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千七百一十六章 人間自有英雄氣
劉裕搖了搖頭：“這些前代戰法，對於鐵甲船已經無用，他們是以類似弩炮的東西，遠距離就把敵船給打沉，戰鬥打到最激烈的時候，也有一艘北洋水師的戰船致遠號，打光了炮彈，但是仍不退縮，全速衝向日軍的旗艦吉野號。”
“這艘吉野號，也就是那條本來是北洋水師訂購，後來因爲給太后修園林而退訂，被日本買了去的鐵甲巡洋艦，致遠號上的全體將士，想用這種同歸於盡，撞沉吉野的打法，扭轉戰局。”
老祖點了點頭，說道：“真是難得的勇士，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爲勝利而奮鬥，雖然我已經見多了無數次這種英勇壯烈的行爲，但是聽到你這樣說當時的戰況，仍然是讓我非常地激動，敬佩。看來這清朝，雖然從皇帝到大臣已經腐朽不堪，但中下層的將士們，仍然是有着一股英雄氣的。”
劉裕沉聲道：“這股英雄氣，就是我們華夏可以歷經數千年，無數次遭遇外敵入侵，亡國滅種的危機，而最後能倖存下來的原因，上層的君王或者是貴族，重臣們也許會安逸享樂，不思進取，甚至是賣國求榮，但是底層的民衆們，永遠是我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最堅強的一羣人，他們平時可能未必從這個國家獲得過太多的好處，過不了那些上層君王與貴族們的好日子，但是國家有難時，他們也會是第一批挺身而出，戰鬥到最後的人，也許，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國家，會出一小撮敗類，漢奸，會在外敵打來時爲他們帶路，向他們投降，但是，絕大多數的底層民衆，是絕不會輕易向着外敵屈伏的，勤勞，勇敢，忠孝，這是我們這個民族，整個華夏子孫，幾千年下來最可貴的品質，也是你所說的英雄氣。”
老祖微微一笑：“我已經是神仙了，你跟我說這些人類的情感，沒什麼用的，在我看來，這些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這些戰船上的將士們，一廂情願地想要保衛那個他們心中的祖國，爲那些爲了自己過壽誕而挪用了他們的軍費，讓他們連箭矢炮彈都不夠用的太后，皇帝們效力，最後戰死沙場也不會得到什麼回報，他們的家人，恐怕是連撫卹金都沒有，作爲家中勞力支柱的男丁死了，留下孤兒寡母，老弱婦孺，最後還是會成爲地主豪強的佃戶，家丁，被世世代代繼續壓榨。而那些地主豪強們，不管輸贏，都會跟他們的敵人，以前的西洋列強，後來的這個日本倭國握手言和。”
說到這裏，老祖冷笑道：“就象你們京口，從東晉建國起就不停地有人投軍報國，最後成爲了東晉最主要的徵兵之地，一代代的京口人，從最早跟着祖逖北伐的那些人，你的曾祖父輩起，到你劉裕，到你劉裕的下一代子侄們，從軍報國，浴血沙場，整個京口，四周的丘陵與山林之中，盡是你們京口人的埋骨之所，但你們的犧牲，換來了什麼？”
“除了換來一個可有可無的從軍帶來的免稅免役之權外，該交的稅，該抽的丁，可是一文也不少，一批批的北方流民，到了京口或者是別的地方後，就會成爲世家大族們圈養，爲他們世代勞作，連名字都不會出現在官方籍冊上的佃戶，莊客。你們的戰死，犧牲，只是爲了那些世家高門的貴族子弟們，可以繼續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們永遠是高高在上，而可憐的京八子弟們，就得用鮮血，汗水和生命來保護這一切。今天是這樣，千百年後的清朝，也是如此。”
老祖的眼中冷芒一閃：“你以爲我說的英雄氣是什麼讚美之詞嗎？哼，在我看來，不過是那些底層百姓們，被上層的士人，貴族們，長期地欺騙，誘惑，以爲國家的建立，族羣的存續，是對他們有利的，是會讓他們得到好處的！”
“其實，這不過是千萬年來，統治者們的話術而已，一邊要欺騙這些人平時耕作，戰時從軍，爲他們流血流汗，生產出糧食布帛，供他們喫喝，又要在外敵入侵時上陣作戰，以性命來保衛這些上層貴族，一邊又要把他們當成牛羊一樣地對待，時不時地給點甜頭，讓他們誤以爲自己是有希望，有明天的。”
“這些都是你們人類的御人之術，你劉裕今天也是在做同樣的事，不管你的本意初心如何，但你是爲了自己的北伐之夢，或者是爲了你自己的那個人人平等的理想，就要驅使天下的百姓，不能安居樂業，都要成爲你這皇圖霸業的一分子，你要榨乾他們的血汗，把耕作出來的糧食，布帛，變成你大軍的軍糧，甲冑，軍械，要讓那些百姓和民夫們，掙扎在生死的邊緣！”
“他們所付出的一切，只是爲了你打仗北伐，收復失地的雄心，還有那個不切實際的，想要建立後世那種人間天國的美夢。你想不僅成爲一代開國聖君，更能成爲那種神話中的聖賢，青史流名，流芒百世！”
“可是，打完之後，不管你有多高尚，你都要向世家大族，士族功勳們讓步，低頭，打下來的地方，你得給他們繼續經營，而將士們只能拿到一筆賞賜，最後回鄉了還是要給這些人欺負，你所設想的那種能教全民讀書習字，人人都變成士族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爲你是人，你不是神仙，沒有長久的壽命，無法做到讓天下人都接受你的那套理念，成爲世間普遍的準則，只要你一死，一切都會回到原點，你所堅持的這一切，都會歸於塵土，甚至不會象商鞅這樣人亡政息，史書上都不太可能出現你的名字，而會把你作爲一個癡心妄想，窮兵黷武的暴君，權臣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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