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正文完結
道具師說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顧蕭惟平心靜氣地說:“哪怕你們心裏都明白陳教授的劇本是個好故事,排出來也會是一出好話劇,但是你們擔心觀衆的選擇已經不在於此了。”
“對,您也知道話劇演員賺的錢不多。彩排的時候一天也就兩三百,多一點能有四五百。而我們的男主角一場話劇頂天了也就賺三千一場,和電視劇、電影演員根本比不了。就我們話劇團現在的上座率也給不了演員更高的酬勞了。如果排演《四海煙雲》,上座率低、場次低,演員能賺到的錢就更少了。”
聽到這裏,洛嶼忍不住走了出來,開口問道:“如果只是要放棄排演《四海煙雲》還不至於把陳教授氣到心臟病發吧?”
道具師還是第一次和兩位這麼有名的演員說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洛嶼安慰道:“楊師父,您有話就直說。陳教授是我們的恩師,只有您有話直說了,我和顧蕭惟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道具師愣了一下,他和洛嶼壓根沒有打過招呼啊,洛嶼怎麼知道他姓楊的呢?
而且那句“楊師父”叫出來,讓道具師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彷彿他和洛嶼認識了許久許久。
哪怕是團裏的男主角任玻對他這個道具師也成天趾高氣昂,不像洛嶼這般謙遜尊重。
“隔壁市的話劇團來挖我們的男主角過去演喜劇,他們的喜劇都快演瘋了,需要增加場次。給的待遇呢也比我們高一半。今天排戲的時候任玻就態度消極,陳教授勸了他幾句,再加上團長也看出來他心不在這裏,話就說得難聽了一點。他就說自己不演了,還煽動其他人也跟他走。搞得人心動搖……”
“他真的只是說自己不演了嗎?”洛嶼皺起了眉頭。
道具師張了張嘴,低聲道:“他說……陳教授不識時務,寫的東西都是上個世紀老人家纔看的,沒有商業價值討好不了觀衆。讓陳教授帶着他的劇本進棺材吧……不要……不要把話劇團拖下水……”
洛嶼深吸一口氣,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根據上輩子的記憶,這位男主角一直很想要賺大錢,還孤注一擲迷上了賭博,團長和陳教授爲了讓他安心演戲,還湊錢幫他還了第一次的債務。
只可惜這人看到別人紅火了,內心的貪婪是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的。他沒多久還是走上了賭博的老路,被話劇團開除了。
不同的是,上輩子這位男主角被開除正好給了洛嶼機會,讓他成爲了主角。洛嶼對陳教授的劇本是萬分珍惜,剛上演的時候確實沒什麼人看,但整個話劇團都是擰成一股繩的,他們不排戲就出去發宣傳摺頁,在各大社交平臺上發洛嶼的表演片段,名氣一點一點地起來,到後面拿下話劇界最高規格的獎項——飛龍獎。
《四海煙雲》成爲了他們話劇團的保留劇目,一旦上演這個劇,很多電影學院、戲劇學院的學生坐飛機都要趕着來看。寒暑假的時候父母也會帶着有表演夢想的孩子來看這個話劇。
只是這輩子和上輩子不同,洛嶼沒有退縮到失去作爲熒幕演員的最後機會,也就沒有進入話劇團。連帶着蝴蝶效應,當話劇團的男主角帶着演員們擺爛的時候,洛嶼也就不可能頂上,更加不可能創造上輩子《四海煙雲》的賣座奇蹟。
巨大的內疚感和心痛涌上心頭。
當他享受着作爲熒幕演員的成就時,卻沒想到原來的話劇團所遭受的壓力,更加沒想到恩師的作品《四海煙雲》竟然會被別人看不起,明明是瑰寶卻被當作應該被“帶進棺材”的朽物。
洛嶼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疼得厲害。
醫院的樓道里一陣讓人尷尬的沉默,道具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感覺就像他對着兩個家喻戶曉的當紅演員哭窮、哭可憐。
可每個行業都有自身的商業價值,觀衆的審美趨勢也是自身的需要,不是強行說教就能改變的。
“那個……二位……還是謝謝你們來看陳教授了……”道具師很感激地鞠了一躬。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洛嶼開口問:“我想看看陳教授《四海煙雲》的劇本,可以嗎?”
那個劇本他倒背如流,上輩子他就是靠着這個劇本成爲了話劇團的臺柱,纔有了之後重返熒幕甚至拿下最佳男配角的機會。這輩子,他想要盡己所能去回饋。
“您想看,當然可以啊!您也是陳教授的得意門生啊!”
“得意門生”四個字讓洛嶼羞愧到快要擡不起頭。
他在影視圈裏混得風生水起,卻忽略了培養自己演技、賦予自己一切經驗的起點。
在等待着手術結束的過程裏,洛嶼就坐在長椅上,將劇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熟悉的臺詞依然有着震撼他心靈的力量,想象自己站在話劇臺上的點點滴滴,他仍舊會熱淚盈眶。
當他擡手抹開眼角淚水的時候,顧蕭惟用食指的指節替他蹭掉了。
“顧蕭惟……我……”洛嶼張了張嘴,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那就是回到那個舞臺上。
他想要向所有人證明,陳教授的《四海煙雲》是經典。
他還想要證明,《四海煙雲》這種追求理想、真情和責任感的劇本永遠都在觀衆的審美點上,只要演員是真心誠意地去演繹這個故事,一定會有很多人看到!
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的背後有團隊,有崔姐,有江引川,還有很多的合作方,他的選擇牽動着其他人的方向甚至利益。
顧蕭惟很淡地笑了一下,“做你想做、認爲值得的事情。你要相信站在你身後的人,他們都會支持你的選擇。包括我在內。”
洛嶼愣了一下,“你……難道也想……”
顧蕭惟的手覆上劇本,低聲道:“別忘了,它不僅僅是你的起點,也讓我獲得重生。”
聽到這裏,洛嶼好像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他要去做這件可能會被圈內認爲是不值得的事情。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陳教授被推了出來,師母着急得守在他的身邊,陳教授的兒女迫切地上前詢問手術情況。
醫生安慰道:“家屬不要擔心,手術很成功。”
這讓現場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來。
顧蕭惟拍了拍洛嶼的肩膀,輕聲道:“要做決定就得快。我剛纔問過了,《四海煙雲》的首演就在下週。現在男主角帶着好幾個演員放鴿子,話劇團如果不能如期表演,就得退票退場了。”
洛嶼握緊了手裏的劇本,低聲道:“我明白了。”
他先去跟師母道別,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
洛嶼擁抱住她,靠在她的耳邊說,“如果陳教授醒了,您跟他說,《四海煙雲》一定會如期開演。”
師母愣愣地看着洛嶼,忽然預感到他話裏的意思,眼眶瞬間就紅了。
“好,我會告訴他。謝謝你,小洛,真的謝謝你!”
洛嶼告別了師母,顧蕭惟開車把他送去了引川文化,此時的江引川正在公司裏開會。
聽說顧蕭惟和洛嶼來找他,江引川提前把會開完了,趕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而且還一臉緊張。
一推門,就看見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他書桌對面的椅子上,頓時有種……被面試的感覺。
“你倆……這是鬧哪出?不會是要公開吧?崔竹心可想着下半年結婚呢!你們要是公開了,她別說結婚了,估計能把頭髮都忙掉。”江引川一邊說,一邊敲起了茶磚,打算給他們泡普洱茶。
洛嶼把《四海煙雲》的劇本遞給了江引川,“我是想要停半年左右的時間去演一部話劇。”
江引川洗茶的手腕停頓了片刻,眉頭微微皺起:“我一直很相信你的選擇。話劇,非常考驗演技,因爲站上了話劇臺,每一句臺詞都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它不像演電視劇、電影,臺詞說錯了都能重來。所以你得把整個劇本都背下來,付出的心血比拍影視劇還多,但回報並不高。”
“我知道。”洛嶼點了點頭。
“而且話劇的觀衆和流量也遠遠比不上你演電視劇、電影,需要你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你現在處於人氣大幅度向上攀爬的過程,你真的願意犧牲這麼長時間的曝光率去演話劇嗎?”
“如果演好了,人人傳唱,一票難求,是不是也能證明我的實力?”洛嶼很認真地看向江引川,“請你看看這個劇本。你是我的戰友,也是我的老闆,我希望你支持我的選擇。”
江引川看了一眼劇本上編劇的名字,微微一怔,緊皺的眉頭緩慢鬆開,帶着一絲瞭然的意味。
“顧老師,你呢?你也贊成洛嶼放棄高片酬和高曝光率,甚至承受人氣下滑的風險去演話劇嗎?”
顧蕭惟接過江引川遞來的普洱茶,搖晃着看着茶的澄亮色澤,緩聲道:“普洱茶在很多人的心裏,比起什麼龍井碧螺春之類的,不顯高端。但江引川你卻獨愛普洱。真正愛茶的人能感受到茶的魅力並不來源於它是紅茶還是綠茶,而是口感和質量。”
江引川垂下眼,認真地聽着。
“任何一個行業,都是窮則思變。話劇團需要經營、賺錢,不能空談理想,所以去討好觀衆做喜劇也好、愛情劇也好,這都沒有關係。但我和洛嶼相信,那些所謂的傳統的的好故事還是有打動人心的力量。我和洛嶼想要去試一試。”
“我看不僅是試一試吧?”江引川抿了一口茶水,“你倆還起了‘去僞存真’的野心。想要用你們的演技向觀衆證明,真正的好東西是直抵人心的,它不是一時的歡愉而是永久的回味和欣賞。”
洛嶼前傾向江引川,“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攔得住你嗎?這個劇本我會好好看看,我也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放不下,一定要去演。”江引川笑道。
“謝了。”
他們倆回醫院的路上,洛嶼擔憂地問顧蕭惟,“你呢?你不需要跟蒙鈺說一聲嗎?後半年他對你一定有很多工作安排。”
“他對我早就佛繫了。而且用半年時間演話劇什麼的,比起學法語、學開飛機什麼,對他來說已經很正常了。”顧蕭惟笑了笑。
“那我去演話劇對於崔姐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演話劇的曝光小,事情少,她就能專心籌備婚禮了。”洛嶼湊到顧蕭惟的面前,笑着說,“《四海煙雲》的臺詞,你還記得多少?”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還有你看向我的每一個眼神。”
顧蕭惟側臉看向洛嶼,風掠起他的髮絲,也讓洛嶼想起了對方站在話劇臺上看向自己的目光。
心臟像是涌入了一股力量,彷彿有豪情萬丈。
當天晚上,顧蕭惟和洛嶼都沒有回家,而是守在陳教授的病房裏。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話劇團的團長林傑來了。
林傑正要和師母說話劇團的事情,顧蕭惟先開口了,“林哥,我們上外面去說吧。”
雖然林傑已經聽道具師說起顧蕭惟和洛嶼很關心話劇團的事情,而且態度也很謙遜,但他們畢竟是演員,禮貌是出於對方的涵養,不一定是多麼待見他們話劇團。
但這聲“林哥”真的讓林傑的鼻子一陣發酸。
他們走到了外面,林傑嘆了口氣:“我們這個劇的男主角一定要走,攔也攔不住。就連解約的賠償對方都一步到位……還帶走了好幾個演員。現在我只能暫時把租的場地還有觀衆的票都退掉……因爲實在是演不起來了。”
“票不用退。”顧蕭惟說。
“場地也不需要退。”洛嶼也開口。
“什……什麼?”林傑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我和顧蕭惟決定接這部話劇。”洛嶼回答。
林傑愣愣地看着他們倆,半晌才說:“可是……第一場就在下週啊……”
“劇本我們早就看過,裏面的臺詞我們倒背如流。你們什麼時候彩排,我們正常過去跟其他演員把戲接上。至於你們還有哪些角色暫時找不到人來演的,給個名單,我們去想辦法。”顧蕭惟說。
林傑聽到這裏,涼透了的心忽然一陣熱血上涌,“我們的話劇團……付不起你們的……酬勞……”
這兩人都是業內公認最紅的青年演員,可望而不可及。他們團裏的男主角任玻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酬勞我們很清楚,彩排一天兩百,上演之後一場三千。晚一點我們的經紀人會來找您簽約合同事宜。”洛嶼拍了拍林傑的肩膀,“在陳教授醒過來之前,我們得把這事兒落實了,讓他安心。”
“排練的事情也要上心。明天最好就安排上,發現問題也能儘快解決。”顧蕭惟沉穩的聲音聽在林傑的耳朵裏就像定心劑一樣。
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林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差點走投無路的劇團竟然會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們決定演半年左右的《四海煙雲》,在這半年裏,我們一起培養新的血液,也好好摸索新的經營之路。”
“是啊,林哥,現在已經是信息時代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了。”
林傑用力抹掉了眼角的淚水,點頭道:“好!我……我這就去通知團裏的其他演員們!明天照常排練!”
“我們參演的事情,先別告訴其他人,避免明天彩排的時候涌來一堆娛記和粉絲。”
“好,好……”林傑的聲音都哽咽了。
“林哥,你要相信,無論在怎樣的時代,也無論觀衆的審美如何變化,品質永遠是第一位的。”
林傑離開之後,顧蕭惟和洛嶼一直守在陳教授的病牀前。
讓洛嶼沒有想到的是,江引川拿到了《四海煙雲》的劇本之後,竟然熬夜把它給讀完了。
他對這個故事喜歡得不行,對陳教授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發了一段又一段的長語音來表達對這個故事的喜愛。
[大姐被富商拋棄之後,自立自強的那段讓我想起了《飄》的結尾——tomorrowisanotherday!
[二哥放棄國外的高管晉升回國那段真的是豪氣干雲!
[老三看起來那麼溫吞,可是在大是大非之前卻那麼有原則!他寫信舉報自己的公司做假賬結果導致上了求職黑名單,看得我真憋火!但他卻能用技術反將那些眼高於頂的老闆一軍,真的是太爽了!
[還有老四,明明一副爛泥巴扶不上牆的樣子,天天紙醉金迷、找女朋友,還以爲就是個紈絝子弟海王渣渣,沒想到內心純情得很!而且還是個公關營銷的高手!
[洛嶼!你小子打算演誰?顧蕭惟打算演誰?
[我擦,這劇本看得我熱血沸騰!你們好好演!我覺得可以改成電影!
[陳教授的心臟手術如何!他這劇本寫這麼好,我想以後拍《四海煙雲》的電影版,還請他做編審!
洛嶼戴着耳機,聽着江引川這一段一段的語音,露出一抹笑意來,他當然知道江引川會喜歡《四海煙雲》。因爲上輩子的時候,江引川就經常來看這部話劇,而且次次都要買最前排,且百看不厭。
洛嶼深吸一口氣,回覆道:[明天我和顧蕭惟就去彩排了。
江引川:[有沒有什麼小角色能給公司裏的新人們鍛鍊一下的?我想過了,與其賣面子把他們塞進其他的項目裏,不如讓他們好好去話劇臺上鍛鍊一下。把臺詞和膽色都磨練一下,順便磨一磨他們的心氣。讓他們感受一下自己的演技和話劇臺上的那些前輩們差距有多少!
洛嶼一聽,自然舉雙手贊同。
不僅僅江引川,方秦也發了微信過來:[洛哥,聽說你們要演陳老的《四海煙雲》啊!能帶我一個嗎?當演員這麼久,覺得自己缺了從容心。我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鍛鍊一下!
洛嶼笑着回答:[歡迎!歡迎至極!
第二天,當陳教授醒來的時候,看見病房頭頂上潔白的天花板,緩緩回過神來。
他聽見愛人和兒女在旁邊叫着他的名字,艱難地側過臉來,當他對上妻子的眼睛時,彷彿忽然想到了什麼,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卻又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妻子瞭然地輕輕摸着他的額頭,輕聲道:“老陳啊,你還在擔心《四海煙雲》嗎?如果你擔心,那就要儘快好起來,這樣一週之後的首場演出,我們才能帶你去。”
陳教授難過地搖了搖頭,他還記得那句“帶進棺材裏的作品”是多麼地刺痛他的心。
那是他這麼多年對錶演事業的情懷,是他心底深處關於時代的故事,可卻被男主角當作垃圾……
“爸爸,爸爸你聽我說,《四海煙雲》在業內很受關注和喜愛。好多人都爭着要去演呢,現在已經是一票難求了。網上都在說劇團太小氣,怎麼才租了那麼小的劇場。”
陳教授覺得兒子是在安慰自己,“嗚嗚”的聲音一直沒有停過。
女兒也過來握住陳教授的手,“我們也是剛纔才得知的,你知道大姐陸襄是誰來演嗎——夏蘊!就是那位影后夏蘊!”
陳教授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兒,眼淚還在不斷地往枕頭上掉。
夏蘊是江引川和洛嶼去特地請來的。
演員到了夏蘊這個級別,演戲已經不是爲了賺錢,更多的是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當她看過《四海煙雲》的劇本之後,愛不釋手,當即表示自己不但有閒,而且也不缺錢,現在就想站到話劇臺上過一把戲癮。
洛嶼還故意激她,問她知不知道這個劇還有一週就要演出了,覺得她沒有能力記下那麼多的臺詞,而且每天還要美容和健身,哪裏有時間泡在話劇團裏彩排。
夏蘊差一點沒有去提洛嶼的耳朵,還跟他打賭,如果她能把臺詞都記下來,就要洛嶼在電影節給她當提裙小弟,洛嶼正中下懷,一副委委屈屈答應的表情。
陳教授的女兒拿過紙巾來給他擦掉眼淚,靠在他的耳邊說:“您不相信吧?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啊。可它就是真的。”
他的兒子打開手機,湊到陳教授的面前說:“爸爸,您知道二哥陸磬是誰演嗎?”
陳教授嗚嗚地看向兒子的手機,就看到程飛的微博上說:[我要去演一部話劇,給人當哥哥,上有刁蠻姐姐,下有兩個讓我頭疼的弟弟!
陳教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手擡了起來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對,程飛要演二哥陸磬!而且不是隻演一場!據說已經簽了三個月的合同了。”
陳教授晦暗的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
“嗯……嗯……”他的喉間發出期盼的聲音,身邊的兒女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
“放心,演三哥陸懷還有老幺陸醒的都是您的學生——顧蕭惟和洛嶼!”兒子在他的耳邊高聲道。
“嗯!嗯!”陳教授激動地想要點頭,但是卻動不了。
他聽到那兩個名字的時候,心中的興奮溢於言表。
也許說出來別人都不會相信,但是陳教授在構思陸懷和陸醒這兩個角色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這兩人的形象!
“老陳,你真的得快點好起來。昨天晚上,洛嶼和顧蕭惟守了你一整晚,白天又要去彩排話劇,真的很辛苦。所以啊,如果要讓他們一心一意地排練,你一定得好好的,別讓他們分心。”
陳教授閉上眼睛,激動之餘他很忐忑,無比擔心自己的故事寫得不夠好,白費了這些優秀的孩子們的努力。
此時的顧蕭惟和洛嶼正在緊鑼密鼓地彩排中。
一開始林傑回去跟話劇團的演職人員們說他已經找到了很好的主演,大家是不相信的。而且打心底裏,他們也覺得排演一些符合市場需求的喜劇更能提高大家的收入。甚至有些人還在暗暗商量,要跟林傑請辭。畢竟就算找來再優秀的演員,也很難在一週之內記熟臺詞。
陰雲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更不用說已經離開的任玻還不斷地發朋友圈炫耀自己的選擇有多麼正確,諷刺那些老舊的故事註定被觀衆淘汰。
他們的鬥志都快要被現實擊垮了。他們也需要養家餬口,應付生活中的各種開銷。但現在的話劇團,讓他們捉襟見肘。
當他們來到排演現場的時候,都默默地站在場邊,等待着林傑。
臺上已經有幾個演員早早就來了,一個挽着頭髮穿着寬鬆休閒衣的女人手裏卷着劇本,正和旁邊的男人唸唸有詞,先是小聲念着,忽然又鏗鏘有力地喊道:“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女人,所以我的天空生來就比你低,覺得我羽翼稀疏不可能像你一樣飛高望遠,覺得我不像你鑽研人情世故顯得累贅又笨重!但我的價值不需要由你來審判,我可以爲你洗衣做飯,我也能走出去成就我自己的天地!”
這段臺詞的力量很強,卻又沒有咄咄逼人,彷彿一個女人被世俗的標準包裹起來,如今孤注一擲要破繭成蝶。
“那是誰啊?臺詞好有力量感……”
“爲什麼我覺得那是……夏蘊呢?”
“你看花了吧?夏蘊怎麼可能來演話劇?我們就是請人家來免費看,人家都沒有時間!”
一個戴着眼鏡的助理推着一個箱子過來,裏面裝着的並不是礦泉水,而是熱奶茶。
“來來來……各位同事們,我家夏蘊初來乍到,很久沒演話劇了。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話劇團裏的人一個二個都愣住了,呆呆地接過奶茶。
“那……真的是夏蘊啊……”
“夏蘊竟然會來演我們的戲,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夏蘊是我女神啊!這輩子都沒有想到能和她同臺!”
“各位,這樣你們就驚訝了?看清楚一下臺上的都是誰。”夏蘊的助理笑着提醒他們。
站在夏蘊身邊的男人個子非常高,戴着一副無框眼鏡,整個人顯得嚴肅又認真,他也正認認真真地揹着臺詞。
“所謂的成功,有三成靠閱歷,另外七成是選擇。今天,我的選擇也許會被人說愚蠢,但沒什麼好畏懼的,反正無論是誰只會活這一次。”
男人說完,還看向夏蘊,“蘊姐,我這臺詞說的怎麼樣?”
“不好。太用力了,你喊口號呢?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回國的車上,清風拂面,身心豁達。你這說的跟要去向那些對你不公的人索賠似的……少了點味道。”
“行,蘊姐,你聽聽我這麼說行不行……”
看到這一幕,來彩排的演員們都驚呆了。
“程飛!我去!那是程飛!”
“天啊,程飛也來了,他是來演誰的?”
“誰來掐我一下,我真的懷疑自己在做夢!”
不遠處的程飛聽到他們的話,朝着他們的方向露出大大的笑容來。
“嘿,大家好,我是程飛。我演的是陸家二哥陸磐!我們可能要在一起共事三個多月!”程飛朝着他們揮了揮手。
這時候,話劇團的負責人林傑站到了中央,對前來集合的話劇團成員說:“各位,如你們所見,我們的首場《四海煙雲》不會開天窗!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了一些大家在熒幕上經常能看到的演員。夏蘊老師會出演大姐陸襄!”
大家紛紛鼓起掌來,在整個劇場裏迴盪。
“我們歡迎程飛老師飾演二哥陸磐!”
鼓掌聲持續不斷。
“接下來我們歡迎顧蕭惟老師和洛嶼老師,他們將出演三哥陸懷和老幺陸醒!”
聽到這裏,整個話劇團都沸騰了。
“真的假的?顧蕭惟和洛嶼?他們可是最頂流的演員!會跟我們一起演話劇?”
“我剛看了《野獸與玫瑰》預告,他們這個電影在海外都要播出了啊……紅成這個地步,我們請得起嗎?”
“這哪裏是話劇啊,最頂級的電影導演都未必能湊出這樣的班底!”
顧蕭惟和洛嶼從林傑的身後走了出來,摘掉了口罩和帽子,素顏與所有人相見。
“各位同事們,《四海煙雲》真的是非常非常棒的劇本,我們匯聚於此就是想要奉獻最好的表演給觀衆!時間緊迫,我們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來彩排,還要相互磨合契合。請大家相信,我們會尊重話劇、尊重陳老的劇本、尊重各位的努力。”洛嶼知道哪怕現在班底雄厚,大家的心裏也會有所不安。
比如這麼多的大牌演員,最後能合作到一起嗎?拍戲和話劇表演天差地別,他們這些影視演員能不能夠適應。
顧蕭惟也開口道:“請大家不要把我們當成流量和明星,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演員。”
說完,他也很用心地彎下腰來。
“行!我們現在開始排練!讓那些不看好我們的人後悔去吧!”
“讓我們都痛痛快快地演一場!”
“能跟他們一起演戲,說出去都能吹一輩子!”
原本低靡的話劇團忽然精神大振,大家開始有條不紊地排練。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纔剛開始排演,夏蘊和程飛還需要拿着臺詞本,但顧蕭惟和洛嶼已經完全脫稿了。
兩位戲份最重的主角在臺上一字不落地與他們接戲,流暢自然毫無壓力,彷彿已經演這部話劇成百上千次般熟練,讓其他演員嘖嘖稱奇、佩服不已,更加對這部話劇信心倍增。
而且洛嶼和顧蕭惟的肢體語言都非常放得開,臉上的表情也很到位,讓對戲的演員能立刻沉浸,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每當他們的臺詞出錯,顧蕭惟和洛嶼都能經驗豐富地圓過去。
就彷彿……他們在話劇的舞臺上早已身經百戰。
“我受不了了,這兩人演的太好,襯托的我都有點業餘了!”夏蘊難得地癟了癟嘴,但眼底卻是對他們的欣賞。
“蘊姐……”程飛看着舞臺中央正在對戲的兩人,用一種很嚮往的聲音問,“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在舞臺上特別的契合,好像能創造出一個獨立的世界。那不是在演戲,他們的臺詞,他們的表情,就像在現實裏真實地存在過。”
夏蘊垂下眼,又笑出聲來:“對!所以跟他們一起演戲一定要有很高的心理素質。會羨慕他們自成一個世界,又嚮往他們那個純粹的只跟表演有關的狀態。”
很快,他們幾個即將出演話劇《四海煙雲》的消息就在網上傳開了。
廣大網友們都驚呆了。
[天啊!夏蘊竟然要去演話劇!她可是影后啊!上一次她演話劇還是三年前電影學院校慶上!
[快點給我的腦袋一槍!讓我醒過神來!屋裏程哥說去演話劇是真的!太期待了有沒有!
[顧蕭惟和洛嶼竟然也在裏面!不是客串!是主角!這是什麼黃金班底!我要去看!
……
很快話劇的黃金班底就上了熱搜。
《四海煙雲》成爲了最熱門的話劇,之前買了票的觀衆被稱爲“被神明眷顧的幸運兒”。剩下的座位在網上被一掃而空。
之前關注了《四海煙雲》前男主角任玻微博的話劇愛好者們聽說他要轉去別的話劇團,有不少把《四海煙雲》的票給退了,現在是追悔莫及。
甚至還有人到任玻的微博下面感謝他的辭演,要不然觀衆們還沒有機會見到這麼強大的演員班底。
無數人都在打聽要怎樣買到《四海煙雲》的票,電話甚至都打到了江引川那裏。
“首場看不到也沒關係,他們也不只演一場啊?”
“什麼?你怕下一場也買不到?那沒關係啊,可以買下下場的票嘛!”
“你問我有沒有贈票?我當然有啦,但我也只有一張!你想看?下次,下次我贊助話劇團,讓他們租一個大一點的劇場!”
到最後,江引川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機了,向後靠着椅背感嘆道:“還真是……演個話劇都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不止江引川,就連星漢影業的董事長汪橋的手機也差點被打爆,都是爲了能拿一張話劇的票。
現在,誰能有《四海煙雲》的票,誰就是備受羨慕的天選之子。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話劇成爲輿論的焦點。
開演的那天,劇院門外圍滿了沒有票不能進去觀看的話劇迷和粉絲們。
許多年沒有熱鬧過的劇院門口呈現出人山人海的盛景,娛記想盡辦法想要進去拍照,都被江引川請的保安給攔在了外面。
演出還沒有開始,觀衆們正憑票入座。他們的臉上難掩興奮,手裏拿着的是《四海煙雲》的宣傳摺頁。
一個老人坐着輪椅被推了了進來,這時候不少前排嘉賓們都起身鼓掌。
這些嘉賓們都穿着得體的西裝和禮服,彷彿他們不是來看話劇的,而是來參加某個頒獎典禮的,就是爲了表達對陳老的尊重。
當陳教授的輪椅推過江引川的身邊時,江引川起身跟隨輪椅,在他耳邊認真地說:“陳教授,我看了您《四海煙雲》的劇本,感情飽滿,劇情跌宕起伏,真的太棒了!”
江引川一邊推着輪椅,一邊向陳教授介紹,“這位是星漢影業的董事長汪橋先生,他是您的劇迷。
上半年還去看了您演的話劇《長門賦》呢。”
汪橋彎下腰來和陳教授握手,“陳老,您要早日恢復健康,我還等着在臺上看到您呢!”
“謝謝……真的謝謝了……”
“陳老,這位是編劇華星雲。”江引川介紹道。
華星雲半蹲了下來,對陳教授說:“陳老,我本來在家裏寫着劇本呢,都瓶頸了,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辦。您看看我這頭頂都快抓禿了!今天特地來向您學習,尋找靈感!”
說完,華星雲還把自己頭髮稀缺的腦袋伸到了陳教授的面前,把陳教授給逗樂了。
“陳教授,這位是導演林鉞、許涵。本來盛雲嵐導演也想來的,但爲了《野獸與玫瑰》的海外發行,所以先一步去了f國,只能遺憾錯過。”
陳教授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寫的話劇竟然會有這麼多人來捧場。林鉞和許涵更是影視圈內重量級的導演,能把他倆邀請來,陳教授真的是受寵若驚。
兩位導演非常謙遜,一左一右推着陳教授繼續前行,這種感覺彷彿他已經拿到了雲紋獎和麒麟獎的終身成就獎。
“陳教授,跟您介紹一下,這位您肯定就不是很熟悉了——星漢影業的公關總監黎淺。現在不比從前,進入信息化時代了,咱們這個話劇再好,也得宣傳。黎總監今天特地來看話劇,就是爲了瞭解咱們這個話劇的優點在哪裏,有哪些地方可以打動觀衆。也爲以後咱們這個話劇的宣傳呢總結經驗。”
“好……謝謝,謝謝你的到來。”陳教授握住黎淺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這位,是製片人韓揚。我們在一起看了您的劇本,覺得寫得不僅僅正能量而且有非常樸素和熱情的情感在裏面。韓製片看完劇本之後,迫不及待就上網訂票,差一點還沒訂着。還好他內部消息得到的快。”江引川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深,業內人士都能明白,江引川和韓揚正在評估把《四海煙雲》影視化的可能性。如果影視化成功,就能擴大劇本的影響力,從而讓更多的人關注《四海煙雲》的話劇。
迎面而來三位老戲骨——楊沉、祝珺、顏明瑞。
老友相逢,各個雙眼婆娑。
“老陳,你可真不夠意思……《四海煙雲》寫完了也沒讓我先瞧瞧!”楊沉半開玩笑地說。
祝珺也假裝生氣地在陳教授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老陳,你真是護犢子。寫好了劇本就優先拿給你的學生演,都不拿給我的劇團!”
顏明瑞又感嘆又羨慕,“還是老陳的學生教得好,無論多紅,都沒有忘記身爲一個演員的初心!”
不僅如此,黎淺還邀請了專業的媒體記者和主流網站的評論員前來觀看,就是爲了給這部話劇一個全方位展示的機會。
爲了給洛嶼他們幾個捧場,謝裳、李勝宇、夏潮、梁勝秋還有聶揚塵都抽空趕來了。
他們恭恭敬敬地起身向陳教授問好。
其他觀衆們看到這裏都驚呆了。
他們只花了幾百塊錢,就看到了演藝圈的半壁江山!
這真的只是話劇嗎?確定不是某某影視節的頒獎現場?
爲了讓更多的人對《四海煙雲》這部話劇產生興趣,黎淺特地聯繫了m臺還有各大視頻網站做了實況直播。
觀衆都快把直播給擠爆了。大家都在討論這位老先生是誰。
[搜到了!電影學院的陳教授!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桃李滿天下!顧蕭惟和洛嶼都是他的學生!
[原來《長門賦》是他擔任的編劇!裏面的老年漢武帝也是他演的!
[作品搜出來有一長串!好多都耳熟能詳!怪不得那麼多的演技派主動來演他的作品!
……
後臺,所有人都在緊張忙碌着做最後的化妝還有服裝確定。
洛嶼放下手中的劇本,用力地吸一口氣。明明經歷了好幾場競爭激烈的試鏡,也演了好幾部大導演的作品,可真回到了話劇舞臺上,洛嶼竟然緊張了起來。
上輩子,這裏是他開啓第二次人生的起點,是他磨練演技的平臺,是他一步一步找回自我的地方。
更加是他……感動顧蕭惟,把他從精神淪陷中拉出來的地方。
這裏對他有着極爲特別的意義。
而顧蕭惟也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目光平靜卻又深遠。
“學長,真沒想到你會緊張。”
“因爲太在意了。”洛嶼很認真地看着對方,“你在這裏放棄了死亡,選擇了我。”
話劇舞臺,不僅僅是洛嶼的起點,也讓顧蕭惟重獲新生。
這時候,顧蕭惟把自己的揹包拿了出來,從裏面取出了一束金魚花。
洛嶼的眼睛亮了起來,因爲這一次,顧蕭惟終於在他演話劇的時候把金魚花親手送到了他的手上。
“我們會在這裏彌補所有的遺憾。”顧蕭惟很輕也很肯定地對他說。
洛嶼的心頭彷彿涌起一陣熔岩翻滾,他拿下了那張顧蕭惟親手寫的卡片:[這一次不是七秒的歡愉,我們要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洛嶼的眼眶熱得厲害,心底彷彿有無數種複雜的情感即將勃發而出。
幕布緩緩拉開,關於《四海煙雲》的故事正式上演。
陸家四姐弟的父母因爲車禍去世,四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成了家裏的難題。
最終,大姐陸襄跟着大伯去了外地,二哥陸磐被姑姑收養,三哥陸懷跟着去m國求學的三伯離開,而最小的老幺則留在了小叔叔的身邊,陪着打理爺爺的修車行。
姐弟四人小時候是由四個小演員飾演的,孩子面對分別時候完全發自內心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感染了臺前和收看直播的無數觀衆。
他們像煙雲四散去了海外,逐漸擁有了不同的生活。因爲通信的不便利,姐弟四人從一開始的思念,到後來漸行漸遠,甚至多年不曾見面。
有時候他們知道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有自己的姐姐或者哥哥,但每一次的人情冷暖、順境逆境他們都要自己克服,“親人”對於他們來說僅僅是一個名詞罷了。
當洛嶼飾演的老幺陸醒表情淡然地拿着三哥寄回來的掛號信,放到爺爺的房間裏時,觀衆們只能唏噓無論童年時代的感情多好,相隔千山萬水,他們終究成了有血緣的陌生人。
這時候的爺爺因爲罹患阿茲海默,已經分不清楚人了。他甚至總把小孫子當成自己的兒子,重複地叫他出門當心看路,不要被車碾着,出去了不要貪喫冰棍。陸醒對於這樣的爺爺早已經失去了耐性,連應和都懶得,直接開門就跑了。
門外停着一輛小汽車,幾個小青年在車裏招手,叫着陸醒的名字。
“兄弟們!我總算出來了!”陸醒來到車門邊,車裏的小青年扔了一包煙給他。
陸醒靠着車門,半睜着眼睛吸了一口,那樣子帶着三分漫不經心的撩人和七分享受。
這就是陸醒,從小在爺爺和叔叔的身邊長大。小時候,他過過一段苦日子,爺爺和叔叔靠修車、倒賣冰箱摩托車養家。小叔叔是個有膽量也有遠見的人,賺到了錢之後,不顧妻子的反對和幾個有錢的朋友愣是要造汽車,反倒是爺爺掏空了家底支持他。
沒想到小叔叔還真成功了,數十年過去了,小叔叔的汽車品牌雖然比不上進口汽車那麼高端洋氣,但在民營汽車裏有了一席之地啊。又是多年嘔心瀝血,小叔叔成爲了民營汽車的領軍者。
由於小叔叔沒有子女,陸醒這個在小叔叔和爺爺身邊長大的孩子被縱容溺愛,逐漸成爲了一個追求享樂的紈絝子弟。
洛嶼的一顰一笑都透着不諳世事的年輕意氣,嗔癡怒笑都是讓人又愛又恨的混不吝。
這還是觀衆們第一次看到他演這樣的角色,把墨鏡戴在頭頂上,一臉小心謹慎去小叔叔的房間裏摸車鑰匙,被逮住了直接擺爛,大剌剌地一笑,“叔,我就想開開車。”
哪怕觀衆相隔甚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最細微之處他還是演繹到位。
那半帶撒嬌的大男孩表情,讓人希望他能儘快長大,又希望他能永遠這樣簡單純真。
他自然的表演讓觀衆們沉入了這一場戲裏,彷彿陸醒並不僅僅是陸家的孩子,也是觀衆們自己的孩子。
但是陸醒無憂無慮的生活很快被打破了。小叔叔早年爲了拼事業,經常不喫飯又要在外面跟人喝酒,最近一段時間經常胃痛,可他們的汽車品牌正處於飛速發展的時候,市場競爭非常激烈,小叔叔就一直忍着,有一天下車間考察的時候,他終於倒下了。
小叔叔被送進醫院,直接確診了胃癌。
陸醒和朋友們玩鬧一天,耳朵里正聽着吵鬧的搖滾樂,回到家裏的時候從小嬸嬸的口中得到了這個噩耗。
他呆然地佇立在客廳裏,小嬸嬸正在收拾要帶去醫院的東西,家裏的保姆也在忙東忙西。
而陸醒的耳朵上仍舊戴着耳機,吵鬧的音樂再無法進入他的心裏。
當他木木地轉過身來面朝觀衆的時候,只看見兩道淚痕從眼底滑落,而他的臉上並沒有哭天搶地的大悲。
觀衆們的心揪了起來,他們對陸醒的茫然、不知所措感同身受。
因爲,陸家的天塌了。
消息立刻傳到了海外那些久不聯繫的兄弟姐妹那裏。
大姐陸襄正要在和丈夫離婚。她本來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陪着丈夫白手起家,爲公司精打細算,是備受員工尊重的財務總監。就在三年前,丈夫說她太辛苦了,公司也上了正軌,孩子的學習不好,她不如回家好好照顧孩子。
周圍的人也在勸陸襄,女人不需要太要強,不然男人多沒面子。家底已經有了,在外打拼的事情交給男人就行。陸襄也想要多陪陪自己的孩子,於是放下了公司的事務,迴歸了家庭。
當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曾經發過郵件給她的小叔叔。
小叔叔的回覆只有一句話:[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要失去自我。
當時的陸襄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可今天在她出門和丈夫簽訂財產分割協議的時候,她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的臉。
“我好久沒有認認真真看過自己了啊……”陸襄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夏蘊的臺詞惆悵而低沉,帶着落寞,更多的是自省。
許多女性觀衆們下意識和她一樣,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她們看到的並不是陸襄,而是曾經的自己。
當陸襄和自己的大老闆丈夫見面的時候,對方高高在上的態度讓觀衆們義憤填膺,爲了不造成公司上市前的輿論危機,他迫不得已將屬於陸襄的股權分割出來。可他卻覺得這是對陸襄的施捨,全然忘記了陸襄對公司的貢獻。
臨走時,陸襄站了起來,“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女人,所以我的天空天生就比你低,覺得我羽翼稀疏不可能像你一樣飛高望遠,覺得我不像你鑽研人情世故顯得累贅又笨重!但我的價值不需要由你來審判,我可以爲你洗衣做飯,我也能走出去成就我自己的天地!”
夏蘊的臺詞比彩排的時候要更加有力,這種力量並非來自聲音的洪亮或者語氣的鏗鏘,而是所有人能感受到夏蘊內心深處的堅強與驕傲。那種力量是極具感染力的。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許多觀衆看得熱淚盈眶。
二哥陸磐跟隨姑姑嫁去了d國,他在那裏度過了自己的成長期,畢業後進入了d國一家非常有名的汽車製造集團,一步一步進入了管理階層。可是卻在一個非常重要的晉升機會面前,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
他的項目成果被人竊取,他的申訴被駁回,如果他繼續留下來,將會不斷受到排擠。
但他沒有被動地忍受,而是找到了自己備受排擠的原因——他三個月前遞交的一份報告裏發現了新款汽車的氣缸存在隱患。這份報告一旦傳達到高層,就會讓他們項目組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了辭職,在辭職的同時把報告發給了另一位高管。
這位高管對他進行了象徵性的挽留,並且畫下了各種許諾升職的大餅,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收拾了自己的辦公桌,離開了那裏。
因爲他收到了來自小叔叔的郵件。郵件裏沒有長篇訴說他飽受疾病的摧殘,也沒有說他此刻多麼需要親人的陪伴,只有短短的兩個字:[盼歸。
看到這兩個字的瞬間,陸磐堅毅的雙眼裏忽然涌起淚花。
彷彿所有的委屈和不公平的待遇都不重要了。他記得四姐弟分別的時候,爺爺對他說過,一個人想要反抗必須要有力量,這種力量來自於內心。當你知道自己有家,有後盾的時候,你的內心就會無比強大的。
他想也不想就訂了回國的機票,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收拾好了行李,離開自己畢業後就居住至今的小公寓時,他很淡地笑了一下。
“所謂的成功,有三成靠閱歷,另外七成是選擇。今天,我的選擇也許會被人說愚蠢,但沒什麼好畏懼的,反正無論是誰只會活這一次。”
觀衆們的心中涌起一種振奮的感覺,而且飾演陸磐的程飛也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驚喜。
所有人對於程飛的印象都是雷厲風行的硬漢,他的臺詞總帶着審判意味或者剛正不阿的力量感。
但他演的陸磐不同,內斂的精英,將內心的反抗全部都收進了軀殼裏,他好像總是在忍耐,總是承擔着很多不屬於他的責任。可就在某個瞬間,他能灑脫地揭竿而起,把所有材料整理好一個按鍵下去,結束自己和團隊幾年的努力。
而且程飛的這段臺詞沒有他演刑偵隊長時候的抑揚頓挫,相反有一種沉澱下去的平靜。
但這種平靜並不代表軟弱,相反,所有觀衆們都強烈期待着他歸家之後爲陸家帶來的改變。
觀衆的期待值被程飛的表演拉滿。
三哥陸懷已經是m國某頂級大學的機械工程學博士,無數大型集團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但是他對此並沒有任何成就感。
後來他進入了一個跨國集團,發現了項目組的資金被挪用導致他無法向幫他收集實驗數據的人支付酬勞,於是他選擇發郵件向上反饋。沒想到上級想要大事化小,還在業內表示陸懷是個守不住團隊祕密沒有大局觀的人,導致陸懷上了求職黑名單。
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陸懷辭職之後拿下了一個專利發明,讓各大公司趨之若鶩,年薪開到了近八位數。
但陸懷沒有一點逆襲的快樂,他一個人在唐人街裏晃盪,看到有一位老人正在畫糖畫,他站在那裏看了許久,想到的是小時候姐姐帶着他和小弟出去玩,兩人轉糖畫,他只轉到了用糖最少的蝴蝶,但陸醒從小運氣就好到不行,轉到的是飛龍在天。
他羨慕陸醒的糖人,想要拿過來看看。但陸醒卻以爲小哥哥要搶自己的糖人,和他打了起來,哭得滿臉都是,把姐姐還有爸媽都心疼壞了。第二天媽媽下班回來,又給陸醒帶了一隻飛龍在天。
那時候的陸懷不知道多麼羨慕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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