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各方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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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把丟失的物品登記一下,然後將事情經過和聯繫方式詳細寫下來。放心,有消息之後,我們會通知您的。”
小警察拉開凳子,將一張表放在了溫阮的桌上,順帶叮囑了句:“出門在外要注意隨身攜帶私人物品,特別是像你這種一個人來外地的小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那警察似乎是覺察到面前的女聲有些耳熟,於是擡起頭看了看溫阮,辨認清面孔後立刻笑了起來:“哎,溫小姐,原來又是你啊?好巧。”
溫阮笑不出來:“…好巧。”
她也不想這麼巧。
一天還沒到就進了兩次警局,而且還遇見了同一個警察。這怎麼看,都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這麼想着,溫阮沉默地接過了紙筆,伏在桌子上老老實實地填着表。
做完筆錄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江城早中晚的溫差很大,清晨時還是寒風凜冽,現在就已經變成烈日驕陽,灼目的陽光刺得人眼眶乾澀發疼。
溫阮摸了下自己的風衣口袋,鬆了口氣。
還好早上下火車的時候把身份證裝進了衣兜裏。
不過現在,她身上就剩下一張身份證,和一個屏幕摔得全碎還熄了火的手機。
看來以後出門,還得算好黃道吉日。
此刻警局大廳裏只坐着幾位正在犯瞌睡的大伯,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親屬。
傅知煥好像已經走了。
雖然是在意料之內,但溫阮的情緒還是又往下跌了幾分。
畢竟行李丟了不說,甚至還錯過了自己心動的愛情,損失直接加倍。
她耷拉着腦袋,伸出手摸了下鼻子,然後準備找個地方先把自己的手機修好。
晌午的太陽照在肌膚上,宛若整個人被丟進炙熱的烤箱反覆烘烤一般,渾身上下都被股熱流給包圍。
一走出警察局,溫阮就發現有輛黑色的奧迪靠着路邊停在了門口,鋥亮的外殼在太陽光底下頗爲晃眼。
她沒太留意,轉了彎朝前走,準備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路線返回商街去找一個修手機的位置。
可剛往前走幾步,那輛奧迪就發動了,甚至還保持着不正常的慢速跟着溫阮開了一路。
溫阮留意到了身旁這個行動詭異的車子,她步子一頓,索性停下。
“嘎吱”一聲,奧迪也剎下了車。
溫阮沉默了會兒,見車上沒動靜,然後邁開步子試探性地繼續朝前走去。
奧迪立刻發動了引擎,哼哧哼哧地跟上。
溫阮停,它就停。
溫阮走,它就走。
溫阮加速,它也提了檔。
一不小心開過頭,還會再緩慢地倒回來。
“……”
這跟蹤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而且居然還在警局門口?
哪個跟蹤狂敢這麼囂張?
溫阮懶得再陪這輛車玩,她索性抱起了胳膊,歪着頭用審視的目光望向車子的駕駛座,然後伸出手敲了下玻璃窗。
車窗緩緩降下,是個面孔陌生的青年男人。
他看見溫阮,立刻彎起眼睛,語氣裏帶着幾分熱情:“溫小姐……”
溫阮義正言辭地打斷:“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
這麼煞費苦心的跟着自己,肯定是溫豐臣知道她的去向之後,派人來查找自己的行蹤,然後把自己強行帶回家訂婚。
男人愣了下,沒反應過來:“啊?”
溫阮直起身,語氣堅定:“告訴我爸,讓他死了這條心。我溫阮就算露宿街頭,也不會輕易屈服。”
“……”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鄭重其事地點了下頭,接着轉過身對着後座喊了聲,“老傅,溫小姐說她要露宿街頭。”
老傅?
後座的窗戶緩慢降下。
溫阮轉過頭,猝不及防地,和車內坐着的傅知煥四目相對。
“……”
傅知煥漆黑的眼仁裏沒有一點波瀾,神情平靜得連眉都沒動一下:“你想露宿街頭?”
“不……”
“也行。”傅知煥根本沒給溫阮反應的時間,他收回自己的視線,朝駕駛座道,“趙子琛,開車了。”
說完,便毫不留情地搖上了車窗。
“哎!”
溫阮看着眼前這輛絕塵而去的奧迪,以及那一串遺留下來的灰色尾氣,覺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悲傷過。
那輛絕塵而去的奧迪,最終還是沒將溫阮拋棄在街頭。它在前面的路口轉了個彎,重新將遺落在路邊的溫·楚楚可憐·阮撿回了車上。
溫阮感動得熱淚盈眶,對着趙子琛送出了發自肺腑的感激:“你人真好。”
趙子琛被人一誇就容易上頭,立刻蹬鼻子上臉道:“把可愛的小姐姐丟在路上這種事情,只有後座那個苦瓜臉才做得出來。”
傅·苦瓜臉·知煥掀起眼簾,一句話沒說,只是平靜地看了趙子琛一眼。
趙子琛沒回頭都覺得自己被道冰冷的目光給剜了一下,隨即直起後背,求生欲極強地閉上了嘴。
趙子琛是位人民警察,不過今天正好輪到他調休,所以沒在警局值班。
但聽到同事提起傅知煥來警察局了之後,就開了車準備順路送他回家,順便順道一起去晚上的聚會。
“不過溫小姐,剛剛聽你的意思……不會是離家出走吧?”趙子琛想起溫阮方纔那副義正言辭的樣子,順嘴問了句。
溫阮腦袋裏頓時繃緊弦。
居然被猜中了。
溫阮用餘光悄悄掃了下旁邊的傅知煥,卻恰好對上他朝自己望過來的目光,視線中還帶着些玩味般的探究。
如果實話實說自己是爲了抵抗家族聯姻而逃出來,還準備自己獨立的話,無論是誰都不會想招惹上這個大麻煩吧?
而且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走漏了風聲,萬一溫豐臣想把自己抓回去訂婚,那努力不是白費了?
……絕對不能說實話!
於是溫阮垂下眼,深吸一口氣,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不是家政工。我大學讀的是法律系,到江城來,是準備找份實習律師的工作。因爲……”
傅知煥擡了下眼。
“因爲我家裏的確很困難,我爸想讓我早點嫁人拿彩禮錢去養我的弟弟妹妹,於是就想把我嫁給樓下那個賣臭豆腐的兒子。”
溫阮說到這,還輕聲哽咽了下:“所以我才偷偷跑到江城來,準備找份工作掙錢養家。但如果被我爸爸找到,他一定會捉我回去的!”
精彩。
他就不該覺得面前這個大小姐會老老實實的說真話。
但趙子琛居然還相信了,甚至反應十分激烈的開口聲討:“怎麼這樣?現在開放婚姻,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簡直不能原諒!”
“對!不能原諒!”
“對了,那個賣臭豆腐的兒子呢?他人怎麼樣?”
“非常惡劣!”
“怎麼惡劣?”
“我到現在連面也沒見過,據說五年沒有回家也沒有留過照片。知道要和我結婚之後還讓朋友傳話,說絕對不會和我在一起!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討人喜歡,還會在背後偷偷嘲笑我,我卻只能默默忍受。”
“…啊,太過分了!太沒有擔當了!居然讓女孩子承擔這麼多痛苦!”
“對!”
兩隻麻雀一唱一和,渾然不知他們正在慘烈抨擊的“賣臭豆腐的兒子”,正渾身低氣壓的坐在旁邊,冷眼看着兩人興致高昂地起鬨。
默默承受?
如果不知親眼見到昨天晚上,這位大小姐那副舌戰羣雄的架勢,恐怕還真會信以爲真。
“不過爲什麼連照片都沒有?”
“不知道誒,聽人說他好像不喜歡拍照,這五年來都沒有發過朋友圈之類的。照片也只有高中以前的,不好找。”
“那肯定是因爲長得不上鏡吧,往好處想想,萬一人家不和你見面,或許是因爲自卑自己配不上你呢?”
“你說得對!”
兩人跟演雙簧似的。
傅知煥伸出手,輕捏着自己的眉骨,雖是緘默,但渾身上下的氣壓都陡然降了幾分。
…今天晚上就發朋友圈。
但趙子琛卻對這一切渾然不覺,他甚至還熱切地開口替溫阮想辦法:“對哦老傅,你可以讓溫小姐去你家住着,順帶幫你照顧一下Simon。反正Simon也在上小學,不太耽誤事。你看人家這麼年輕一個小姑娘,不能就被那種人耽誤了?”
那種人?
傅知煥冷笑了聲。
真是個好提議。
溫阮卻瞬間直起身子,然後轉頭一臉真誠地看着身旁的傅知煥,自告奮勇道:“老闆考慮一下嗎?我最會照顧小孩子了。”
溫阮的眼睛很有迷惑性。
在認真望着別人的時候,宛若眼底帶着靈動的光,就像是隻盯着你撒嬌的小奶貓,讓人沒辦法狠下心來拒絕。
更何況她說話的時候,身體會下意識靠近傅知煥的方向,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費力地仰起,說話小心翼翼的。
即使知道是撒謊,卻也難以免疫。
傅知煥沉默了會兒,然後一言不發地轉過頭,錯開視線。許久後,他將眼閉上,緩慢開口道:“七天。”wWω.㈤八一㈥0.CòΜ
“哎?”
“我可以讓你住七天,七天之後,你就得搬走。”
居然同意了?
或許是因爲面前這個男人之前的態度都過於寡漠,這突如其來的鬆開,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溫阮微怔了下,回過神來時,眼底全是歡欣的亮光,她唰的一下坐直身體,語氣裏都帶着幾分小雀躍:“謝謝老闆!”
車很快就開到了公寓樓下。
趙子琛熄了火,將座椅後背往後調了下,解開安全帶,胳膊墊在後腦,打了個哈欠:“老傅,那你先帶溫小姐上去,我在樓下等你。”
他們晚上還有飯局,傅知煥只是回來一趟放東西。
順便安置溫阮。
傅知煥隨口問了句:“不上樓?”
“不了。”趙子琛連連搖頭,“你們家伯爵太兇,我怕被它撓一下,又得去醫院打針。”
溫阮敏銳地捕捉到了某個詞彙:“伯爵?”
趙子琛摸了下鼻子,笑了聲:“老傅家養的藍貓,脾氣大得很。我前兩天去他家一趟,還差點被撓出永久性傷疤。”
說着,還挽起袖子:“喏,就這,看到沒。”
溫阮看了眼。
果然,在右小臂處,有一道淺淺的傷痕。
她縮了縮脖子,欲言又止。
看着就好疼啊。
傅知煥已經下了車,他撐着門框,掃了眼溫阮臉上的表情,淡淡說了句:“怕的話,可以住酒店。”
怕?
笑話。
溫阮怎麼可能因爲只貓而輕易退縮。
於是她十分果決的下了車,頗有幾分英勇赴死的慷慨。
傅知煥住在市中心一套高級公寓的最頂層。
溫阮站在門口,心中有些忐忑。
雖然她不怕貓,但是也知道像這種看上去可愛的小動物,撓起人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傅知煥掃了眼溫阮因爲緊張而揪在一起的手指,脣角勾了下,啞然失笑。然後,默不作聲的挪了下步子,移到了溫阮的正前方。
“嘎吱——”
公寓門打開。
頂層的構造和其它房子的戶型大抵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它是由兩層相連的複式格局,裝修精緻。
雖然溫阮是住慣了別墅和山莊,但見到這所公寓之後,卻還是出乎意料地愣了下。
在市中心買到這樣的戶型,簡直是將“我很有錢”這四個字寫在了房頂上。
而就在這時,一聲清脆軟糯的貓叫響起。
溫阮一低頭,正好和一米開外那隻坐在貓窩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藍貓對上視線。
那隻藍貓看上去還不滿一歲,就那麼小小一點,眼睛還亮晶晶的,看上去並沒有趙子琛形容的那樣可怖。
——嗚嗚嗚好可愛被治癒了。
然而就在這時,藍貓突然一下子起了身,猛地弓起身子,尾巴高高地豎起,齜牙。
——我收回那句話。
溫阮悄悄挪了下步子,躲在傅知煥身後。
傅知煥微微偏頭,用餘光輕掃了眼身邊的人,然後嘆了口氣,蹲下.身,弓起食指用關節輕敲了下地板,語氣帶着幾分告誡:“伯爵。”
伯爵卻好像置若罔聞,往前一個邁步,直接竄到了溫阮的腳底下,依舊是那副戒備全開的樣子,喉嚨裏發出警告般的低吼。
溫阮與這隻還沒有自己腳脖子高的小藍貓對視了一眼。
氣氛宛若在剎那間被凝固。
——看來必須要一決高下了。
——爲了自己剛剛萌芽的愛情。
藍貓喉嚨裏持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牙緊緊地咬着,似乎一定要和麪前這個人一決高下。
溫阮嘆了口氣,然後頗爲無奈地蹲下身,將手伸到了伯爵的面前,試圖和它約法三章:“我話說在前面,手可以撓,但臉不行。”
傅知煥皺了下眉,下意識想將溫阮往後帶。
自己家的貓脾氣有多暴躁,他還是心知肚明的。
但卻沒想到,溫阮的手剛一遞過去,伯爵就將脖子一縮,往後蹦躂了一步閃開。方纔還氣焰囂張的樣子宛若頓時被澆了把火一樣,慫不啦嘰地趴在了原地。
溫阮愣了下。
——這貓怎麼回事?
——虛張聲勢嗎?
溫阮還沒反應過來,伯爵便又蹭着自己的小碎步挪到了溫阮面前,低下頭——
輕輕地舔了舔她的指尖,然後撒嬌似的“喵”了一聲,拿自己圓圓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傅知煥有些詫異。
伯爵的領地意識很強,就連經常來混臉熟的趙子琛都不會給什麼好臉色,對待一個陌生人這麼親熱,還是頭一次。
“…我知道了。”
溫阮收回自己的手,認真端詳了下自己的手指,冷靜分析:“我今天早上喫的是三文魚三明治來着。”
“…………”
沒出息的貓。
傅知煥懶得搭理這對抱在一起膩歪的一人一貓,他從房中取出備用鑰匙,遞給溫阮:“一樓右手邊的第二間屋子是你的房間,除了二樓以外的地方,都可以去。”
溫阮接過鑰匙,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嗯。”
還有人在樓下等,傅知煥也並不準備現在囑咐太久。
但走到門口時,卻又突地想起了什麼,轉過身返了回來,朝溫阮伸出手:“手機給我。”
溫阮愣了下,然後掏出自己被摔得熄了屏的手機。
傅知煥沉默了下,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桌上抽出一張便籤,寫下一串數字遞給溫阮:“這是我的私人手機號。”
趙子琛倚在車門旁抽了支菸,纔等到傅知煥下來。
他笑了下,將手中的菸頭掐滅丟進垃圾桶,語氣帶着些意味深長:“運氣挺好啊老傅,出趟差還能撿回來個這麼漂亮的小姐姐?”
傅知煥掀了掀眼簾,緩聲說了句:“你有沒有考慮換份工作。”
趙子琛愣了下,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換工作?”
自己刑警當得挺好,爲什麼要換工作?
傅知煥拉開車門,目光上下掃了眼趙子琛,輕飄飄地拋下一串話:“如果雜誌社哪天要做個‘受騙者訪談’,我怕你被邀請去做封面。”
趙子琛一個碩大的問號就打在了腦門上,他將車開出一段路之後,才突然發覺——
自己剛纔是不是被辱罵了?
傅知煥和趙子琛今晚有場聚會,大都是工作時候認識或者面熟的朋友,有檢察院的,也有警局的,還有其它各個行業的。
到場的大都是些有頭有臉的業界精英,這次坐在一起,目的是爲了互相拓展一下自己的圈子,豐富些關係網。
傅知煥向來不愛攙和這些應酬,但奈何趙子琛怕自己一個人來會太無趣,於是硬扯着他來充場。
將車停好後,趙子琛突然想到一茬:“我聽人說,今天賀子芩也要來啊。”
“賀子芩?”
趙子琛早知道自己旁邊這尊大佛是記不起事的,也沒太意外:“我們當年法律系的系花,現在是個挺厲害的律師,一年前還去國外學習了一段時間,最近剛回國。”
車停好,傅知煥解開安全帶便打開了車門,似乎對趙子琛的話根本沒太留意。
趙子琛打開了話匣就關不上,非得讓傅知煥想起來似的追在他身後喋喋不休道:“你真不記得了?當年賀子芩還找我要你的聯繫方式,當時整個學校都覺得你倆是金童女友……”
話說到一半,趙子琛一擡頭,卻恰好看見了自己嘴上唸叨着的那位賀子芩,正站在酒店門口。
賀子芩被喊成系花不是沒有道理的,這麼多年過去,比起大學的時候,她更多了幾分知性。此刻站在酒店門口,更顯得風姿娉婷,來往的人都會多看幾眼。
賀子芩也看到了他們,隨即牽起脣角露出個笑臉,然後伸出手禮貌地想要打招呼:“傅……”
“嘩啦——”
傅知煥卻好像根本沒注意,他伸手推開酒店的門,目光都沒斜一下地徑直走了進去。
賀子芩熱情的笑容停在臉上,擡起的手放下不是,舉起不是。
趙子琛也愣住了,他趕忙了道了聲歉,然後快步追上傅知煥。
“老傅,你剛纔……”
傅知煥按了下電梯,然後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麼:“你剛纔和我提的人叫什麼名字?”
趙子琛:“……賀子芩。”
傅知煥眉頭微皺,仔細思索了三秒,然後道:“不記得。”
“……”
我也知道你不記得了。昏暗潮溼的礦道中,陸葉揹着礦簍,手中提着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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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濛濛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機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夥賊人攻佔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夥賊人的俘虜,然後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爲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後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佔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鬥,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鬥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捲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佔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着。
能活下來並非他有什麼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爲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隻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佔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爲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纔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鍊後能開啓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啓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爲生。
不過礦奴並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覈,考覈成功了,就可以成爲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喫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爲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麼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爲什麼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裏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爲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麼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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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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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收穫不錯,將礦簍裏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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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並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纔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願意拿出氣血丹,也並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着,直到十丈左右,纔將揹負在身後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裏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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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朝着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藉助反彈的力道對着巨石後方俯衝而下,猶如一隻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後方,藉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擡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樑,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衝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髮,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佔之後,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裏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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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最新章節內容。我有沒有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們,否則宰了你們!陸葉說話間,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隻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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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爲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麼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願喫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喫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黴,不但每日辛苦開採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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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纔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喫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於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喫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喫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註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爲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爲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裏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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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衝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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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着,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啓靈竅纔有修行的資格,纔有資格被稱爲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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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爲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啓自身靈竅,成爲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爲最低的修士,也能輕鬆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後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着之後,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纔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藉着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後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爲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喫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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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後,楊管事對於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並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鬥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看最新正確內容,請下載。不過很快他又覺得不對,因爲楊管事衝進來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不像是在爲劉氏兄弟出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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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體驗更加。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楊管事已經露出驚喜的神色,似乎在這裏碰到陸葉是什麼好事,欺身上前,一把抓住陸葉的肩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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