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雪家的天潢貴胄
一座高檔的水榭樓舍內，賓客只有兩人。
主座上是雪崩，他還是平時的那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三四個花枝招展的女人給他侍酒。
“廟堂太高了，不如醉心酒色。素先生，請。”
雪崩端起玉杯，對着遠處那位氣質高貴但服飾樸素的男人敬酒道。
“我嘗聽聞龍皇鬥羅冕下也曾發出這樣的感慨。”
那位被稱爲素先生的貴族公子容貌俊秀、神色高傲，散着袍帶，宛如玉山將傾。
這是雪星親王的一個幕僚，也是一個貴族出身的貴公子，但是實力並不算高。
雪崩聞言，
頓時好奇地問道：
“哦？請教素先生，龍皇鬥羅冕下是怎麼說的呢？”
素先生笑道：“龍皇鬥羅冕下說：‘願終老於佳人懷中，或醉死於美酒之中’。”
“哈哈哈哈——”
雪崩仰天大笑：“果然是龍皇鬥羅冕下啊，果真是天下的至理啊。我這種無權無勢的皇子，不就應該如此嗎？”
“請琴師。”
素先生召喚一聲。
身材婀娜的琴師上前，
她上身以織錦裹胸，下身則是薄薄的紗裙，隱約可以看見修長的雙腿。
琴師朝着座上的雪崩和素先生同時鞠躬，隨後輕攏慢捻抹復挑，
一張桐木琴卻是奏起了雄歌古調，正是戰爭女皇的破陣之樂。
雪崩聽得皺起了眉毛，他更偏愛的其實是脂粉味的音樂。
“雪崩殿下，你可知這是什麼曲子？”素先生飲下一口美酒，問道。
“可是戰爭女皇的破陣曲？”
雪崩雖然不通音律，但是多年的皇家教育依然讓他有着相當高的藝術修養。
素先生拱手道：
“是，
這便是《女皇破陣曲》。
相傳當年戰爭女皇和僞皇隔着天鬥河對峙，僞皇兵甲百萬，而女皇不過三十萬，而且人人帶傷。
女皇見兵卒氣餒，便以刀擊柱，即興而舞。
舞曲雖剛烈悲愴，但卻不是豔舞，
而是沙場男兒的雄心和皇帝爲天下拔劍的決心！”
雪崩正襟危坐，他算是明白了這位素先生的意思，卻是慼慼然地問道：“可皇兄黨羽遍佈朝堂，我又該怎麼做？”
素先生拍了拍手，一位劍眉星目的男孩卻是從外面入簾，他按着一把直刃的刀。
“請殿下先看舞，看完後，殿下自然知道怎麼做了。”
素先生不緊不慢地說。
男孩踏着步子，抽出了刀，殺氣浮空，刀鋒指天！
琴師十指乍動彈奏，卻是像磨刀，鐵騎突出刀槍鳴！
雪崩驚得幾乎要離座！
“這是女皇寫出來的曲子嗎？光是開頭就是令人生畏啊！”
素先生敲着拍子，對雪崩說道：“自古以來，曲子就是先緩後急的，像這樣開始便是金戈鐵馬的，殿下很少聽到吧？”
雪崩點頭稱是：“曲子先緩後急，所有的老師都是這麼教的，這曲子只是剛剛開始便是傾盡全力了，那接下來如何呢？”
素先生反問道：“若是殿下已經被人用繩子勒住了脖頸，那請問殿下又會如何？”
“自然是拼死掙扎。”
“正是！所謂不破不立，陷入絕境的獅子如果不傾盡全力的掙扎，那最後也是死亡的下場。”
“鐺鐺鐺鐺鐺鐺——”
男孩旋轉起舞，像是在衝鋒陷陣。
琴師手指急促，像是在披荊斬棘。
素先生趁熱打鐵，
說道：
“女皇的這首曲子是破陣之曲、是絕望之曲、是悲愴之曲、是視死之曲，是破釜沉舟的直至死地而後生啊！”
雪崩也懂得了素先生的弦外之意，
道：
“我懂了啊，女皇的處境和我一樣啊。”
他仰頭看天，
琴聲將酒宴化作怒濤般的戰場。
幾百年前，
女皇帶領騎兵高唱軍歌，直衝敵軍的陣線，千軍萬馬宛如狂風巨浪，十萬匹戰馬在嘶吼，十萬個男人在齊聲拔刀，一場金鐵的暴風雨爆炸開來！
破陣！
破陣！
破陣！
這便是戰爭女皇的風骨啊！
雪崩這位皇子也拔出了自己裝飾用的鑲金寶劍。
“所以女皇要破陣而出啊，因爲前面就是天斗城。”
雪崩還是個年輕人。
這個時候，什麼陰謀詭計他都不想繼續做了，祖宗的血勇還沒有在他的心裏消失，他的腦子裏似乎只有他祖宗勇武的背影。
他是雪崩，
他是雪家人，
天鬥帝國曆代的皇帝是他的祖宗，
他是高貴又神武的天潢貴胄！
雪崩的胸口彷彿燒着一團火，那一腔的熱血彷彿要把天地都點燃，
他突然闖入了舞刀的男孩身邊，
拔劍起舞，
長嘯而出：
“天蒼蒼兮無明光，地渺渺兮盡死灰，我有蒼茫之志，欲挽天柱將傾！”
同一時間，
彷彿古老的皇帝降臨在她的後輩身上，
幾百年前那個拔劍而起的絕世女皇在劍舞中呼之欲出！
一曲終盡，
琴師按住了琴絃，男孩也停下了刀劍，唯有雪崩氣喘吁吁地揮劍指天。
“這纔是戰爭女皇的《女皇破陣曲》啊！”素先生熱淚盈眶。
“多謝素先生指教，雪崩已經明白如何去做了。”
雪崩的臉上全是潮紅，他感覺自己彷彿是那個軍震天下的戰爭女皇。
“這是我爲殿下帶來的禮物。”
素先生指向了男孩，“他沒有修爲，沒有名字，但是卻是經過培養的殺人刺客。便由他來替殿下殺了太子吧。”
雪崩也恢復了常色，擔心地問道：“可是.沒有修爲，他能成功嗎？”
“沒有修爲，太子便不會注意，但若是真的不成功的話”素先生的話停了下來，
“若是真的不成功的話那就玉石俱焚吧。”
雪崩將劍插在了木桌上，
“無非是一死而已，我已經被皇兄勒住脖頸了，我的命得是自己奪回來。”
素先生再次拜道：“殿下真有戰爭女皇極烈之風。”
“事情都做完了？”雪星親王假寐着，擡起沉甸甸的眼皮問道。
“是。雪崩皇子已經在準備了。”
素先生此時腰間別着一把長笛，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哈哈哈，只是一首《女皇破陣曲》便讓他上頭了啊，怪不得有人說，年輕人最容易被人當槍使呢。”
雪星親王陰險地假笑着。
素先生沒有接話，
反倒是說：
“我倒是覺得雪崩皇子沒有愧對他的皇帝血脈，他身上是有他祖先的勇武的。”
“哦。既然如此，素先生爲何不去幫他建功立業呢？”
“因爲我佩服歸佩服，但是不想盡了自己的熱血後就直接死去。”
素先生臉上還是平常臉色，
道：
“我已經不是少年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雪星親王大笑：
“這個世界便是如此啊，
由少年人的鮮血開啓，
再由少年人的鮮血結束，
而我們這種陰險的老人卻喫得肥頭大耳。”
素先生點點頭，
道：
“是啊，
真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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