁蠻任性,言語放肆,實在不成體統。”曾可以慢慢站起身來,驚訝道:“爹,您是說……那您爲何要答應這門親事?”曾梓圖嘆了一口氣,說道:“爹看中的不是邵家的人品,而是山西幾十家門派的力量。邵青堂在寧武經驗幾十年,號稱‘威震三關’,這塊牌子掛了幾十年不倒,足見他有些手段。爹本指望他聯絡山西各路英雄爲我所用,因此對他的提親不敢輕易拒絕。”曾可以聽他說出實話,心裏的委曲馬上冒了出來:“這麼說,爹是準備犧牲孩兒的終身幸福,去換取那幾十家門派的支持?”曾梓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纔開口問道:“你覺得這些年,爹對你怎樣?”曾可以頓時又緊張起來,急忙說道:“爹對孩兒……用心呵護,耐心栽培,當然是最好的父親。要不是爹爹如此疼愛,孩兒也不會有今日的出息。”曾梓圖滿意地笑道:“好,好。你能這樣想,爹很高興。來,你先坐下。”曾可以稍稍放鬆了一些,慢慢坐下。

  曾梓圖說:“你既然知道爹爹對你的疼愛,怎麼會以爲爹爲了區區幾十家門派的支持就要犧牲你的終身幸福呢?”曾可以一愣:“爹的意思是……您不會逼我娶邵九佳?”曾梓圖說:“那當然了。爹還沒老糊塗,怎麼會委曲自己的兒子跟那麼個丫頭過一輩子?就是你娘也不會答應啊。”曾可以激動地站起來,簡直難以置信:“爹,您說的是真的?”曾梓圖笑着說道:“婚姻是人生大事,當然由你們自己做主。爹怎麼會埋沒你們的幸福呢?”曾可以心中狂喜,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地搓着手說:“爹,您真是太好了!孩兒……孩兒都不知道怎麼說了!謝謝爹!我以後什麼都聽爹的!”

  曾梓圖說:“你也不用全聽我的,說說吧,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曾可以只顧悶頭傻笑,都不知該從哪說起了。曾梓圖笑道:“爹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如夢姑娘對不對?”曾可以略含羞澀地點了點頭,其實心裏早樂開了花。曾梓圖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喜歡,就要勇敢去追求。爹希望你是真心愛她,把她娶進門,一直對她好下去,而不是一時衝動。”曾可以忙說:“孩兒決不是一時衝動!孩兒真心喜歡……喜歡如夢!”曾梓圖點頭道:“這樣就對了嘛。心裏怎麼想就怎麼做。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扭扭捏捏的?”曾可以點頭道:“嗯,孩兒記下了。”曾梓圖站起身說道:“如夢很好。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是個溫柔體貼、善良賢淑的好姑娘,跟你娘是一樣的人。你要好好珍惜她。”說着邁步往門口走去。曾可以一邊送爹爹走出門口,一邊說道:“多謝爹爹教誨。孩兒全記下了。”

  曾梓圖用柳如夢的事成功安撫了曾可以,滿意地走了。曾可以在屋中手舞足蹈,興奮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獨自狂歡了一陣子,忽然想到要去找妹妹分享一下,便出門向曾婉兒的住處走去。

  來到曾婉兒的房間,卻只見丫鬟秋香一個人在裏面。秋香正在收拾曾婉兒的東西,見曾可以眉飛色舞地走了進來,趕緊直起身子問候:“公子來了。”曾可以四下找了找,沒看到曾婉兒,開口問道:“秋香,婉兒呢?”秋香說:“小姐出門了。”曾可以問:“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沒回來。她去哪了?”秋香說:“五臺山。”曾可以一愣:“五臺山?她去那幹什麼?什麼時候走的?我怎麼不知道?”秋香說:“晌午之前就走了。說是替夫人到寺廟進香,順便去找那個……哦,是無涯大師,順便找無涯大師求些靈藥。”曾可以問:“這是婉兒跟你說的?”秋香當然不敢說出這是曾梓圖讓她說的,便點了點頭。曾可以說:“不可能。她什麼時候管過這事了?就算要去,也是我去,哪就輪到她了?你跟我說實話,秋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秋香見曾可以緊緊盯着自己,知道很難瞞過他,便先去把房門關了,然後小聲說道:“小靈子給秋遇公子留了一封信,自己出走了。小姐跟着秋遇公子去找小靈子了。他們一道去的山西。”曾可以聽了,點了點頭:“這個事兒我爹知道嗎?”秋香說:“知道。剛纔那些話,就是老爺教我說的。老爺還特意囑咐,千萬不能傳到夫人那裏去。”曾可以想了想,覺得可能是曾梓圖怕如夢得知此事知道吳秋遇還活着,所以才叫人瞞着夫人。經過剛纔和爹爹的一番對話,他現在對曾梓圖是完全信任,心裏唸的都是他的好,沒有其他。秋香把話說完了,又趕緊去開了門。因爲小姐不在,她一個丫鬟跟公子共處一室還關着門,怕引起閒話。曾可以微微一笑,對秋香說:“謝謝你告訴我實情。你好好看家吧,我走了。”說着,便步出了屋子。秋香輕輕拍着自己的胸脯,不知道把實情跟公子說了以後,會不會帶來什麼麻煩。其實,她也沒那麼擔心,因爲她知道曾可以與曾婉兒兄妹二人的感情,如果小姐在家,小姐自己都會跟哥哥說的。

  有了曾梓圖的支持,曾可以便可更加大膽地跟柳如夢進行來往了。現在吳秋遇和小靈子也走了,再也不用擔心如夢的消息泄露,他心裏更踏實了。因此,翻來覆去,只顧着興奮,一宿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曾可以就急急地出了門,要到母親那裏喫早飯,其實是想盡快見到柳如夢。柳如夢開門迎他進去,見他今日狀態與昨日完全不同,不禁笑着問道:“今天是怎麼了?忽然這麼高興!”曾可以看了看柳如夢,什麼也沒說,卻忽然開心地笑起來。柳如夢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又低頭看了看,沒發覺自己身上有什麼異樣,便更加納悶:“你在笑什麼?我有什麼不對嗎?”曾可以連忙擺手道:“沒,沒有。我就是高興。”柳如夢也被他逗笑了,一邊轉身往裏走,一邊說道:“你高興就好。昨天看你那個樣子,我和娘都很擔心呢。今天一來,又笑個不停。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曾可以說:“還以爲我發瘋了是不是?”柳如夢道:“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曾可以先到盧夫人屋裏去請安。盧夫人看到曾可以的樣子,似乎心情挺好,於是說道:“看你今天歡喜多了。”曾可以說:“是啊,孩兒夜裏做了好夢,心裏高興。”柳如夢好奇地問道:“你夢到什麼好事了?一直到現在都樂個不停。”曾可以看了看柳如夢,忽然又大笑起來,用力搖晃着腦袋說道:“沒什麼。哈哈哈。不能說。哈哈哈。”柳如夢瞅着他,輕輕哼了一聲,說:“你不說,我也不問了。遲早會讓娘問出來。”說完,自己也笑了。盧夫人也覺得曾可以今日有些反常,但是見他不肯直說,猜想必有不便明說之處,因此也不再細問。

  過了一會,盧夫人忽然說道:“哎,以兒,你妹妹呢?這兩天一直沒看到婉兒,她在忙什麼呢?”曾可以說:“她出門了。我爹安排她去了五臺山。”盧夫人一愣:“什麼時候走的?你爹讓她去那幹什麼?”曾可以說:“說是替您到寺廟進些香火,順便去找無涯大師求些靈丹妙藥。”盧夫人有些不滿,抱怨道:“你爹也真是的,他手下那麼多人,非要讓婉兒去幹這個苦差事。她一個女孩子,要走那麼遠的路,她吃得了那個苦嗎?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曾可以勸道:“是婉兒自己嚷着要去的,一半是爲了您禮佛,一半是她自己要出去玩耍。娘,您不用擔心。我爹既然同意她去,肯定已經做好了安排。郝叔叔他們也都跟着呢,出不了什麼事。”盧夫人還是不放心:“婉兒也真是的,成天老想着往外跑。上次聽說你去山西,她就偷偷跑去了,過了好幾十天才回來。這次又……她怎麼就不能安分一些,好好在家裏待着呀。”盧夫人嘆了一口氣,又擡頭看着柳如夢,說道:“要是婉兒也像如夢這麼懂事就好了,娘就省心多了。”柳如夢做到盧夫人身邊,安慰道:“娘,您也不用太擔心。婉兒已經長大了,也出門見過些世面。想必伯父都安排周全了,她身邊還有人保護着,應該不會有事的。”盧夫人仍是唉聲嘆氣,擔心婉兒。

  這時,曾可以忽然說道:“娘,有喫的麼?孩兒一早出來,還沒喫早飯呢。”盧夫人這才暫時把婉兒的事情擱下,開口說道:“有。阿繡她們正在廚房做着呢。”柳如夢起身說道:“我去看看好了沒有。”說着,就邁步出去了。曾可以趕緊對盧夫人說道:“娘,喫完早飯,我想帶如夢去外面轉轉。您看行嗎?”盧夫人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啊。如夢來了以後,一直跟我悶在家裏。你有空的時候,就多帶她到周圍看看,散散心。這纔有個當哥哥的樣子嘛。”曾可以心中尷尬,他想的可不是要給如夢當哥哥。

  柳如夢端來米粥和點心,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筷子和一些小菜,便招呼盧夫人和曾可以。盧夫人到桌邊坐下,見柳如夢還站着,招呼道:“如夢,來,你也坐呀。怎麼哥哥來了,你還見外了?”“不是。”柳如夢便挨着盧夫人坐下來。三個人開始喫早飯。曾可以給盧夫人使個眼色,讓她問問如夢的意思。盧夫人對柳如夢說道:“如夢啊,你來了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悶在家裏陪我。以兒說,喫完飯以後,他想帶你到外面轉轉,看看薊州的山水。”柳如夢稍稍愣了一下,看了曾可以一眼,又繼續低頭嚼了幾口,微微點了點頭。曾可以大喜,幾乎喊叫出來,他直勾勾看着如夢,一下子咬去半個饅頭,鼓着腮幫子大嚼起來。盧夫人輕輕打了他一下。曾可以這才驚覺自己失態了,趕緊低下頭去。其實柳如夢也看到了,但只當作沒看見,繼續悶頭喝粥。

  曾可以心情激動,很快就喫完了,坐在那裏等着如夢。柳如夢細嚼慢嚥,見曾可以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吃了,於是放下筷子,說:“娘,我也喫好了。”盧夫人說:“嗯。那你們去吧。”曾可以便起身,先到門口去等着。柳如夢迴房間換了一下衣裳,便跟着曾可以一起出門。

  曾可以怕柳如夢累着,本來打算僱輛馬車的。柳如夢說:“不用,這些日子難得走動,正好可以動動腿腳。”吳秋遇和小靈子已經離開薊州,終於可以帶着柳如夢出門遊玩了,曾可以心中無比輕鬆。柳如夢一直很少出門,今日難得可以出去散散心,心情倒也不錯。

  曾可以先帶柳如夢去了獨樂寺,一進觀音閣,看到高大的十一面觀音像,柳如夢便驚奇不已。曾可以原本只想讓她看個新鮮,沒想到柳如夢對這些佛家建築倒饒有興趣,進去了便遲遲不想出來,有時還能跟寺裏的和尚聊上幾句。曾可以頗爲驚訝,心想如夢一定是受了喫齋唸佛的盧夫人影響,才忽然對寺廟和佛像有了興趣。其實曾可以不知道,柳如夢生在登封,小時候沒少上嵩山,少林寺也去過好幾次,雖然那時候還不懂太多的事,甚至連少林寺的名字都沒記住,但是畢竟從小就見識過寺廟的熱鬧,又是在童年時候,難免留下一些美好印象。後來輾轉到了洛陽,被任員外家收養,大夫人死後,老員外身體一直不好,如夢經常去白馬寺給他進香祈福,因此對寺廟有着特殊的感情。

  從獨樂寺出來,又去看了觀音寺的白塔,以及文廟和公輸子廟。柳如夢對其他那些地方倒是沒有剛纔那麼大的興趣,只是隨便走走看看。

  到了中午,曾可以要帶柳如夢去聚仙樓。這可是漁陽城裏最好的酒樓。柳如夢擡頭看了看聚仙樓的牌匾,又瞅了瞅進出的富貴客人,對曾可以說:“咱們去喫些小喫吧。你知道哪裏有嗎?”曾可以先是愣了一下,又趕緊說道:“知道,知道。”其實他還真不知道,又怕柳如夢笑話,便只有硬着頭皮說知道。二人離了聚仙樓,曾可以心裏着急,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賣小喫的。街上有賣女工織品的,柳如夢偶爾駐足觀看。曾可以便趁機找路人問了,這才心中有底。

  吃了些算子燒餅、漁陽肉餅,嚐了碗涼拌碗坨,二人就飽了。別說是外來的柳如夢,就連在本地住了多年的曾可以,都從來沒喫過這些東西,覺得真是美味。聽說附近有唱皮影的,見柳如夢似有好奇,曾可以便欣喜地陪着她去看。看了一場《三打白骨精》,那皮影耍得滑稽,唱得俏皮。柳如夢開心地掩口笑了好幾回。曾可以在旁邊見如夢開心,自然也非常高興。聽完之後,曾可以還特意賞了他們五兩銀子。那些人自然千恩萬謝。

  曾可以見柳如夢心情正好,便又帶她去了翠屏湖。柳如夢一見到那裏寬闊的水面,頓時興奮起來,竟小步跑在了前面。曾可以很驚訝,沒想到如夢也有如此活潑的一面,心裏更加喜歡。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柳如夢已經跑出老遠。曾可以怕她失足落水,趕緊快步追了上去。

  望着寬闊的水面,柳如夢忽然想起了跟吳秋遇一起在定情島的情景,不禁脫口叫道:“一心哥哥,你看!這裏的水面雖然寬闊,卻比海上平靜多了。”曾可以還以爲是柳如夢被他感動,心情太好所以叫他“怡心哥哥”,於是上前將柳如夢攬住。柳如夢仍然陶醉在幻想之中,把曾可以當成了吳秋遇,沒有掙脫,也沒有拒絕,反而順勢依偎在曾可以的懷裏。曾可以只道是柳如夢心裏接受了他,無比興奮地享受着這一刻。這時,又聽柳如夢說道:“一心哥哥,你覺不覺得這裏跟定情島有點像?”“定情島?”曾可以當即愣住。“像不像啊?”柳如夢迴頭看了他一眼,這才驚覺站在自己身後的不是吳秋遇,而是曾可以,而且自己還被他攬在懷中。柳如夢驚慌地跳了起來,兩手用力一推,從曾可以懷裏掙脫出來,紅着臉說道:“公子,你……”曾可以沒想到柳如夢忽然會有這樣的反應,尷尬地看着她說道:“我是怕你……怕你落水,所以才……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柳如夢低着頭不敢看他,輕輕搖頭道:“不,沒有。咱們回去吧。”說完,便轉身跑走了。曾可以愣愣地望着柳如夢的背影,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盧夫人的住處,柳如夢便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盧夫人恰好看到了,覺察到柳如夢的情緒有些不對。曾可以輕輕拍着門,叫了兩聲:“如夢,如夢,……”裏面也沒有回答。曾可以說:“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改天再帶你去府君山。”柳如夢仍然沒有應答。盧夫人把曾可以叫進自己房裏,問道:“以兒,出什麼事了?怎麼如夢看上去不太高興。”曾可以說:“我也不知道。本來她玩得挺高興的,我們還去聽了皮影戲。後來我帶她去了翠屏湖,不知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盧夫人盯着曾可以,問道:“你沒有欺負她吧?”曾可以一臉無辜地說道:“沒有,娘。我怎麼會欺負她呢?”盧夫人也覺得他應該不會,但又百思不得其解。

  晚飯的時候,盧夫人讓奶孃去叫如夢。柳如夢也只是在屋裏說:“你們先喫吧,我還不餓。”天已經黑了,曾可以好歹吃了一些,便跟母親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覺得尿急,便先去了廁所。奶孃慢了一步,以爲曾可以已經出去了,便關了門,上了栓,回屋歇着去了。阿繡收拾了盧夫人屋中的碗筷,也把門帶上,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柳如夢獨自坐在屋中,手裏拿着定心劍,又想起了吳秋遇。發了一會呆,她開始自言自語:“一心哥哥,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活着的時候,你總是那麼不幸。你從小就是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爹孃是誰。在和尚堆里長大,只有一個師祖爺爺照顧,後來師祖爺爺也死了,你總被師兄弟欺負。稀裏糊塗被丁大俠扛下山,終於不當和尚了,卻又滾落山崖摔成重傷。我們在一起本來挺好的,還有我爹,可是你又被你師父帶走了,我知道那是爲了讓他給你治傷,可我還是哭了好多天。我們分開了好幾年,我天天想你,還畫了你的像。後來總算老天開眼,咱們又到了一起,一起去找我爹,一起經歷風險,一起漂到海島,還……還定了親。那時候,我幸福極了。我知道你可能還想着小靈子,可是我不介意,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我什麼都不介意。”

  曾可以從廁所出來,看到門已經關了,正好聽到柳如夢在屋中自言自語,便輕輕走了過去,在門外聽着。

  柳如夢感慨道:“要是我們留在那裏就好了,就不會遇到海鯊幫的人,就不會遇見鯊魚,我們也就不會失散了。我當時以爲你被鯊魚吃了,以爲自己也要死了,那時候我並不難過,因爲我知道,很快又可以跟你在陰間相會了。後來我被曾公子救了,你也被婉兒救了,咱們都到了薊州。終於有一天見到了,咱們說好了要一起離開薊州的。可是不知道因爲什麼,你忽然不顧一切地抱着我,我也非常想讓你那樣抱着。那時候我們……”說到這裏,柳如夢臉上露出嬌羞而又幸福的微笑。

  曾可以在門外卻有些詫異,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柳如夢停了一會,繼續說道:“後來你就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我知道你心裏還想着小靈子,可能還一時接受不了。可是,我們已經定了親,我們遲早都要……你爲什麼走啊?你想着小靈子,我不會介意。你爲什麼要丟下我呀?”說到這裏,柳如夢又開始哀傷起來:“你這一走……就成了我們的永別。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聽說你後來見到了小靈子,我真心爲你高興。可是……小靈子比你幸運,她活了下來,可是你……。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

  曾可以聽着柳如夢在屋中的獨自傾訴,有些心疼,但又不敢進去安慰。他怕萬一說漏了,一旦如夢知道吳秋遇還活着,就會遠離自己而去。

  柳如夢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一心哥哥,我想你。”曾可以這才知道,柳如夢所說的“一心哥哥”不是自己,而是吳秋遇,難怪如夢下午會有那樣的反應,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這時就聽柳如夢輕輕嘆了一聲:“唉,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希望你在那邊過得好些,別再像活着的時候那麼倒黴。一心哥哥,你一定也在想着我對不對?我能感覺得到的。我有時做夢還會夢見你來找我,醒了以後寧願相信那是真的。一心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現在又有了一位孃親,就是婉兒的母親。我現在和婉兒真的成了姐妹了,你再也不用躲着她了。還有曾公子,他……”

  曾可以在門外聽柳如夢提到自己,馬上把耳朵貼得更近,很想聽聽如夢會說他什麼。

  柳如夢說:“他對我也很好。其實,他已經救過我好幾次了。只不過那時候跟他不熟,也沒想着還會再見到他,所以沒跟你說過。第一次是在嵩山腳下,黃河幫的人劫了馬鐵腿夫婦,你去追趕馬車的時候,我被黃河幫的人給抓了,正好曾公子他們來了,殺了那個人,救了我。那個時候我很害怕,害怕他也是壞人呢,當然他不是。第二次是咱們送完馬鐵腿之後,從山上下來,你爲了躲婉兒,鑽進了莊稼地。我在馬車上被那個叫蒙昆的壞人給劫了,也是曾公子救了我。我那個時候雖然已經知道他不是壞人,但是畢竟跟他們在一起不方便,所以時姐姐一來,我就跟着時姐姐走了。後來你找到了我。第三次,就是海上回來的那次,這個你已經知道了。我本來是閉目等死的,正好曾公子乘船經過,把我搭救了,帶回這裏。說起來咱們跟婉兒、跟曾公子還真是有緣。我現在跟曾家人在一起,挺好的。我現在這個娘,婉兒妹妹,還有曾公子,他們對我都很好,你放心吧。”

  曾可以聽了半天,柳如夢提到婉兒,有時還會叫她妹妹,好像很親熱的樣子,可是每次提到自己,只說曾公子,從來沒叫過一次哥哥,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柳如夢忽然又說道:“就是有一件事,我心裏一直不踏實。是,曾公子是對我很好,像個哥哥一樣。可是有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我總覺得他……他……,哎呀,我也說不好。今天他帶我出去玩,我真的很開心,忽然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後來在湖邊,他……他竟然抱了我……。我很慌亂,他是婉兒的哥哥,也算是我的哥哥呀,我不能……。一心哥哥,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你應該知道的。現在曾公子……我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心哥哥,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曾可以在門外聽了,暗自後悔,自己今天太冒失了,已經讓如夢有些難以面對。他忽然靈機一動,盡力學着吳秋遇的聲音,小聲說道:“那就順其自然吧。”

  柳如夢愣了一下,驚喜地站起身來,跑到門口,一邊開門一邊急切地問道:“是你嗎?一心哥哥。是你嗎?”可是門外空無一人。正好奶孃出來倒洗腳水,見柳如夢拿着短劍衝出門口,嚇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說道:“如夢小姐,這沒人哪。”柳如夢嘀咕道:“我剛纔明明聽到有人說話。難道是幻覺?”奶孃勸道:“小姐,您一定是聽錯了。今天累了一天,早點歇着啊。”柳如夢無奈地點了點頭。奶孃轉身回去了。

  盧夫人也還沒睡,聽到動靜,開門把如夢叫到自己屋裏。曾可以趁機從角落鑽出來,跳牆出了院子。他對這裏的機關佈置瞭如指掌,當然知道哪裏能走。

  柳如夢進屋之後,盧夫人輕聲問道:“如夢,怎麼了?”柳如夢說:“我剛纔好像聽到一心哥哥的聲音。”盧夫人說:“傻孩子,又在想他了?一定是今天太累了,聽錯了。”柳如夢心裏仍然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聽錯,可是別人都說沒看到,她也不能確定。盧夫人看到她手裏拿着短劍,趕緊安慰道:“娘跟你說,人死不能復生,你看開一些,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柳如夢不想叫盧夫人擔心,於是輕輕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了。”盧夫人指着如夢手裏的定心劍,囑咐道:“把這東西收起來吧,免得總是睹物思人,平添煩惱。你的日子還得慢慢過下去。”柳如夢這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拿着定心劍,知道一定又讓盧夫人擔心了,於是趕緊說道:“娘,您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的。我回去就把劍收起來。”盧夫人這才放心了,慈祥地笑着說道:“快點回去歇着吧。”“娘,您也早點歇着。”柳如夢說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繼續琢磨剛纔的那個聲音,嘀咕道:“明明是一心哥哥在跟我說話,怎麼會沒有人了呢?難道真的是我聽錯了?還是……一心哥哥給我託夢?可是,我還沒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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