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坛酸菜
入了夜的长安城依旧繁华,路边的食肆、酒馆裡客人络绎不绝。
可這些……同赵记食肆沒什么干系。
大堂裡零零散散的几個食客正心不在焉的拨拉着碗裡的菜食,拨拉了半日,菜食沒动多少,倒是赠送的那一小碟酸菜下去了不少。
這点客人,自是赵大郎一個就能招待了。
刘氏白了赵大郎一眼,将抹布扔回他手裡,进了趟厨房,进去沒多久便抱着一大包油纸包裹的东西去了后院。
后院裡,赵莲正拿着一只刷子在帮黑狗阿毛梳毛,看到刘氏過来,一人一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
這动作和反应自然一点不差的落在了刘氏的眼裡,拿赵莲沒办法的刘氏当即瞪了眼黑狗阿毛,骂了句沒脸沒皮的东西。
黑狗阿毛低头呜呜了几声,惹得赵莲又一阵心疼,忍不住埋怨刘氏:“娘,你作甚呢?”
刘氏将怀裡的油纸包打开,从裡头拿出一物,递给赵莲,道:“去!把她那鸡蛋给换了!”
赵莲看着刘氏手裡比鹌鹑鸟蛋大不了多少的鸡蛋顿时语塞:“娘,你怎能干出這般沒脸沒皮的事?”
她赵莲又不是什么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素日裡买菜做菜什么的也懂,集市也是常逛的。似刘氏手裡這比鹌鹑鸟蛋大不了多少的鸡蛋一瞧便是集市上买来当添头的货色,不值什么钱。
可温姐姐先时做炒面用的那几個蛋一個快抵手掌大小了,一看便是集市上最上等的货色。
旁的不說,光论個头,刘氏這鸡蛋两三個怕是才抵得上温姐姐的一個大。
赵莲觉得脸都要叫刘氏丢尽了:真真不知道她娘怎的总能想出這种腌臜事来的?
被赵莲“沒脸沒皮”的刘氏狠狠的剐了她一眼,伸手揪了把赵莲的耳朵,直到赵莲喊疼才放了手,而后叉腰开始骂道:“你個丫头片子懂個什么?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食肆一個月才挣几個钱?我不想办法,叫伱爹那沒用的东西想還是叫你這丫头片子想?”
赵莲:“……”
“那也不能干出這等事来啊!”她红着脸道,“连鸡蛋都要换人家的,說出去還要不要脸了?”
刘氏闻言冷笑了一声,白眼一翻,道:“谁說那鸡蛋是她的?鸡蛋就是鸡蛋,难道還写了名儿不成?”只要咬死不认,便是换了,指着這鹌鹑大小的蛋就說是温明棠的,那丫头片子又能拿她怎么样?
赵莲听罢,却是瞥了眼刘氏,默了默,道:“……還真写名了。”
說罢回屋从裡头拿了個鸡蛋出来。
那颗巴掌大小的鸡蛋就放在刘氏的鹌鹑鸟蛋旁,一比更是刺眼的很。
刘氏看着那巴掌大蛋上头画的“^-^”,脸色难看至极,开口骂道:“還当真沒见過這样的人!买個蛋還要做個记号,是生怕有人偷了她的蛋不成?”
這莫名其妙的记号不知道为什么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些像温明棠那张笑眯眯的脸,看着這鸡蛋好似在嘲讽她一般。
赵莲闻言,瞥了眼刘氏手裡的鹌鹑鸟蛋,道:“娘,你還好意思說?你方才不就想换温姐姐的蛋?”
還沒见過這样的人……你自己不就是這样的人?
刘氏狠狠的剐了她一眼,心中憋屈不已:虽是自己肚子裡爬出来的女儿,可這实诚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换不了蛋的刘氏脸色难看的看向温明棠,眼见温明棠抱着双臂,斜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的向這裡望来,她冷笑了一声:這四邻街坊的,从来只有她刘素娥占旁人便宜的,今儿還当真是头一回叫這丫头片子给反将一军的!
等着瞧!刘氏狠狠的剐了温明棠一眼,转身走了。
……
隔日一大早,起床洗漱之后,温明棠同赵莲說了一声便出了门。
到了吃早食的时候,刘氏端着一大锅稀的跟水似的粥看向赵莲的身后:“那姓温的罪官之后呢?”
“娘,你怎么說话的?”赵莲不满的看了眼刘氏,待看到她端着的那锅稀成水似的粥时,一股无力之感顿时油然而生,她叹了口气,坐下来,道,“温姐姐出去了,人家沒想吃你的早食呢!”
听到温明棠出去了,不吃她的早食时,刘氏的脸色却更是难看了,她低头看了眼這刷锅水熬的粥,脸都绿了:“怎的不早說,那我弄出這一锅粥作甚?”
她故意熬出這一锅粥就是想逼那姓温的精明丫头早点走呢!哪晓得人家根本不来吃早食,這怎么办?這一大锅刷锅水熬的粥叫哪個吃?
……
温明棠不知道刘氏大早上的還捣鼓出了這么個幺蛾子来,只是出了赵记食肆随意寻了個附近的早食摊吃早食去了。
才坐下,老板便把早食端上来了。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早食,蒸饺配一碗清火的绿豆粥,一旁還配着一碟小菜。
温明棠一眼就看到了那碟小菜,目光落在那小菜上顿了顿。
将早食端過来正要离开的老板眼见温明棠在看那碟小菜,便介绍了起来:“這個叫酸菜,配粥吃好吃!”老板指着那碟酸菜介绍道,“這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同赵记食肆那酸菜的味道有大半相似呢!”
赵记食肆的那对夫妻做菜差成那個样子,若不是靠着這碟酸菜,早关店了。
如今偶尔還会去趟赵记食肆吃饭的老客图的也不是旁的,就是這一口不知怎的腌制的酸菜。偏那对夫妻贪的很,不肯单卖酸菜,還定了规矩只送不卖,只有点够了三個大菜才能送一碟酸菜。
這酸酸咸咸辣辣的东西着实开胃的很,不過即便是有這么個“招牌”在,也叫那对夫妻把生意越做越不如前了。
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用醋和盐调制的酸菜,温明棠挑了下眉。
這酸菜的腌制方法還是她教给赵司膳的,又由赵司膳教给了赵大郎夫妇。原本不過是個添头,沒成想却反被那对夫妻拿来這般用了。
“不過虽然味道肖似,却到底是不同的。”老板看着那一小碟酸菜,叹了口气,幽幽道,“赵记食肆的那对夫妻把這酸菜方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先时有客人好奇,进后厨想看看酸菜是怎么做的,却险些叫他二人告到官府,說他家這招牌方子价值千金,客人偷了千金之物,起码也要判個十年八年呢!”
如此嗎?端起粥碗的温明棠手顿了一顿,想到天蒙蒙亮时,刘氏悄悄端着一個坛子偷偷往她和赵莲床底下塞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過折腾的,可似刘氏這么能折腾的還当真少见!
昨儿吃了她的“败仗”,今儿开始变本加厉了啊!
温明棠摇了摇头,赵司膳果然沒看错人,她這一对兄嫂真真是极品!一会儿去见了张采买,得赶紧找到住处搬出去了。
至于赵大郎同刘氏這一家……想来赵司膳是更乐意亲自来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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