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江自流:我教別人談戀……

作者:暮寒公子
對於像玉這樣,在外自立爲土皇帝的寨子,莫『潮』生有着豐富的處理經驗。

  他既然能夠光明大的現身,就說明首尾都已經被他料理乾淨。即使寨子裏還有幾得及喝水,被凌一弦鮮血放倒的對象,也被莫『潮』生手刀打暈。

  此時此刻,月白風清。偌大的一座寨子裏,除了那被反鎖在房間裏、有半點武學功夫的女人之外,還清醒的就只有凌一弦、莫『潮』生以及相柳三人。

  二對一。

  優勢無限地傾向於凌一弦一方。

  確保制服相柳以,凌一弦輕輕鬆鬆地提起他頸上的那根繩子,動比拎起包還要輕鬆:

  “我拎着他,你帶上寨子裏其餘的幾式成員,咱們下山去交差?”

  莫『潮』生凝視了相柳一陣,漆黑的眼眸中彷彿暴雨前的烏雲堆聚,翻涌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在心中衡量了什麼,他忽然擡手,對凌一弦比了“攔住”了手勢。

  “不急,先把他放下,我有事問他。”

  說是有事要問,其實就是單方面的審。

  相柳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莫『潮』生搬了把椅子坐在相柳面前。至於凌一弦,她在屋裏轉了一圈,最翻出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看戲。

  這時就能看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

  莫『潮』生翻轉過匕首柄,有節奏地敲打着相柳的天靈蓋,演奏出《春天在哪裏》的鼓點。

  “你們首領在哪兒?行程是怎麼規劃的?”

  相柳仰過頭去,煩躁地躲莫『潮』生的敲打:“我不知道——我草泥馬啊刑天,你踏馬的別敲了!”

  “不,你知道。”莫『潮』生緊盯着相柳雙眼不放,“而且,我知道你知道。”

  ……唔,這麼篤定,是爲白澤碎片?

  凌一弦若有所悟,留意了莫『潮』生的神『色』一會兒,果然從他那裏讀出了滿滿的勢在必得。

  顯然,相柳同樣知道莫『潮』生當年被追殺的內情,一聽到莫『潮』生這麼說,他當即翕動嘴脣,罵了一句不出聲的粗。

  “我就是不知道,的確不知道,不能知道。”相柳敞了擺爛,“你問我,我這麼回答。你把我交給武者局,我還是這麼回答。”

  “是嗎。”

  莫『潮』生嘴角扯動,浮現出一不帶任何情的冷酷微笑。

  他隔空對凌一弦發出一道命令。

  “轉過去!”

  直到凌一弦依言背過身去,莫『潮』生才慢慢拔匕首出鞘。

  刀刃霜雪般的寒光,倒映着他比冷鐵還要無情三分的眼睛。

  “我們都知道,像這種一問一答的幼稚小遊戲,能獲取的信息量是很少的。但如果再增添一點內容的,情況就相反了。”

  聽到這裏,凌一弦暗暗地嘆了口氣。

  “系統,有有內置音樂,給我放一段聽聽,放最大聲的。”

  海倫系統受到指示,非常善解人意地給她播放了一段相當帶的電音。

  響起的音樂遮住了背的動靜,掩蓋了銳器刺入血肉的聲響

  。但即使如此,相柳回答時惡狠狠揚高的聲調,還是穿過電音的節拍,刺入凌一弦的耳朵。

  出於武者的直覺,凌一弦敏銳地覺察到,相柳那句的主語,應該關係到自己。

  他的是當地土語,凌一弦分辨不出其中內容,只去問系統。

  “……啊,這。”系統含糊不輕地模擬出幾電子音,有給凌一弦翻譯,“不是什麼聽,也不是什麼重要內容,宿主不必深入瞭解。”

  凌一弦頓悟:“他在罵我?”

  “差不多。”

  背,莫『潮』生猛地站起身,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怕,當場一腳踹翻了凳子!

  凌一弦皺眉:“他也罵了莫『潮』生?”

  “確實罵了。”

  凌一弦覺得相當稀奇:“能把莫『潮』生氣成這樣,相柳也是不簡單了。”

  要知道,在被罵這條路上,莫『潮』生早已修煉得刀槍不入。

  不管凌一弦按事實陳述“他做的飯連狗都不喫”,還是玉成員罵他“”、“”和“□□□”等一系列動名詞混合的雜交詞組,莫『潮』生向雲淡風輕,一笑而過。

  能被一句罵人激到跳起,這還是凌一弦第一次碰見。

  如果她在此時轉身,就一定能看到相柳迴游移在她和莫『潮』生之間、意有所指的輕佻眼神。

  舌尖抵着上牙膛,相柳嗤嗤地笑了起。

  “刑天,你幹嘛反應這麼大,不會是被我說中,所以心虛了吧。”

  此時此刻,莫『潮』生臉上充斥着濃濃的憤怒。那被侮辱的憤怒被壓縮到了極致,就化爲一層燃燒着的冰。

  他怒極反笑,眼睛比山中最怕的兇獸還要狠厲十倍。

  莫『潮』生蹲下,刀背拍了拍相柳的臉,每一下都有意無意地刮出一道血痕。

  “你是故意要激怒我。”他慢慢地說,“怎麼,你覺得爲她在這裏,所以我不會全力審你?你是不是還指望着我把她支出去放風,屋裏只留下你和我,這樣你就方便逃跑了?”

  凌一弦一旦離,了同爲毒攻流武者的屬『性』剋制,相柳單純面對莫『潮』生的,或許還有一拼之力。

  能想出這樣的辦法,起碼證明他還藏着招。

  被莫『潮』生當面點破心意,相柳雖然仍然維持着鎮定的表情,眼神不自覺地閃動了一下。

  然下一秒鐘,莫『潮』生一指重重戳在相柳丹田。相柳雙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然“哇”地噴出一大口黑血!

  莫『潮』生早在之前就閃身避,絲毫讓毒血沾身。

  他在屋裏轉了一圈,搜出兩手掌大小的酒罈子。

  其中一罈酒被他澆在地上的毒血上。酒精碰上血跡,當場就嘶拉一聲,像剛擰瓶蓋的碳酸飲料一樣,翻騰起一大團淡棕『色』的氣泡。

  至於另一罈酒,莫『潮』生揭蓋子,湊在鼻端聞了一下,才擺在相柳的面前。

  莫『潮』生笑着說:“我們出行時攜帶的『藥』物有限,像你這樣的王八蛋,死一不算,死兩拉倒,全死了對這世界。所以說,你還是祈禱你們這破寨子,自釀酒的度數夠烈,而且釀酒人有別出心裁,往裏面加『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要知道,像這種自釀酒,一貫是一罈一味兒。

  而且有的釀酒人頗具奇思,每壇酒裏都會就地取材,泡點不一樣的野生『藥』材,喝起頗有種盲盒的快。

  鑑於你能永遠不知道,這壇酒是不是被泡過蜥蜴/蜈蚣/野山參,所以這種酒消毒傷口的時候,你也永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反而此引起染。

  莫『潮』生一邊說着,一邊解外套,從自己的外衣內層,陸續地夾出一串形狀奇異的小刀和鉤子。

  隨着他把這零碎的工具慢條斯理一字排的動,相柳的臉『色』終於變了。

  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相柳的眼神下意識地重新飄向凌一弦的方向。

  莫『潮』生一直緊緊關注着他的反應,相柳的視線剛剛一偏,就被他直接發覺,揪着頭髮擰了脖子。

  四目相對,確認了相柳目光裏一閃而過的驚悸,莫『潮』生當即惡狠狠地笑了起。

  “你猜怎麼着?不管你怎麼做、怎麼說,我都不會支凌一弦的。”

  “託你們的福,她是與鮮血和暴雨一同到這世上的孩子。”

  “你放心,接下的事,她不怕看,我也不怕她看。”

  …………

  差不多兩小時,凌一弦和莫『潮』生一起離了寨子。

  當然,走的時候,他們忘記把寨子裏的玉式成員,當做土特產打了大包。

  之前已經收到了凌一弦發的消息,明秋驚和江自流早就盤亙在寨子附近。

  一見到凌一弦,明秋驚的眼裏就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他朝凌一弦招了招手,也客氣地和莫『潮』生打了招呼。

  明秋驚快走兩步,到凌一弦身邊。

  他淡定且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裏接過那一大包、一大卷(?)、一大捆……總之就是由四五玉成員共同捆成一團的東西。

  明秋驚一邊拎着這坨東西,一邊不易察覺地替凌一弦『揉』了『揉』手。

  同時,這私底下的小動,一點耽誤他表情直地彙報事。

  “莫領隊,在你們潛入寨子的這兩天裏,我們也捉住了一位玉成員。經過簡單的訊問,確認此人代號爲‘駁’,是《山海經》中白身黑尾、獨角馬形的生物。”

  “另外,我們也從他那裏蒐羅了玉首領的奔逃方位,和他接下的落腳點。但關於這信息的確與否,還需要莫領隊你進一步確認。”

  莫『潮』生擡了擡眉『毛』:“哦?駁交代的是什麼地方?”

  明秋驚當即報出一地名。

  凌一弦唰地轉過頭去,看向莫『潮』生。

  她在出發之前,有特意背過地圖。

  所以凌一弦知道,駁給出的答案,跟相柳交代的地點,兩邊相差了大概一百二十度角,基本就是南轅北轍的兩方向。

  莫『潮』生不出意外地笑了起,隨意踹了被自己拎着的相柳一腳:“早料到了。”

  相柳在莫『潮』生手上晃了晃,連聲悶哼都有發出。

  他現在的狀態,要是按照廣電總局的標準,大概需要打八層馬賽克才能順利播放。

  拎着相柳的莫『潮』生,渾身上下寫滿了“人間兇器”四大字。

  這位殺器大搖大擺地在前面路,凌一弦三人自動自覺地排在面,交頭接耳。

  江自流悄悄地傳音給凌一弦:“他手上那人是怎麼回事?跟他有仇嗎?看起快要被弄死了。”

  凌一弦也悄悄地傳音給江自流:“不知道啊,但我覺莫『潮』生是故意的。”

  下山的路不太走,那一大團玉成員衆,像是接力棒一樣輪流在三人手中傳遞。

  凌一弦跟明秋驚探聽八卦:“你們是怎麼捉住‘駁’的啊。”

  “嗯……”

  一提到這題,明秋驚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秒鐘的空白。

  “這其實是偶然。總而言之,還是自流的功勞比較多一點。”

  江自流『揉』『揉』額頭:“還吧,主要是秋驚你五敏銳一點,先發現了駁的蹤跡,不然也攔不住他啊。”

  凌一弦一下子興奮起:“到底怎麼回事,快跟我說說!”

  她就喜歡聽自己兩小夥伴成功打怪的故事!

  “我發現駁的事,其實什麼說。你和莫先生上山入寨,我們在附近佈下陣線,輪流值班,既是爲了方便接應,也是爲了監視其他成員入寨的動靜。”

  但隊員們也不是能做得面面俱到。比如說,相柳入寨的蹤跡,就被任何人發覺。

  “駁其實隱藏得很,一連繞過了四隊員的監視卡。但他時身上就已經負傷,氣息此變得不太和諧,『露』出破綻,被我發現。”

  把自己察覺駁蹤跡的過程一帶而過,明秋驚笑了笑:

  “爲他受了傷,我們才判斷他能攜帶重要消息,所以決定在寨子外就把他攔下……唔,之的講述,還是讓自流吧。”

  江自流無辜地攤了攤手。

  “我們四五人把駁圍住了——哦對了,這傢伙額頭上長了角誒,一會兒你看見就知道了,簡直像是很醜的小馬寶莉擬人化,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往腦袋上粘了鑽頭呢。”

  凌一弦瞪大眼睛:“然呢?

  江自流『摸』着下巴:“他腦袋上那鑽頭,能還挺厲害的?我看他是非常自信,頭一低就衝着我撞過了。”

  實際上,駁並不是那麼衝動的武者。

  在意識到自己陷入包圍以,他特意打量了自己的每對手,然發現只有江自流和明秋驚比較年輕。

  年輕,就意味着少的戰鬥經驗,和對付。

  鑑於方纔是明秋驚一口叫破了他的藏身之地,點破了他不夠圓融、受傷顯得滯澀的氣息狀態,駁對這溫雅清秀的年輕人十分忌憚。

  反而是江自流,他不但年紀很輕,而且看起冷酷高傲,不易相處,大約跟隊友的配合也並不默契,說不準還會有摩擦和齟齬。

  電光石火之間,思路便已成型。

  江自流,成爲駁的首要攻擊目標。

  不假思索地,駁將頭上的獨角對準江自流的方向,衝着他發起了一次猛烈的衝撞。

  那之的事……

  emmmmmmmm……這嘛……

  “慘,太慘了。”明秋驚歎息着連連搖頭。

  “那支獨角當場就撞碎了一半,磕下的碎片我們都撿起盒子收了,打算回去帶給李教授當研究材料。”

  “你看到駁那懷疑人生的表情,直到被擡上簡易擔架,他還不依不饒地抓着我們隊員的衣袖,連連追問剛剛發生了什麼,自流是不是我們國家新發明的合金機械戰鬥人……”

  凌一弦:“……”

  聽到此處,就連凌一弦,心中都難免滋生出淡淡的同情。

  四五對手裏,這傢伙究竟是怎麼放過最脆皮的明秋驚,反而精準定位到最難搞的江自流的啊!

  這運氣、這眼力、這結果……嘖嘖嘖,想而知,這人下半輩子就從此告別《小馬寶莉》劇組了吧!

  ——————————

  走了一段路回到營地,隊員們早已在收到消息以就騰出一帳篷。由凌一弦帶回的普通玉成員,將被分關押。

  至於相柳,由於自身危害『性』較大、融合的山海兵碎片也比較危險,則由莫『潮』生和凌一弦搭配其他隊員,對他進行輪流看守。

  除此之外,對於寨子裏的其他成員,隊裏也撥出了一半隊員,前去寨子主持秩序,配合當地『政府』的續工。

  確認過隊伍情況以,莫『潮』生把凌一弦叫進他的帳篷。

  “我說,我們接下不會就帶着這坨東西,”凌一弦有點嫌棄地看了角落裏的相柳一眼,“繼續前進吧?”

  “不會。”莫『潮』生穩穩地回答道,“我已經聯繫了我們的人,暫時原地紮營駐留幾天,這批玉成員會有人前接手。”

  “哦。”

  得到滿意的答案,凌一弦才應了一聲,把自己攤平在睡墊上。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自己指尖上沾染了一枚乾涸的血跡,大概是相柳的。

  不甚在意地搓搓手指,凌一弦提出一問題。

  “說……爲什麼相柳的血裏有毒?”

  她的血是有毒的,人蠍的血也有毒。

  據凌一弦體,如果純以毒『性』大小論,相柳應該比人蠍還高一等階,跟自己打半斤八兩。

  他甚至連毒素種類都比凌一弦花樣多,怎麼血裏會有毒呢?

  莫『潮』生哼笑一聲:“小奇葩,你以爲誰都像你似的嗎。”

  凌一弦的母親,是天下間只此一位的“鴆”。這種山海經記載的奇物,就連羽『毛』上都浸着滿滿的毒『性』,把它的羽『毛』泡在酒裏,滑入食道便封喉。

  不過,凌一弦的倒提醒了莫『潮』生。

  “盯着點,鋪張塑料布,然摁住相柳。”

  他叫凌一弦進屋,就是爲了這目的:

  “相柳蛇應該專生有的九不同的毒腺。其他幾毒『性』稍弱的就算了,有兩毒『性』特別強,爲了確保安全,還是先挖出。”

  凌一弦微微一愣:“額,這,你還是我?”

  莫『潮』生結結實實地翻了白眼:“廢,當然是你,要是我就能動手的,叫你幹什麼。”

  毒腺暴『露』在空氣裏的那一瞬,必然有大量的毒素瀰漫。

  這種活計,不找凌一弦這種專精人士,難道他還自己不成?

  角落裏,相柳的身影彈動了一下,大概在神志不清之間,也聽懂了他們這番議論。

  凌一弦『摸』着匕首冰冷熟悉的手柄,雙膝壓住相柳肩膀,在莫『潮』生的指點下刀鋒比住了相柳的耳根,一時間居然有點踟躕。

  她跟人蠍和山蜘蛛面對面地打過架、反反扇過鹿蜀四記耳光、在和其他武者對戰的時候,也不乏乘勝追擊,把便宜佔到底的事。

  所以此時此刻,凌一弦並不是缺乏下手的經驗。

  她只是,她就是……她唯獨覺得,這一次的手不一樣。

  具體哪裏不同,凌一弦說不上。

  她心肺慣了,語文不太及格,很難精準地描述出這一刻的微妙心情。

  但凌一弦就是知道,她今天下手挖相柳的毒腺,和過去那硬碰硬的戰鬥,這兩者一定在什麼地方存在着差異,那纔是她如今心緒複雜的源頭。

  恍然之間,莫『潮』生的手落在了凌一弦頭頂。

  凌一弦還以爲莫『潮』生要抽自己腦一巴掌,下意識就一低頭。

  結果莫『潮』生把手追了過,只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在她頭髮上拍了拍。

  “不要想那麼多,直接動手。”莫『潮』生聲音平穩地吩咐道,“毒腺暴『露』在空氣裏的那一刻,相柳一定會藉此機會發起反擊。你要壓制住他。”

  “爲意外隨時能發生,所以你要隨時做殺死他的準備。”

  聽到這句,凌一弦下意識想要轉頭,莫『潮』生按在她腦袋上的手掌微微力,阻止了這動。

  “……你幹嘛?”

  “別看我,先做你該辦的事。”

  凌一弦小聲嘀咕:“莫『潮』生,我總覺的你是故意的。”

  “我確實是故意的。”莫『潮』生坦然承認,並且意有所指,“我看得出,那叫明秋驚的男孩,已經做了在關鍵時刻奪人『性』命的準備。”

  凌一弦瞬間就反應過,不自覺地擡高了聲調。

  “……你覺得我準備?所以你把相柳留給我當預演?”

  莫『潮』生幅度很小地輕輕搖頭:“在你長大之前,我教導過你仇恨的樣子。”

  所以,凌一弦有成爲他這樣的法外狂徒。

  雖然爲社會化程度不夠,她經常無意中展現出許多離譜的思路,但凌一弦本身對生命的尊重,從她很小的時候在獠牙豹眼皮子下救走陌生人起,就一直有變過。

  莫『潮』生曾經從太多殺意中經過,他自己也是過去的復仇者。所以他能夠輕易發覺,那叫明秋驚的孩子,心中保存的恨意和決斷尚且新鮮。

  凌一弦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直到最近,他才把這舊事一股腦地告訴給凌一弦。它們就像樹皮上陳舊的點點斑痕,銘心刻骨,但已經過去。

  凌一弦會鄙棄、憎恨、厭惡玉,她也有理由討還過去的累累血債,並且一直以在爲此事做出努力。

  只是……

  覺着手掌底下『毛』茸茸、暖烘烘的那顆圓腦袋,莫『潮』生回憶起她梳着羊角辮時小小的樣子。

  他冷靜而殘酷地想道:凌一弦想要復仇,並不意味着她已經做準備。

  要知道,情急之下、緊要關頭趕鴨子上架地奪走一條『性』命,和事先就已經抱着“我必然殺人取命”的決心,這兩者之間的心理和表現在決戰之間的狀態,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對手就算了,如今,他們已經離最終的目標越越近了。

  莫『潮』生見過玉首領。

  那不是一在緊要關頭,才能急忙改變想法的對手,如果不在一始就抱着讓他有去無回的決心,就根本等不到那“緊要關頭”。

  如殺強敵之前,要先挽滿勁弓,要拿走這樣一位對手的『性』命,也一定要在之前就做十足的準備纔行。

  不過,他也並不是一定要『逼』着凌一弦去做。

  不知道莫『潮』生腦海裏都轉過了哪念頭,至少凌一弦聽明白了一件事:“不就是挖毒腺嗎,我說我不幹——等等,我要是不幹呢?”

  莫『潮』生平靜地說:“那就等接應的人了,派你押送這批玉成員,跟他們一同返回。”

  凌一弦瞪大眼睛:“喂,莫『潮』生——你不至於吧!”

  莫『潮』生笑了一下,非常欠扁地說:“我是領隊,我就是能這麼安排,你管得着嗎?”

  “莫『潮』生,你今晚喫自熱米飯時,包裝必漏氣!”

  凌一弦小聲嘀咕着,重新揚起手裏的匕首。

  此刻,她左手按着相柳的頸,能知到皮膚下血『液』細微的流動。

  相柳的雙肩都繃成僵硬的兩片,肌肉迸出垂死掙扎的力量,被凌一弦緊緊壓制住。

  某一刻,就像她過去領悟那佶屈聱牙的武學心法一樣,凌一弦驀然明白了莫『潮』生想要教給自己的東西。

  隨之而,便是頓悟——

  撲地一聲輕響,刀刃刺入血肉。

  隨即,凌一弦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暖流,把兩枚血肉包裹的部位及時裝進密封袋塑封。

  莫『潮』生不動聲『色』:“你剛剛差點殺了他。”

  “爲他想借機毒殺你我啊。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事先就做了準備,對吧。”

  拽過一旁的醫療箱,凌一弦往相柳的傷口糊上一大團止血凝膠。

  莫『潮』生撇了撇嘴:“之前不是說過,不要在這種垃圾身上浪費『藥』嗎。”

  “你別鬧了,哥們兒。”凌一弦也撇了撇嘴,這一刻,她的形象和莫『潮』生前所未有地接近,簡直像『性』轉翻版。

  “他剛纔要是繼續頑抗,那我當然的殺了他。但他既然在最一刻珍惜『性』命,選擇收手,那有傷還是得給他治的,至少意思一下,這是人道主義。”

  “還有一點處理完……啦。”

  把撕的醫療品包裝袋『揉』成一團,丟給莫『潮』生,凌一弦輕鬆地拍了拍手。

  “我的事都做完了,接下只要等着移交這批成員就行了吧。”

  “嗯。”

  “你也理由把我隨隊支走了吧?”

  莫『潮』生笑了笑,故意說:“這,看心情吧。”

  “淦,你今晚喝水必被嗆——對了,相柳和駁都各自交代了一地點,他們誰說的是?”

  莫『潮』生走過去,替凌一弦撥帳篷簾子,中午最燦爛的陽光,透過寬大的蕨類葉片,鋪天蓋地地灑了進。

  “實際上,這兩地點,都是錯的。”莫『潮』生懶洋洋地回答道。

  ——————————

  不知道是那天山谷裏,明秋驚跟莫『潮』生的談心起了,還是剛剛促使凌一弦做出了重大改變,想要委婉地表達關懷。

  總之,這天晚上,凌一弦和明秋驚談戀愛的時候,被莫『潮』生撞見。

  瞬間,明秋驚臉上已經揚起防禦『性』微笑。

  而凌一弦也擼起袖子,隨時準備跟莫『潮』生第數不清次地大幹一場。

  結果,莫『潮』生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一塊臉部肌肉,竭盡平生演技地表達出“你們是太年輕”的意思,就轉身走人了!

  明秋驚:“……”

  凌一弦:“……”

  彷彿一拳掄在了空氣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凌一弦有點懷疑人生:“莫『潮』生今天是不是喫『藥』?”

  明秋驚倒很快適應了他的這番改變,笑着拉起凌一弦的手,把她重新環住:

  “嗯,我想……莫先生能只是突然想通了吧。”

  “也是。”凌一弦對着莫『潮』生的背影喃喃自語,“天要下雨孃要嫁人,他一孫砸輩兒的,他管得着嗎?”

  ——大概是爲了把之前的那句原樣奉還,在說出“他管得着嗎”五字時,凌一弦還特意念了重音。

  “……”

  即使隔空,兩人也能清晰地看見:硬了,莫『潮』生的拳頭當場就硬了。

  …………

  事,凌一弦腦袋上被錘出的五大包,足足過了兩天才。

  在這期間,還發生過江自流驚訝地問凌一弦,她最近看起怎麼這麼有佛『性』,腦袋形狀頗爲類似釋迦摩尼。

  凌一弦:“……”

  明秋驚拍拍江自流的肩膀:“說的本事越學越了,下次不要說了。”

  氣鼓鼓地,凌一弦把自己和莫『潮』生互毆的細節模糊處理,將對戰過程大致交代了一下。

  江自流越聽越覺得費解。

  “莫領隊人挺的啊,怎麼覺你跟秋驚都和他不太對頭呢?”

  “???”

  聞言,凌一弦不由得和明秋驚交換了一眼神。

  等等,怎麼這聽起,江自流跟莫『潮』生居然很能搭得上的樣子,兩人像蠻合得的?

  不對啊。

  莫『潮』生那人,你跟他不對頭纔是常情況吧。

  凌一弦立刻伸手,奇地截住江自流的腳步。

  “發生了什麼,說聽聽。”

  “你怎麼知道莫『潮』生人的,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江自流一頭霧水地『揉』『揉』頭髮,倒也不忌分享:“一始,他有問我一弦你平時都過得怎麼樣。”

  “然呢,你是怎麼回答的?”

  江自流莫名其妙:“我能回答什麼,生活上的事,一般都是秋驚你在照顧啊。”

  而且,明秋驚一照顧就同時照顧他們兩。

  再加上,江自流和凌一弦都是“湊合湊合就行”那派的,日常對生活水準也不挑剔。他就注意過這方面,也回答不出什麼東西。

  “那之呢,你們還聊過別的有?”

  “聊過啊。”江自流肯定而驕傲地說,“我教他怎麼談戀愛。”

  “……”

  “……”

  一句,江自流讓凌一弦和明秋驚爲之無語十八次。

  凌一弦大爲震驚,大跌眼鏡。

  明秋驚不敢置信,當場重複了一遍:“你,教莫領隊怎麼談戀愛。”

  “對啊。”江自流理所當然地看了回去,“還有,建議莫領隊談戀愛的事,不是你幹出的嗎,幹嘛這麼喫驚的樣子。”

  “……”

  明秋驚張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一字都吐不出。他就那樣坐在原地,眼神像已經失去了靈魂。

  居然還有這事,凌一弦都聽說過。

  要是在平時,她肯定會拽着明秋驚,問問他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此時此刻,凌一弦就只是呆呆地瞻仰着江自流,每眼神都是具象化的不思議:

  “不,等等——我就是不能理解,你怎麼能教莫『潮』生談戀愛啊!”

  江自流皺眉反問:“我爲什麼不能?都旁觀你們倆談了那麼久了,至少我理論過關吧。”

  “……”

  這一刻,明秋驚和凌一弦的心緒異常同步。兩人同時在心中吶喊:就你的理論,過關『毛』線!過關『毛』線啊!

  受到朋友質疑的江自流,不太高興地走掉了。

  凌一弦和明秋驚對着他的背影,心中的震撼之情猶如錢塘江『潮』,沸騰而起,並且久久不能平息。

  過了良久良久,凌一弦才緩緩吐出一句。

  “完了。”她絕望地說道,“我看,莫『潮』生這輩子要跟老紅一人一狗,直到生命盡頭了。”

  “也不要這麼悲觀,也許不會呢。”明秋驚安慰凌一弦。

  他說:“我跟老紅已經很熟悉了,所以我確定,像它這麼聰明體貼、善解人意的狗狗,一定能找到一位皮『毛』豐、志趣相投的另一半的。”

  “……所以呢?”凌一弦顫抖着問。

  明秋驚拍拍她的手背:“所以,準是兩人一狗,直到盡頭呢。”

  “……”

  凌一弦想要說點什麼,她覺得自己一定得爲莫『潮』生說點什麼。

  但張嘴巴,她覺得明秋驚說得很對。

  明秋驚遞給凌一弦一道溫柔的眼神。

  他目光無聲詢問:有有覺得,這樣聽起就那麼淒涼了?

  凌一弦:“……”

  不。她覺得這樣的,聽起簡直淒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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