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音不全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快些回去,以防對方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又整些什麼幺蛾子出來。
甫一踏上山間石板路,遠遠地就見一道身影站在高處面朝着他們二人,背光的陰影下看不清面容,但晴裏一眼便知那就是五條悟。
或許是因爲那頭即便在影綽山林間也依然難掩其色的白髮,亦或許是這個時間段不會有人閒得發慌特意跑到半山腰來站着,總而言之,晴裏確信那就是五條悟本人。
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用跑的姿勢大踏步跨過石梯,原先走在前面的日下部篤也被他這突然的加速搞得猝不及防,一頭霧水地緊跟了上去。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站在石梯上方俯視他們二人的那道人影,起先並沒有在意,直到隨着步伐越走越近,看清那人的模樣後日下部篤也登時傻了眼。
——誰來告訴他爲什麼五條悟那尊大佛會出現在這裏??
還是一副在等人的架勢,這是在等誰?
還不待他細想,便看到新認識的小夥伴徑直走到五條悟身邊,停下腳步和對方熟稔地聊了起來。
“你怎麼出來了?”
“當然是小晴裏你太慢了啦。”
日下部篤也:???
發生了什麼?
那一瞬間,日下部篤也腦內飛速覆盤了下這段時間內自己所說的話,絕望地發現還真有那麼一兩句吐槽五條悟的話,且當着晴裏的面。
照他們這樣的關係來看,他很擔憂自己會被五條悟秋後算賬。
傳聞五條家的六眼神子性格乖張,目中無人,是他最不願也不想對上的那號人。
內心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日下部篤也求生欲極強地湊上前,強裝鎮定試探着開口。
“那我就先進去了,早乙女君?”
說罷將手裏的紙袋遞給晴裏,後者淡定接過,客氣地道了聲謝。
“謝謝日下部君,你先去吧。”
見對方態度未變,日下部篤也懸着的心總算落在了實處,心想這人應該不會反手把自己賣了才如蒙大赦地轉過身,腳底抹油似的開溜了。
此地不宜久留。
他可不想和五條悟扯上關係。
目送他逃命般離去的背影,晴裏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頭,默默收回視線。
五條悟瞥了一眼,隨口問道:“誰?京都校的人?”
晴裏嗯了一聲:“今天剛認識的,我想去商業街,他特地幫我帶的路。”
“我也熟悉這邊的路啊,我陪你去就是了,還用得着其他人?”
“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到,我這不是碰巧了麼。”他極爲自然地把拿不下的袋子塞進五條悟手裏,還不忘補充一句,“這個鐮餅挺好喫的,你嚐嚐。”
被成功轉移了話題的五條悟拿出另一塊鐮餅,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嚐到裏面香甜的紅豆餡時隨即露出了驚喜地睜大眼睛。
“確實唉,還不錯。”
端詳着他喫東西的滿足神色,晴裏的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
他側過身,指向大門的方位。
“我們也進去吧,別杵在外面了。”
“嗯嗯,好哦。”
晚飯過後,蝴蝶忍又一次跟大家捋了一遍作戰計劃,四個人找了個空地熱身,在明亮路燈的照耀下訓練了近兩個小時才各回各自的宿舍休息,爲明天的交流會養精蓄銳。
京都高專安排的房間裏是有獨立衛浴的,晴裏暢快地洗了個熱水澡,用毛巾擦着頭髮走到牀邊,倒頭撲進被褥裏。
他習慣性地摸出手機,有一條消息在他洗澡的時候發了過來,這個點了,不用看都知道會是誰。
satoru:睡了嗎?
又是這個開頭,總覺得沒好事。
糾結片刻,晴裏還是沒有選擇已讀不回,很實誠地打字回了過去。
haruri:沒有,剛在洗澡,怎麼了?
satoru:來聊天嘛。
他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嗯,快十點了,腦內的生物鐘已經開始催促自己睡覺了。
haruri:不早了,明天還有交流會。
satoru:可是我睡不着唉。
晴裏:“”
睡不着就來騷擾我嗎?
晴裏看樂了,暗道這人果真是閒來無聊就給別人找事做,他又不會治療失眠。
haruri:你睡不着我能有什麼辦法?給你唱搖籃曲嗎?
他本意只是想調侃對方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睡不着覺也要跟人報備,誰料五條悟本身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satoru:嗯?你要給我唱嗎?也不是不行。
晴裏:“”
他想回復對面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字剛打完準備發過去,又有一條新消息適時彈了出來。
satoru:開門,我在外面。
晴裏:???
行動這麼迅速的嗎?這也太快了,他還什麼都沒說呢?
這過程有兩分鐘嗎?
晴裏的表情空白了兩秒,對着屏幕倒抽一口氣後起身認命地走到門口,心情莫名沉重地轉動門把手。
剛閃開一條縫,一隻手便快速扒在門邊似是嫌他動作太慢那樣主動推開了門,下一刻,五條悟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左右望了望屋內擺設目光落在有些呆愣的晴裏身上。
晴裏被他這一套操作嚇到了,大半夜的忽而有一隻手伸進來,簡直是直擊靈異恐怖片現場,如果不是他知道外面的人是五條悟險些就要重拳出擊了。
晴里語帶埋怨:“你那麼急做什麼,我還能不讓你進來?”
不過說實在的,他還真有點不想讓五條悟進來,所以在說這句話時其實是有幾分心虛的。
便見五條悟面色不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怕黑。”
“”
聽着這扯淡至極的藉口,晴裏頓時倍感糟心,他瞄了眼門外燈火通明的走廊,想說些什麼但忍住了。
然而最終遭殃的還是他的牀,這也是晴裏爲什麼不想讓對方進來的原因,自己有牀不睡非要跟他擠一起,這人是有皮膚飢渴症嗎?
宿舍內提供的牀是那種一個人睡寬,兩個人睡窄,更遑論他倆還都是正值成長期的少年,誰的個頭都不小,緊挨在一起的那一刻晴裏掀牀跳窗的衝動都有了,唯獨希望明天一覺醒來不要發生牀板被壓塌的慘劇。
不然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忍學姐會殺了他的。
晴裏靠坐在牀頭,五條悟則曲起膝蓋側躺在他身邊,還霸道地佔用了他的被子,儼然一副強盜行徑。
“你真的要聽嗎?事先聲明我五音不全。”
自己幾乎不怎麼開嗓,最近一次唱歌還是在聲樂課上的合唱,響凱老師雖沒有苛責過他的聲樂水平卻也沒有誇獎。
總之中規中矩,僅是達到能標準發音的程度。
“唉——唱嘛唱嘛,你難道忍心看小悟我失眠嗎?”
五條悟捧着臉眼巴巴望過來,故意用那種十分jk的語氣催促着他。
面對這樣裝乖討巧的男朋友,晴裏晴裏表示無法拒絕,儘管他心知肚明對方只是單純的想聽罷了。
“好吧”
他妥協了,頂着身邊人期待的目光,他猶豫了一下下,隨後緩緩吐出一段舒緩又柔和的音調,可還沒唱兩句就被五條悟出聲打斷了。
“等一等。”五條悟滿臉愕然,“這歌詞是不是有哪裏不對,真的是搖籃曲嗎?”
聞言,晴裏陷入短暫的沉默,聲音幽幽道:“我就會這一個版本,你看着辦吧,而且這不是你們京都的民謠麼,你居然沒聽過?”
“誰會聽這種氛圍悲涼的搖籃曲啊。”
即使自己也確實沒聽過幾次搖籃曲,但也知道正常哄孩子入睡的曲子絕不會是這種沉鬱風格。
“至少編曲還是很好聽的,你聽不聽,不聽我睡了。”
“聽聽聽。”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五條悟連忙應下,終於安分下來不再出聲。
曲聲悠揚,細品還能琢磨出其中的哀愁滋味,晴裏唱了一遍又一遍,手還不自覺地拍打着五條悟裹在身上的被子,彷彿真的是在哄小嬰兒入睡那般。
而搖籃曲的效果也立竿見影,具體表現爲當事人把自己唱睡着了,並且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單手撐着臉歪倒在牀頭,像扭到腰的沉思者雕塑。
仍維持着清醒的五條悟:“”
見識到這高難度的動作,五條悟毫不懷疑這人下一步會直接快進到站着睡覺。
“真過分,我這個失眠的人還不困,你倒是擅自睡下了。”
他不滿地撅起嘴,翻身下牀任勞任怨地把有着彆扭睡姿的人打橫抱起再放回牀鋪,又貼心地蓋好被子關上燈。
整個過程晴裏都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也沒有任何迴應,呼吸聲規律而綿長看來是真的睡得很沉。
望着這一幕,五條悟叉着腰嘴上不住咕噥:“你可是第一個有幸被本大人我伺候過的人,就躲被窩裏偷着樂吧。”
無人應答。
五條悟抓抓頭髮自覺沒趣,整個人倏地沉默下來靜立在牀側,視線定格在牀上人熟睡的面容上,久久無言。
忽然,他盤腿坐於原地,俯身趴在牀邊,伸出手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對方垂在枕側的頭髮。
月光從窗櫺外傾瀉進來,輕柔地灑在少年人的身上,好似覆了一層輕盈而朦朧的紗。
靜謐的黑暗中,有誰無聲垂下眼,轉瞬一點點握住另一人露在外面的手。
手心溫熱,莫名給人一種安心感。
好無聊。
晴裏什麼時候醒。
這樣想着,他將臉輕輕貼上對方的手背,慢慢合上雙眼。
要是天能快點亮起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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