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如你所願
終於停下休息的夜色,喘息地看着腳下的血跡,而後她將雙刀往下用力一插,顫抖地拾起佈滿血跡的雙掌,努力忍疼的她,試着動動掌心已被刀柄磨破的雙掌,絲絲痛苦滑過她的眼眉,但她極力壓下,彎下身將兩團雪握成雪球后,將它們用力握在掌心裏止疼。
透過飄落的雪花,風破曉第一次見着她的側臉,那張……線條優美,他從未想像過竟是如此美麗的側臉。
四周的聲音,似乎都已消失在他的耳際,他動彈不得地怔看着站在雪地裏動也不動的夜色,閉着眼,長長的眼睫就覆在她雪白的面上,吸引住他目光的紅脣,在雪中顯得格外妖豔,曾在空中舞動的黑髮,此刻像道黑瀑靜靜棲息在她的身後,這般看着他,他像是見着了一幅世上再無畫工能夠繪出如此巧奪天工的美人像。
不知目光該如何離開她的風破曉,甚至捨不得眨一下眼,他貪婪地張大了眼眸,想將他所見的每一寸都細細地繪在他的心頭,他知道,日後,他恐將不能再如此地見她一面,因此他必須將她牢牢記下,記下眼前似雪中的幻影,記下那份令他無法剋制心動的感覺。
歇息了一會後,夜色放開了兩手所握的冰球,她攏了攏發,而後怔然地撫着空蕩蕩的左耳,赫然發現懸在她左耳上的耳環不知在何時不見了,她背過身子低首在雪地裏找了好一會,在始終都找不着時,她握緊了雙掌,趕在雪愈下愈大前,拾起插立在地的雙刀離開院裏。
在她走後,風破曉悵然若失地看着那抹消失在雪地裏的紅色身影,直至她走進宅裏,再也見不着她時,他這才宛如大夢初醒,想起了他來這的目的,就在他準備離去尋找黃琮時,混在雪地上的血跡裏,一隻豔紅色淚滴形的耳環就靜躺在那邊,他四下看了看,悄聲上前將方纔夜色遍尋不着的耳環拾起,看着掌心中她所留下的東西,他難掩悸動地合起掌心,將它在收藏他在心裏。
自那日後,被他當成墜子藏掛在胸前的這隻耳環,像個證物,多年來一直提醒他,她並非是他一時錯看的幻覺,而他在返回天宮後,日夜所惦念着的,亦不是道只存於美好幻想中的影子。
曾有人對他說過,沒有什麼比遺忘更困難,所以若是沒有半點希望的話,那麼,最好是不要愛、也不要恨,因爲,要忘了不容易,而記憶,則是個在陷入之後最難以擺脫的尾隨者。
只是愈是刻意這麼想,它就愈像則咒言,牢牢深刻在他心版上,在他猛然想逃開時,才爲時已晚地發覺,他早已深陷其中。
於是,自見過她後,無法拘管的思念,令他甘心成爲記憶的俘虜;自見過她後,他的世界失去了顏色,生命中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再也無法像她那般走進他的心中;自見過她後,他深陷於毫無半點希望的痛苦深淵中,亦被困在甜美無比的夢境裏。
他常在想,或許在他的一生中,他就只是在等待另一次的與她相逢,和另一次的命運,然而令他心痛的是,她的身分是帝國的,而他,則是天宮的守護者。
若她是天宮之人,或他是帝國之人,那該有多好?對於命運的不平,他很想埋怨,也恨上天爲何如此待他,在無數的黑夜裏,他凝望着窗外寂靜美好的夜色,但就算他一夜無眠,當夜色不得不離去時,他還是得接受現實中的黎明破曉。他們倆,就像是永不該交會在一塊的日與夜,若是相逢,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他倆必須有一人在沙場上倒下,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他習遍天下各門的武功,使自己在武藝方面能敵得過她,一旦在他倆交手過後,灑血躺下的那個人,絕不會是她。
不會是她……
但他不能爲私情而棄天宮與天孫不顧。
因此無論他再如何想見她一面,他也不能盼望心願成真,可躲藏在心底的渴望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因此他在無意間,將自己投入了個矛盾的世界,想見不能見,想靠近她一些又想遠離她一點,只能任藏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的這份心意,日日年年一直累積下來,將他捏塑成就連提起她的名字,即會爲此而感到心痛的人。
那日她狠狠在他身上砍下的數刀,中斷了他數年來的矛盾,沉陷在昏迷中與死神擦身而過的那兩個月,或許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幸福的兩個月,因他不必想、不必在自私與大義之間進退不得,當他傷重在天涯的懷中閉上眼前,把甚至在想,若是藉由死亡,就能自這片由他親手織造的情網裏抽身而走,或許,他就不會活得這麼絕望又痛苦。
只是,並非是一句話即可道盡這些年來對她的思念,並非是一個眼神即可拆散那濃得化不開的愛戀,並非是一聲拒絕就可擺脫那需耗盡他一生才能遺忘的容顏……
就在見過她後。
他居然在井裏待了整整一天。
就算是生性害羞,也該適可而止吧?
夜色是在天黑時親自跳下井裏,去把那個堅持要與水井相依爲命的男人給抓上來的,要不是因爲雪勢愈下愈大,怕他真會凍死在井裏,她纔不想也奉陪的下水,只是她雖是救了他,但她採取行動的時間仍是晚了點,因那個把自己凍得面色蒼白帶青紫的男人,已因此而染上了風寒。
本來就有傷在身,在這種天候,再跳進水井裏把自己凍成這般?
聽完她的說詞後,被她在大雪夜急忙請來看診的大夫,也忍不住對那個躺在牀上,熱度高得嚇人且昏睡不醒的男人破口大罵上幾句。
夜色在點頭同意他的看法之餘,這是不得不請他幫幫忙救一下這個只是因爲害羞,差點就不光彩地被凍死在水井裏的男人。
足足在病牀上躺了三日;這纔有法子下牀的風破曉,此刻正坐在客棧的角落處,兩手捧着一碗苦得令他皺眉的湯藥,在坐在他對面的某人厲目下,一骨碌將它喝下腹。
“風寒?”早就等着找他算帳的夜色,冷冷再瞪對面的男人一眼,“你不覺得可恥嗎?”說出去她都替他覺得丟臉。
“還不都是你害的……”已經被他瞪過不知多少回的風破曉,咕咕噥噥地在嘴邊抱怨。
她拒絕他把罪過推到她身上,“我可沒叫你不上來。”這男人真的有病,不但眼睛有病,就連腦袋裏塞的也都是些無藥可醫的東西。
“你等在那守株待兔,我怎麼上去?”誰教她要坐在井邊?她哪會知道對他而言,她的一個微笑,殺傷力還遠在那凍死人的井水之上?
夜色眯細了兩眼,“所以你就在這種雪天泡—整日的冰水?”跟這個動不動就臉紅的男人相比,她發現她還比較懷念那個在戰場上英勇無比的風城主,若是可以的話,她還真想用力搖搖他的腦袋,叫他把那個風城主給她換回來。
“我熱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發,並因她的關心,俊臉又再染上了些她眼熟的顏色。
“夠了,不準再來一回!”眼看他的麪皮又再變色,如臨大敵的夜色忙不迭地擺出—臉厲色給他看。
他又不是故意的……風破曉默然瞧了她那似要喫人的雙眼一會,在覺得呼吸因此而變得順暢點後,他才慶幸地拍撫着胸口,不過一會,他又皺起兩眉,看着夜色又拿起桌上的藥盅,再次將他喝空的藥碗給倒滿。
“我已經喝過兩碗了。”他直覺地想把那碗她又添上的苦藥給推回去。
夜色額際青筋直跳地下令,“再喝。”她還指望着他能說出她師父的下落,他要是不早點復元,或是身強體健點,只怕她要是哪天又忘了擺冷臉,這男人—定又會給她找麻煩。
他嘆了口氣,“喝再多也沒那麼快見效的。”他是很感謝她這麼關心他啦,只是風寒這玩意又不是—日兩日就能好的。
“喝!”某人的玉掌猛然往桌上一拍,令桌上所有的物體全都往上跳了跳。
“……如你所願就是了。”他乖乖捧起藥碗,不想接受她的好意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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