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在一路上,她都對這隻剛剛到手的小枕頭愛不釋手。
抱枕的面料又透氣又有彈性,而且手感極其柔軟。凌一弦將大熊貓憨態可掬的黑白色大腦袋抱在懷裏,一會兒捏成餅餅,一會兒又揉成團團。
然而,無論她把熊貓擺成什麼形狀,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彈性很好的熊貓抱枕就會慢慢復原。
這隻熊貓抱枕大概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贈送對象,因爲它上面帶着一個特殊標記。
凌一弦也是偶然發現:如果掀開熊貓短啾啾的小尾巴,就能看見,熊貓的尾巴根上用細細的絲線繡着一個“弦”字。
凌一弦:“!!!”
幸福的感覺,來得如此突然!
凌一弦用一種做夢似的腔調跟系統說:“系統,從今天起,我就不是猴姐了。我要成爲熊貓妹!”
系統:“……”
它的宿主被迷成現在這樣,天下之間沒有一隻大熊貓是無辜的。
唯一讓凌一弦感到些許不解的,就是熊貓耳朵上墜着的商標紙。
在那一小片面料上,出產地一行,赫然印刷着“a市武者局”的字樣。
凌一弦思來想去,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估計是g市武者局有心,專門寫信給a市武者局,朝他們要了個特質抱枕來。
——無論如何,凌一弦從今天起就是有熊貓的人啦!
她端端正正地把枕頭擺上自己的小牀。當天晚上,凌一弦就做了一個黑白相間、有好多芝麻餡兒湯圓、糯米糰團、以及超好rua的滾滾們的熊貓夢。
……
第二天,在和江自流、明秋驚一同喫飯的時候,凌一弦興致勃勃地提起了昨天的經歷。
她先是講述了自己和美人蠍交涉的全過程,後來又提及到武者局特別送給她的熊貓抱枕。
在凌一弦用炫耀的語氣說起那隻小枕頭時,明秋驚只是微微一笑。
相比之下,江自流的反應就直白多了。
在聽完凌一弦究竟是怎樣把美人蠍氣個半死,又得知她今天居然還要換一副新易容,繼續去找美人蠍後,江自流心直口快地問道:
“凌一弦。你確定g市武者局是在感謝你,而不是在表揚你嗎?”
凌一弦揚起眉毛:“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江自流默默地看了凌一弦一會兒,居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含蓄表達的手法。
……雖然說江自流的含蓄跟當面點破也沒什麼區別吧。
——他轉手,將桌上的一碟炒筍片兒遞給了凌一弦。
嗯,是炒(超)筍(損)哦。
凌一弦:“……”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並且我有證據。
…………
等到凌一弦下了飯桌,去找婁妲易容新面孔後,明秋驚才輕飄飄地擡起筷子,戳了江自流一下。
江自流看了看他,神情裏滿是莫名其妙。
明秋驚慢悠悠地譴責他:“那隻熊貓抱枕,不是你解讀的那個意思。喫你的吧。”
江自流一臉狐疑:“你怎麼知道?”
明秋驚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當然會知道。
——明秋驚甚至知道,在熊貓抱枕短啾啾的尾巴底下,那個小小的弦字,縫線是淡金色的。
——————————
之後又過了幾天,明秋驚和江自流終於獲得了g市武者局的批准,可以和美人蠍本人見面。
鑑於他們兩人和凌一弦同屬一個武者小組,而凌一弦又要在必要關頭,僞裝成美人蠍的樣子。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江自流和明秋驚能深入瞭解美人蠍的性格,就可以在需要的時刻,爲凌一弦提供適當輔助。這對他們未來的任務是有好處的。
於是當天,三人組一同坐上了武者局接人的轎車。
司機一邊在前面開車,一邊聽着後面的凌一弦口若懸河。
凌一弦語氣驕傲地給兩個男生科普:“美人蠍生氣的時候,鼻子位置不太對稱。”
江自流點頭:“哦哦哦!”
明秋驚:“……”
凌一弦十分自信地說出自己的觀察結果:
“美人蠍瞪人的時候,左眼會顯得比右眼稍微大一點。這是因爲她左眼的雙眼皮,要比右眼的雙眼皮長出一小塊。一般人看得不仔細,是不會發覺的。”
江自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明秋驚:“……”
凌一弦振振有詞地繼續往下說:
“美人蠍的嗓音比一般女人要更低啞一些,這個你們已經知道了。但我和他對着吵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喊不出高音,這點和普通女孩子不太一樣。”
江自流頓時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竟有這事。”
明秋驚:“……”
明秋驚覺得,自己現在聽到的不是“美人蠍的101個隱祕特徵”,而是“美人蠍遇到凌一弦後的101件血淚史”吧。
至於坐在前面開車的司機,則默默地擦了一把額頭滴下來的冷汗。
司機心想,這回他總算知道,爲什麼武者局會給予批准,讓凌一弦的隊友專門去看看美人蠍了。
畢竟,單憑凌一弦的言語轉述,美人蠍在她的隊友們的心中形象,很有可能與真相相差十萬八千里啊。
——別的不說,就連他這個知情人,在聽凌一弦的描述後,腦海中原本設想出的美人蠍已經逐漸歪曲。
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美人蠍在司機心中,就快從冷豔逼人的大美人,變成被氣歪鼻子,瞪大眼睛,連調門兒都喊不上去的頹唐模樣了!
想到近日武者局中流傳的一則傳言,司機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據說,美人蠍碰上凌一弦,當真是遇到了命中剋星。
於是大家都開玩笑說:別看美人蠍的血裏有毒,但是卻比不過凌一弦人就有毒呢。
…………
這些日子下來,凌一弦對美人蠍的模仿進度,已經由最基本的語氣模仿、外貌模仿、舉止模仿,過渡到了更深一層的武功模仿。
倒不是說凌一弦要把美人蠍的心法內力都一併模仿過來——這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操作。除非凌一弦廢掉自己練了10餘年的內功,從此改弦易轍。
心法內力這個東西,即便是對面過招,對手也不一定能認出你出自於哪個流派,用的是哪套心法。
所以,只要內功在寒熱上區別不大,基本都能糊弄過去。
故而,凌一弦現在要模仿的,就是美人蠍的身手招數,以及她最常用的禦敵手段。
這兩樣屬於武功的外在表現,是隻要有雙眼睛,都能分辨出區別的東西。就連非專業的普通人,都可以對着網上的視頻鍵盤輸出,爲武學大師“指點迷津”呢。
爲了看清美人蠍的出招習慣,她當然不能繼續被困在囚椅上。
然而,即使手腳得到了暫時的放鬆,美人蠍也仍舊不肯乖乖配合武者局的安排。
要知道,她如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自己的身份。
眼看武者局要用一個冒牌貨來取代她的地位,美人蠍怎麼可能一招一式地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演示給凌一弦看?
“沒事。”凌一弦說,“我也不需要她的同意。”
在簽下若干份協議以後,凌一弦得以隻身進入那間玻璃囚室裏,和美人蠍面對面、身貼身地直接。
在自己挑起的戰鬥裏,她將親身體會美人蠍的招數。
爲此,武者局卸下了美人蠍手腳上的鐐銬,但仍然保留了她脖頸上和丹田處特殊材質的枷鎖。
除此之外,武者局封住內力的一套銀針,仍舊留在美人蠍的穴道內。
他們以此來限制美人蠍的殺傷力。
當然,身爲一個人性化的組織,武者局也給美人蠍留下了一點發泄口。
比如說,美人蠍要是嘴上發發牢騷,破口大罵幾句,看管監控的人員一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絕對不是因爲美人蠍罵不過凌一弦的緣故。
嗯,絕對不是。
…………
在最開始的幾天裏,美人蠍並未試圖逃跑。
她知道,雖然武者局暫時放鬆了自己身上的管束裝置,但在最初的時候,對方防備的神經總是繃得最緊,而防守也必定是最森嚴的。
所以,她抱着戲耍的、過家家一樣的態度,和凌一弦面對面地過招。
在美人蠍眼中,豐沮玉門之外的少年武者,基本都是溫室中的花朵。
他們從未經歷過風吹雨打,尚不知道什麼是生死一線的真實磨礪。
豐沮玉門裏,流傳着很多關於“外面嬌氣包們”的笑話。
像是這些未成年人們殺個b級以上的異獸,都會由老師帶隊;動手時,居然還有成年人在一旁監護;甚至據說,他們在班級集體出行前,還會由學校牽頭,爲每個人買上一份非常高價的醫療保險……
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例,拿到豐沮玉門的聚會裏講,都會令玉門裏長大的年輕人們鬨堂大笑。
美人蠍對這些嬌花兒們嗤之以鼻。
受過去印象的影響,美人蠍一直堅定地認爲:所謂之少年班成員,或許天賦比她好一些,內力比她高一些……但論起殺人的手段,和實戰中的技巧,他們拍馬也追不上身經百戰的自己。
懷着這種隱祕的驕傲,美人蠍對凌一弦亮出自己的兩隻蠍子匕首(備註:武者局特別提供,軟的,乳膠材制,蠍尾鉤由可樂味的橡膠糖模擬,可以直接喫)。
……然後,還不到半個小時時間,戰鬥就見出分曉。
美人蠍被她眼中“軟弱、毫無實戰經驗、溫室裏的嬌花、這輩子估計連一隻異獸都沒單獨殺過吧”的凌一弦給打爆了。
美人蠍:“……”
她那長久以來的驕傲,像是被子彈擊中的玻璃一樣,碎了個稀里嘩啦。
美人蠍震驚地發現,她竟然沒能打過凌一弦!
凌一弦一個過肩摔,把美人蠍高高掄起,拍平在地,額上甚至未曾見汗。
她笑着問美人蠍:“怎樣?”
美人蠍冷笑一聲,強自挽尊:“我被封了內力,你卻用了內力。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比鬥,你問我的答案?”
“……唔。”凌一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啊。”
聽着她那古怪的語氣,美人蠍心中漸漸生出一股不妙之意。
第二天,這種不妙被得到了證實。
這一次,凌一弦沒有再動內力了。
可是,單憑招式的切磋,她仍然殺了美人蠍個片甲不留!
美人蠍:“……”
凌一弦拍拍手掌上沾的灰:“怎麼樣,服了嗎?”
趴在地上的美人蠍猛然擡頭,雙眼如同蠍子尾鉤,對凌一弦發起一記凌厲的突刺。
“我連自己真正本事的十分之一也沒用到,爲何要服你?”
凌一弦趕緊鼓勵她:“那你快用啊,我正好等着呢。”
美人蠍:“……”
她一旦用了,他媽的不就被你給學過去了嗎!
從過程上來看,美人蠍當真很努力了。
她一開始真的有用心地藏拙,壓制住自己的看家本領,只對凌一弦使用一些膚淺的招數,想要以此把凌一弦糊弄過去,讓凌一弦模仿自己的時候,畫虎不成反類犬。
……可藏拙這種事,並不是拼着挨一頓揍就能辦到的。
武者多年習武,關於自身招式的記憶,早都已經強化成一種肌肉本能,掩藏在他們的下意識反應裏。
真正的生死關頭,這種反應是掩蓋不住的。
唯一的難點,僅僅在於凌一弦能不能讓美人蠍感受到,她的生命當真受到威脅而已。
——凌一弦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她能。
美人蠍:“……”
這個少女出手的毒辣程度,有時讓美人蠍都會爲之深深震驚。
她曾經被玉門裏的某位上司,評價爲“豔若桃李、毒若蛇蠍”。可是,“若蛇蠍”,到底還不是真正的蛇蠍。
但凌一弦氣場全開的時候,卻當真如同一頭理智全無的異獸。而她用來對付美人蠍的武學風格,也粗暴得和捕捉異獸無異。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美人蠍根本藏不住自己的看家本領。
她就像是一隻被倒置過來的口袋,在生死關頭,不由自主地被抖摟出口袋裏深藏的米粒和麥糠。
就這樣,凌一弦日復一日,對美人蠍一榨再榨。
她先是榨乾了美人蠍的頭腦,隨後又榨乾了美人蠍的招數。美人蠍深深懷疑,再這麼進行下去,連她的自信都要被凌一弦榨個乾淨。
美人蠍:沒有了,她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
到了現在,美人蠍再無可能把凌一弦當成對實戰一無所知的小女孩。
——世上哪有這樣一身煞氣、招式菁純、老辣得彷彿身經百戰,簡直像是被巨龍養大的小女孩?
被凌一弦一掌打上天靈蓋時,美人蠍口不擇言地罵道:“打起架來不要命,你從小是跟熊一起長大的嗎!”
凌一弦非常詫異:“呀,居然被你給看出來了。”
——她居然還一口承認下來,用這種方式來嘲諷美人蠍,簡直氣死美人蠍了!
最讓美人蠍感到心驚的是,凌一弦的武功招數裏,偶爾會透出些許豐沮玉門的底色。
有一次,兩人過招到緊要時刻,情急之下,凌一弦用出一式小擒拿手演化的“蛇行鶴立”。
美人蠍定睛一看,心想這不是我們豐沮玉門給自己成員打基礎時用到的武學教材嗎!!
她從來沒在凌一弦面前用過這招,這丫頭到底是怎麼學會的?
在被反擰着胳膊摁到地上時,美人蠍提出了這個問題。
凌一弦想了想,用一種明顯是在應付的語氣說:“哦,我夢見的。”
美人蠍:“……滾。”
“好啦好啦。”凌一弦的語氣更加應付了,非常像是美人蠍每次分手前的將就,“我上次參加你們聚會的時候看到的,行了吧?”
美人蠍:“……”
那是他們給七歲小孩的啓蒙教材!你能在聚會裏看到?你糊弄鬼啊!
武者局怎麼能養出這樣的少年人來?
震撼之餘,美人蠍腦中也不由得嗡嗡吶喊:這樣的女孩,本應該長在豐沮玉門纔是。
抱着些微的期冀,美人蠍和凌一弦不動聲色地對了個暗號,期望能夠得到她的回覆。
而凌一弦對那句暗號的迴應是……她當天喫晚飯的時候,給她自己多加了一個大雞腿。
美人蠍:“……”
竟然還故意饞她!
這根本就是沒有迴應吧!
至今爲止,有關凌一弦的身份背景,成爲了美人蠍心中高懸的最大謎題。
如果有一個少年天才,她用的招數,彷彿是豐沮玉門啓蒙的基本功、下手狠辣程度,彷彿是經過豐沮玉門的特殊訓練、甚至連不討喜的程度,都和豐沮玉門裏的那些成員一樣,乃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這個人應該是什麼出身?
——答案:武者局,少年班。
美人蠍:“……”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她就知道,武者局這羣僞君子,他們果然在偷偷用狼性文化訓練小孩子,而且居然敢做不敢當!
武者局:“……”
美人蠍悲觀地想:如果少年班裏,個個都是像凌一弦這樣的人才,那大概10年之內,豐沮玉門就要完蛋了吧。
幸好,天無絕絕人之路。
就在美人蠍幾乎要迫於凌一弦的精神壓力,就此放棄抵抗的時候,她又見到了新的希望曙光。
希望的來源,是凌一弦帶來的兩個男生。
美人蠍心中冷笑一聲,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泡進水裏的紫菜乾一樣,緩緩支棱起來。
她想:雖然不知道,凌一弦爲什麼會帶兩個這麼年輕的男生進來。
但是,既然敢把男人領到她美人蠍所在之地,這就將是凌一弦今生的最大失誤。
於是,在今日的例行過招裏,凌一弦訝異地發覺,美人蠍的招數遠比往日更加散亂。
即使她被凌一弦一把掐住脖子,美人蠍的視線,都下意識地往玻璃另一邊飄。
凌一弦很不解:“你眼睛抽筋了?”
美人蠍纔不理她,只是執着地盯着玻璃外的另外兩個男生看。
明秋驚倒是大致看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下覺得好笑,臉上卻很表現得剋制,沒有真的笑出聲來。
明秋驚站起來,換了個方向站着,裝作沒有接收到美人蠍的暗示信號。
——對不起啦,美人蠍小姐。雖然你確實容貌美麗,冷豔逼人,但是我還是更喜歡僞造的那一位。
至於江自流嘛……他不出意外地,直接被美人蠍的眼神深深吸引。
江自流敲了敲囚室玻璃,斬釘截鐵地和凌一弦說:“你出去吧,換我進去。”
凌一弦奇怪:“爲什麼啊?”
“你看不出來嗎?”江自流戰意滿滿、鏗鏘有力地說道,“這是美人蠍在對我發起挑釁。她想要和我約戰!”
凌一弦:“……”沒看出來。
明秋驚:“……”本來也沒指望江自流能看出什麼來。
美人蠍:“……”啊?這男的是不是個比年齡長得快,所以還沒開竅?
不過,若是能將對手從凌一弦換成江自流,美人蠍也自覺滿意。
畢竟,她不信世上的每個少年人,都能如凌一弦這樣強。
凌一弦想了想,就衝江自流揮揮手說:“那換你來打吧。不過你得注意點,她血裏有毒。”
美人蠍一聽即將換人,當即心中一喜。
她套在特製漆黑連體服中的手指,緩緩撫摸了一下自己被布料遮掩住的脖頸。
——由於美人蠍的鮮血有毒,武者局害怕她在對戰時藉機搞事,所以爲她套上了一件特製的高分子材料連體衣裝。
這件衣服的面料彈性很強、透氣性卻很差。完全可以保證美人蠍即使流血破皮,也能把毒血牢牢地封鎖在衣料內。
美人蠍從脖子到腳,都被這身煩死人的衣服裹得嚴嚴實實,武者局只給她留了一顆腦袋在外面。
有幾次,美人蠍想要借血翻盤,不惜冒着被凌一弦劃傷臉的危險,也要把血滋凌一弦一身。
誰知道,凌一弦的警惕性非常高,始終沒讓美人蠍得逞。
不過現在換了個對象,情況或許會有轉機。
美人蠍露出一個迷人的笑意,她輕聲曼語道:“小哥哥長得真好看。”
江自流拔出腰間戒棍,並未因這句評價表現出一丁點的動搖。
——其實,如果不知道江自流的少林出身,單從他的外表上來看,還真挺能唬人。
江自流生着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他髮質堅硬,眉目銳利森冷,整個人的氣質鋒芒畢露,一看就是個桀驁不馴之輩。
天下之間,沒有多少人能夠看透江自流的“刺頭”現象,不知曉江自流只是個不太會說話的喜劇人。
美人蠍此番先入爲主,也中了這個套路的毒。
她見江自流氣質冷漠,宛如好像一把出鞘寶刀,對着她這樣的漂亮女人也絲毫不知情趣,下意識就以江自流必然是個冷酷無情的傢伙。
……所以,像是這樣的男生,大概也會毫不憐香惜玉地割破她的皮膚吧。
只要能流出一滴血,美人蠍就有把握讓江自流不死即殘。
美人蠍剛纔用心觀察過了,凌一弦和這兩個男生的關係很好。
所以,眼前的這個酷哥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整間囚室的水都會因他被攪渾。在最理想的狀態下,美人蠍或許能爲自己掙脫出一隙逃離的空間。
即便是最不理想的狀態,美人蠍至少也拿到了一條人命。
——這些日子來,看她被凌一弦調弄得團團轉,似乎已經讓很多人忘記了,她是個怎樣的危險分子。
只見美人蠍咬了咬自己飽滿的下脣,一雙慵懶曼麗的眼眸輕眨兩下。
她不曾把勾引實施在明處,然而舉手投足之間,卻總含着一線若有若無的誘惑之意。
美人蠍用煙嗓調笑道:“我可是被封了內力呢。小哥哥,你要當心,千萬別用棍子把我打壞了。”
江自流一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兒。於是順手又把戒棍重新別回腰間。
他認真說道:“那就比拳腳。”
“拳腳啊……”美人蠍嬌滴滴地嘆息了一聲。
下一秒鐘,她卻像是一條蓄勢待發、高速竄出的毒蛇一樣,手指捏成鳥喙形,帶着破空風聲,直插江自流脖頸!
江自流瞬間擰身,單臂架住美人蠍的手腕。他拳捏鳳眼,二話不說就鑿向美人蠍肋下。
這一拳倘若打實,即使以武者的身體素質,也很難喫得消。
美人蠍聽見拳風聲迅猛剛勁,不敢拿身體硬扛。
她以自己和江自流接觸的手腕皮膚爲支點,騰空翻身,腰肢彎如拱橋,腳後跟在空中掄起一道滿圓,借勢猛擊江自流脊柱!
這一式,正是那天凌一弦對付鹿蜀時,用出的那招蠍子倒掛!
江自流一把將美人蠍甩開,美人蠍卻拿定了一個粘字訣,不依不饒地黏了上去。
她像是一陣環繞周身的美豔腥風,只要曾被風中的腥氣沾上衣角,那對方整個人就如同被美人蠍標記一樣,一時半會兒也別想掙脫。
漸漸的,兩人的比鬥開始趨於白熱化。
不提美人蠍的招數越來越陰險毒辣,一舉一動幾乎從未遠離江自流的命門。
單說拳腳無眼,江自流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多多收着勁兒”,生猛地變成了拳拳到肉、虎虎生風、招數舒展的模樣。
如果不是他還沒有動用內力,凌一弦甚至會懷疑,江自流是不是馬上要到失去理智的邊緣,即將啓動天魔解體大/法了。
不過,明秋驚悄悄地告訴凌一弦:“自流才用了七分力吧。”
皮肉相撞的聲音十分特殊,自有一種悶脆的響亮。
每當這種聲音在室內響起,就代表着這兩人又進行了一次近身交擊。
下一刻,美人蠍抱持的雙手,被江自流以手臂交叉的姿勢鎖在半空。
此次,兩人都用足了十成力道。雙方互相角力之間,場面一時爲之僵持。
自開場以來,他們兩人終於第二次正面相對。
在四目交錯的瞬間,美人蠍忽地露出一抹計謀得逞的陰狠笑意。
她兩腮舒張,兩排雪白牙齒齊齊向中間切下,顯然打算直接咬破舌尖,用毒血噴江自流滿臉。
在用出這一招時,美人蠍心中盡是痛快得意。
倘若江自流抽手回防,那麼她的雙臂就能順勢直擊江自流胸前的鳩尾命門。
而如果江自流沒能及時抵擋,被她這一口毒血迎面噴中,這個男生即使能僥倖不死,也要瞎上大半。
在關鍵時刻,江自流回想起了凌一弦的告誡。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美人蠍的毒血噴上。
電光石火之間,江自流猛然卸力,抽回雙臂。他兩手平伸,然後……
然後,他結結實實地捏扁了美人蠍的嘴。
……你見過鴨子的嘴巴嗎?
那就是美人蠍的嘴脣現今的形狀。
江自流手勁兒本來就大,情急之下,又完全沒有收力。
只是一瞬間,美人蠍的兩片嘴就幾乎被捏得跟紙一樣薄了。
美人蠍:“……”
美人蠍:“!!!”
美人蠍疼得淚花直飈,僵立當場。
在她被江自流死死捏住嘴脣的那一瞬間,美人蠍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非人哉!武者局,你們不講武德!
她當真如同自己計劃中那樣,成功地咬破了舌尖,也當真流出了不少的舌尖毒血。
不過,這都沒有用。
由於江自流的反應實在是太及時,所以那口鐵鏽味兒的血。在大驚之下,被美人蠍自己咕咚一口嚥下去了。
美人蠍:“……”
不好喝,挺鹹的。
此刻唯一幸運的事,就是美人蠍的雙手,因江自流轉而去捏她的嘴的緣故,終於得到了自由。
美人蠍被捏扁的雙脣裏,含混地傳出一絲冷笑。
十分之一秒內,只見美人蠍手臂蜿蜒如蛇,前後直擊江自流胸前鳩尾要穴。
與此同時,她的右腿膝蓋,也不動聲色地往上一頂。眼看馬上就要高速撞上男性最爲脆弱的某個部位。
感受到□□不同尋常的一股冷風襲來,在求生本能的促使下,江自流反應極快。
他迅速擡腳,左膝和美人蠍的右膝砰然對撞,並且一jio就將美人蠍的腳背踹了下去,結結實實地踩在了自己的腳底板下。
見江自流的第一反應果然是護蛋,美人蠍心中的冷笑之意更甚。
她就知道,男人都是這樣的蠢貨。他們才顧不上膝蓋是虛招,而手臂是實招呢。
在胸前死穴和身下死穴之間,男的就是會不加思考地選擇後者。
既然如此,眼前這傢伙的性命,她就笑納、笑納——嗯?!!
“鐺”的一聲迴盪在玻璃囚室內。
美人蠍的手指迅猛地戳在了江自流胸前,然後以兩倍的力道反震回來。
這一下,不但將美人蠍的手指挫痛得難以伸直,而且甚至還撞出一聲鋼板似的迴響。
美人蠍:“……”
這個男生相貌堂堂,沒想到內在居然如此膽小如鼠。
面對她這樣被封鎖了內力的對手,他竟然還穿了胸甲?
“胸甲”的意外,暫時阻礙了美人蠍的攻勢。
但是,美人蠍到底身經百戰。
即使眼前情況十分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那隻還未碰到江自流胸口的左手中途變招。美人蠍一記狠狠的手刀,斷然朝着江自流裸露在外的脖頸擊打下去!
這一下,美人蠍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
不但如此,她還把這幾日悄悄衝擊體內銀針,因而獲得的一絲內力,全部灌注在了這條手臂上。
可以說,眼前的男生是生是死,全都在這一擊之間。
手刀落下的那一刻,美人蠍心中升起一陣報復似的痛快。
——即使她今天不能成功從武者局裏逃脫,也要先殺了一個武者局精心培養的苗子再說!
這一招遠比念頭更快。兔起鶻落之間,美人蠍的手刀已經重重斬在江自流頸上,然後敲出了一聲遠比叩擊鋼材更加清脆劇烈的迴響!
那敲擊聲裏,甚至夾雜着一道細微的咔嚓聲響,分明就是骨頭碎裂的徵兆。
至於骨頭碎裂的對象……那肯定不會是江自流啊,對不對?
美人蠍:“……”
此刻,她嘴脣被捏成鴨子嘴狀,右手食指被挫傷,左手被撞出了嚴重的骨裂,右腳還被江自流用他那隻大腳丫子死死踩着,簡直可以說渾身是傷。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兩秒鐘內。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江自流不放,原本漂亮冷豔的臉蛋,因爲劇痛而發生了一陣陣的抽搐扭曲。
由於嘴巴被捏,美人蠍沒法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但是江自流看懂了她的眼神——嗯,江自流經常看到和這類似的眼神。
他善解人意地主動跟美人蠍解釋:“哦,我的主修功法是金鐘罩。”
美人蠍:“……”
美人蠍用自己的眼睛,生動地表達出了“你他媽爲什麼不早說?”這一意思。
江自流皺了皺眉,覺得美人蠍的爲人,真是十分的莫名其妙。
“可是,你也沒問啊。”江自流緩緩地說道。
美人蠍:“……”
一時之間,美人蠍精神恍惚。
她悔恨交加地想道:我早該猜到的,在這男的說我在約戰他的時候,我就該猜到!
——這男的雖然沒被剃成大禿瓢,可他說的那番話,和精神上被剃了頭有什麼區別?
這種人,必然就是少林寺的禿驢啊啊啊啊啊啊!
——————————
當天下午,造成美人蠍手臂骨裂、手指挫傷、兩根腳趾骨折、同時嘴脣上印下了四根非常明顯指印外傷的三名罪魁禍首,被g市武者局扣留下來,統統都要寫檢討。
這其中,江自流是主犯。
凌一弦違反規定,把江自流引渡進美人蠍的囚室裏,是從犯。
而明秋驚知情不報,是包庇犯。
負責人氣得連嘴裏咬的煙都掉到了地上。
他的大手依次拍過三個人的腦袋瓜,在拍完江自流的那顆鐵頭後,又不動聲色地連着甩了兩下。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負責人痛心疾首地說,“早就說了,咱們武者局是正規部門,不能對犯人暴力刑訊的啊!”
江自流弱弱地辯解道:“……其實,是犯人先動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兒還會有一發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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