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妥協
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來這見他名義上的大哥。
江畢行散亂着頭髮，穿着帶有污漬的囚服，一言不發地蹲在牢房的角落。
牢房的門被打開，江柏緬走了進來。他清楚地記得，當他報完母親的仇後，來到那偏僻一角，江畢行也是如今這般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只是當時他的目光只有畏懼和膽怯。
如今的江畢行的眼中卻只有怨念和怒火。他也不是沒想過供出江柏緬，但是那有什麼好處呢？他又有什麼證據呢？只會讓他的家人遭受牽連罷了。
“江柏緬，你竟如此絕情！”江畢行看到江柏緬走了進來，那光鮮亮麗的樣子和自己如今的處境截然相反，他不由地站起了身，質問道，“明明這些都是你做的，爲什麼卻讓我一個人頂了所有？”
“絕情？”江柏緬突然冷笑了一聲，“是當年放過了你太絕情，還是如今爲你免去誅九族大罪絕情？”
江畢行聞言，彷彿被抽走了力氣一般，他彎下腰無力地說道：“對，你連弒父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不能的。”
江柏緬沒有生氣，反而輕哼一聲說道：“你知道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否則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明日赴刑的，也不只是你和汪贏，還有你夫人，你女兒。”
沒錯，江柏緬是爲自己脫罪了，但也爲江琪蘭和江夫人脫罪了，說到底，他只是這場搏鬥的犧牲品，誰讓自己一開始就入了局。
江畢行不再有任何反駁，他靜靜地坐到了地上，空蕩的牢房裏只剩下他的一聲嘆息。
“以後江家——就剩你一個男人了。柏緬，大哥求你，替我好好照顧琪蘭和我夫人，好嗎？”
江柏緬垂下了眼簾，轉身離去。
“好。”
江柏一離開司刑大牢就沿路回到了江府。
江府裏此時充斥着江琪蘭的嘶吼，她鬧着要去看江畢行，鬧着要殺了馮峂棣，下面的人攔她都攔不及。
“站住。”江柏緬叫住了快要衝出府的江琪蘭，“火是不是你放的。”
江琪蘭愣愣地轉身，回頭看向江柏緬：“什麼火？”
“馮宅的火。”
突然，江琪蘭走到了江柏緬面前激動地問道：“馮家起火了？那馮峂棣呢？死了沒？”
江柏緬看着一臉不知情的江琪蘭，心下知道不是她做的，一時間他也失去了耐心和她講下去，此時他突然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一件事，也顧不上思索這火到底是誰放的，甩下一句“死了”就立馬離開。
“死了？”江琪蘭愣了片刻，突然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真實是因果好輪迴！哈哈哈哈哈！”
怡畫院。
梔畫已經聽栗子說過結案的事情了，她一邊後悔着誤會了馮峂棣，一邊又極是替奚晚照高興。
“梔畫。”門口響起了江柏緬的聲音，立刻澆滅了梔畫心中興奮的火焰。
她大步走向牀邊，將整個身子埋進了被子裏，對門外的叫聲置之不理。
江柏緬無奈之下，只得叫人把門鎖打開，如今案件結束了，他也不應該再關着她了，這些日子她一定是氣急了。他走進屋子，環顧四周都沒發現梔畫的身影，最終他在牀上發現了一個鼓起的大包。
“梔畫，你還在生氣嗎？”江柏緬坐在梔畫牀邊，想要拽下她裹着的被子，卻發現梔畫拽得死死的。
“別生氣了，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江柏緬掏出了一個油紙裹着的醉香雞，緩緩打開油紙，裏頭的醉香雞飄香四溢，“你最愛喫的醉香雞。”
梔畫聞言果然如江柏緬料想一般從被子裏出來，然而下一刻她卻打掉了江柏緬手裏的醉香雞吼道：“滾！你以爲我是個小孩子嗎？一點喫的就能抵掉你所有的罪？
江柏緬，我真的後悔那天晚上說出的那些話，你的確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奚姐姐她們有沒有招你惹你，你卻能做出這種事來！”
又是“十惡不赦”，連他最愛的女人也這麼說，他當真是如此……
江柏緬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和失望，一時間，他想不出什麼哄梔畫的話來了。
“我還後悔，後悔遇見你，後悔愛上你，後悔嫁給你。如果沒有這一切，奚姐姐不會這麼糾結，我也不會這麼痛苦。”
這一剎那，江柏緬呆住了，心跳彷彿漏了一拍，又好像被萬劍刺穿。
“因爲在黑暗裏，只要一盞燈就能溫暖一個人。”這是曾經他說過最打動他自己的一句話。
現在連那盞燈都不願意再提供光芒，熄滅的燭火抽走了他最後一絲溫暖。如今他又回到了那個孤寂冰冷的牢籠裏。
這種得到又失去的痛苦他怎麼能夠承受？
“梔畫，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放過她們，你別再氣了好不好？”江柏緬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一個人，但他此刻滿心只希望梔畫能回心轉意。
“我給你機會，誰給奚大人一個機會？我是奚家的養女，奚大人就是我爹，你說我如何能原諒你？”
江柏緬突然語塞，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或者說，任何解釋都是無用的。
“你是我唯一的夫人，你不原諒我，又該當如何？”
“和離，休了我，都行。”
“我不願呢？”
“你不願我還能如何？不過就是娶一個不會對你說不會對你笑的木偶罷了。”
江柏緬再也控制不住，他狠狠抱住梔畫說道：“你不要這樣好嗎？梔畫，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別離開我。”
“兩天以後我等你答覆。”梔畫冷冷的說道。
她也不掙扎，任由江柏緬就這麼抱着，抱到江柏緬都覺得冰冷了，自覺地鬆開了手。
他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
“你這兩天時間也好好冷靜一下。”
屋門再次被關上，但這次沒有再上鎖。
梔畫坐在牀上，屈起膝蓋，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臉靜靜地埋在腿間。
“奚姐姐，我該怎麼辦？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梔畫不住地抽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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