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再見鎮山吼
今天在各大風景區中也能見到很多新修的廟宇以及各式各樣的雕塑,卻經常覺得缺少點什麼,有人說是人文內涵,有人說是藝術靈性,有人說是美學修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實際上所缺的無非是一種真正寄託於其中的信仰情懷。
歷史上的很多傳世精品雕塑都與宗教或神話有關,中外皆如此,且不論其信仰究竟是哪一種,但雕琢它的人們卻真正寄託了自己的情懷,將造像當成一種信仰靈性的真正存在,讓它生動的顯現。這個過程和修行人煉器、唐成養煉劍靈是一樣的,琢磨自己的靈魂,賦予造像生命。
看着這幾尊古老的石雕,那花崗岩石質上鑿刻出流暢的衣紋,菩薩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感受到雕琢時那寄情之心與鮮活生動的靈性。
前不久在千朵蓮花山見到的很多新塑佛像和人工裝飾雕塑,材質和工藝不可謂不精美,但雕塑之人只是把它們當作泥塑木胎來完成,也就僅僅是泥塑木胎而已。
情懷無所賦、無所寄,神思也無所依,無所遊。
這時候,唐成即興念出了幾句詩:
悠悠鐘聲
一座石殿碑林伴佛像
古韻知陰晴冰霜
是沉思還是在凝望
空谷迴盪
天女木蘭花開兩季
一瓣掛心上
兩瓣留枝上幾瓣落地上
閉目靜聽
只爲一縷真言找尋時空
不期相遇
但願擁抱微塵佑吉祥
唐成在這座小廟中觀神像而沉思,文物文物,什麼是文,什麼又是物,並不是古舊之含義。蘇茉爾心思很細緻,在旁邊問:“維漢先生似有感嘆,究竟爲何?”
唐成以目示佛像,講了一番文物鑑賞、器物鑿煉的體會,並且借題發揮,講到了祕法靈樞的意境,體會天下山川用心之處應在哪裏,最後還提到了扎西德巴和尚修復地脈之舉,以及帶王福生行遊一年的用意。
蘇茉爾是崆峒派長老,也可稱當今風門高手,聽得都入迷了,走出效聖寺時不禁感慨說:“以往各派高人來崆峒派拜山,參觀的多是藥山和玉溝一帶,這偏遠孤廟幾乎沒有人來,往後可應當多攜弟子門人來此感悟靈樞,轉述維漢先生之語啊。”說到這裏又多問了一句:
“您離開岫巖之後,下一站打算去哪裏?”
唐成看看遠方,意味深長地說:“眼下有一事未解,正要在行遊中找尋。”
蘇茉爾淡然說:“有生之年,若能與維漢先生一起行遊山河,真的令人很神往。”
唐成笑了笑說:“千山在足下,妙處在眼前,萬千風景既因人又非因人,如真如常便是神念,懷抱天下即是神遊,何處不得妙趣相偕呢?”
從臥鹿山回到岫巖,休息一夜,唐成次日告辭離去。陸超雖然經驗老道,但還是低估了徒弟的潛力,他讓唐成重遊故地,在尋回劍靈的途中參悟萬物生動之境,而唐成尚未踏上當初修行發端之旅,便已在千山邁入萬物生動的門徑。
兩天後的深夜,唐成獨自一人出現在川北南充北湖公園內,在湖邊定坐良久,靜靜的看着那一片他第一次夢見太阿的水面,直至天色微明才站起身來。他上次來是暑假期間,當時這裏正逢蓮花開放、荷葉舒展,而此時是初春,川北的天氣比東北的天氣要暖,雖有些春寒料峭,但池邊的垂柳已經吐出嫩綠的芽尖。
在初升的朝霞裏、輕柔的晨風中,唐成練了一套拳,規規矩矩的形意十二像,一點都沒有花哨架子,都是紮紮實實,就像他從小習練的那樣,在公園裏晨練的人當中也毫不顯眼。練拳完畢收束神氣,唐成背手踱步離開了荷花池,打了輛車前去參觀銅牛鎮山吼。
再見銅牛鎮山吼,滄桑依舊、千年雄渾氣息依然。遙想當年銅牛落成之時,面朝大山以鎮山神,如今已物是人非,銅牛被四面高牆圍起,殘缺不全的身軀卻依然屹立,唐成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陸超,不禁暗自嘆息一聲。
隨後,唐成展開神念,靈臺一片清明,彷彿聽見一聲千年巨吼,當年曾鎮住他的威壓之氣瀰漫靈臺。唐成面帶微笑,向着銅牛謙恭點首,像是打招呼又像是在鞠躬。
這時候的唐成已不是當初那個混小子,但他有意做了同樣的事情,激引了威壓之勢如千鈞在肩,心境卻明澈安然,片刻之後方纔收攝神念。
這一剎那,附近的所有遊人彷彿都聽見了一聲威吼,恍惚間以爲是錯覺,彼此愕然而視。唐成手託一枚小巧的銅牛正在凝視,這枚法器終於煉化精純,或者說唐成本人終於將這滄桑渾厚的氣質完全攜入胸襟,成爲了立身可運轉的靈樞。
第二天,唐成離開金城山來到了南充市內,一路上暗撫太阿不語,當年正是因爲這柄劍,陸超才能在不知不覺中一路追尋,而今日唐成又是爲了這柄劍踏上昨日之旅,找尋的卻是那不可見的劍靈。待到太阿重回之日,便是他出師之時,將要正式繼承那一代地氣宗師的衣鉢了。
他曾經覺得很渺茫,也曾經很忐忑,但是事到眼前時反倒完全坦然了,甚至不再刻意去想。
當代風門各派高人中,庹源理、庹玥瑛、千杯道人、頤媛真人等已經確知他的身份,而向立信、朱昊等人早就猜到了,只是陸超沒有聲明,唐成也從來沒有公開承認而已。
陸超之赫赫威名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近年來他現身殺了唐遠程並且託頤媛真人將量天尺帶到黃山暫借給程維漢,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的做爲。
對於當代江湖大多數人來說,陸超只是個傳說,而程維漢卻是實實在在!
甚至有人在私下議論,認爲下一代地氣宗師的成就必然或者已經超越了當代地氣宗師。陸超在沒有繼承地氣宗師衣鉢之前,一直是行遊修煉並未有太多功業可言,像唐成這麼大年紀的時候,他的聲望及修爲也比不上今日的程維漢。
陸超是在亂世中繼承的地氣宗師衣鉢,當時有山河破碎天下興亡之憂,江湖一片亂像,風門各派傳承又經歷了一個隱匿而相對衰落的時期,到近年世事又急劇變遷,百年變化之劇烈繁複前所未遇。
新一代人面臨的各種局面雖然沒有那麼多戰爭硝煙,但也是前所未遇的,有很多新的衝突,是這個時代和歷史的特點,與以往的千年中所發生的情況不同,卻有着一樣的機遇和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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