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請試劍
殿內,張恆乍然聽得如此驚聞,頓時身軀一震。雖說他早已知道,在這茫茫東荒平原上,每天都有不少人慘死於災禍中,但這等事當真發生在離城所治範圍時,仍令他生出難以置信之感。
只是震驚之餘,張恆也略有些疑惑。若僅僅是一些先天大妖作亂,縱然此輩麾下有小妖可以驅使,但對整個張氏而言也算不得什麼,更遠遠無法動搖張氏部族根基,何以讓身爲紫府修士的千山族老如此動容?
須知就算有些先天大妖血脈奇特,不懼尋常刀兵,水不能溺,火不能焚,但若部族中紫府修士真下了決心,仍能深入離元山中,將禍亂一方的妖魔誅殺殆盡。
以往歷代紫府修士之所以並未如此行事,一來是因爲這些先天大妖識趣,從不敢正面挑釁離城張氏,二來也是不值得,紫府修士也要修煉,花費巨大精力搜尋妖魔蹤跡,最後得不到太多好處,又何苦來哉呢?
然而此回,那十幾名先天大妖公然屠戮張氏所屬的部落子民,這相當於向整個離城張氏宣戰!這羣妖魔有底氣這麼做,除非是當真失心瘋了,否則必有倚仗。
“十餘處部落被屠,死傷幾十萬人也就罷了。就連我張氏銅甲軍在離元山東麓的駐地,日前也遭突襲,有兩位先天生靈當場戰死。”
千山族老神情凝重,接着又說道:“老夫昨日接到消息後,立刻親自前去察看。那處駐地沒有任何戰鬥過的痕跡,所有甲士包括兩位先天生靈都在極短時間內迅速死亡,連像樣的抵抗也沒有。且屍身皆是乾枯,血液都被吸了個乾淨。此等詭異手段,先前從未有見,我懷疑離元山中或許已經出現了紫府境的大妖魔。”
張恆聞言也是心中微驚。這離元山中諸多先天大妖不過是些野妖之流,散居各處,並無上等傳承。往上追溯千年,離元山附近都從未聽說有過紫府境大妖的蹤跡。若真有大妖突破到紫府境,恐怕即使張氏部族幾位紫府修士出手,也沒把握將之擒殺。
略一沉吟後,張恆主動請纓道:“既然部族遇此危局,晚輩願往離元山中除妖,爲族老排憂解難。”
千山族老一聽,心中甚爲欣慰,但還是斷然拒絕道:“此事不許再提,我知道你有幾分本事,尋常先天大妖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若一羣妖魔一擁而上,你又殺得幾個?萬一遇上紫府境妖魔,伱就算有小挪移遁符,也未必能逃了回來。”
張恆不自覺聳了聳身子,想來千山族老尚不明他的底細,於是又說道:“族老,我如今煉氣有成,自認足可自保了。”
千山族老皺眉勸說道:“族中已組織一批先天生靈先行前往離元山掃蕩羣妖,有銀嵐族老壓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何必以身犯險呢?”
張氏部族有數百位先天生靈,其中達到先天圓滿的也不在少數。在千山族老看來,張恆雖境界高深,但缺乏實戰臨敵的經驗,若是遭遇大妖,一身本事未必能全數發揮出來,恐怕連尋常先天圓滿也有所不及。這時執意要跟着去離元山,殊爲不智。
張恆不再解釋,挑眉道:“請族老試劍。”
此言一出,千山族老頓時愕然不已,不知他是何處來的自信。
“好小子,不愧是能在赤明九天圖上有所成就之人,果然有些膽色。”千山族老笑着站起身,隨後又說道:“那老夫就陪你玩玩,你我便去城北烏石灘一會吧。”
烏石灘位於離城以北三十里,比鄰離元山主峯。灘上亂石穿空,割雲裂風,周邊更無人煙。此處原爲張氏一處礦藏所在,只是後來隨着礦產枯竭,便遭廢棄。
千山族老將切磋之地選在這裏,也是擔心城中人多眼雜。此刻僅他們兩人在此,無論張恆使出什麼手段,也不必擔心被有心人看了去。
“張恆小子,你可傾盡全力來攻,老夫盡數接着。”千山族老溫聲說道。他正立於一塊巨石之上,大袖飄擺,從容自若。
“那晚輩便得罪了。”張恆卻有些心緒振奮,畢竟與紫府修士交手,正是難得的磨礪機會。
說罷,他使了個法訣,就見一柄三尺來長的瑩瑩飛劍浮現於空中。張恆輕喝一聲,一身先天真元頓時洶涌而出,旋即那飛劍如掣電飛星,晃眼之間就到了千山族老面前。
千山族老見得此景,也是露出鄭重之色。他一揮袖,立時就有一團火雲生出,分散出數百朵焰苗,再一簇簇射向那道劍光,剎那間周遭百丈之內幾乎都被籠罩進去。
眼見一擊之下未有建功,張恆先是施展遁法避開那重重火雲,而後將飛劍召回。千山族老見狀則是收了法術,也不追擊,而是靜待他再次出招。
“以先天真元強行與紫府修士抗衡,此爲下策,倒是可以試試那門三元劍陣。”張恆略略一思,又從儲物戒中取出兩把劍來。
下一刻,就見三柄飛劍懸繞在張恆周圍,一時間白光大閃,隱隱勾動着天地之威勢。那強橫波動更將烏石灘上的碎石拍擊攪動,發出呼嘯之音。緊跟着,張恆手中劍訣一變,劍陣中便有一道道犀利剛猛的劍光朝着千山族老絞了過去。
這門劍陣手段堪稱是張恆目前最強的遠攻之法,本是九夜真人補遺中所載。他在此基礎上融入自己對土之道的一絲感悟,使得劍陣平添幾分變化,更有護身之能。
千山族老看到如此鋒銳無儔的劍勢,不敢硬接,當即取出一件黝黑大印來,一望而知乃是一件極爲不凡的法寶。那大印飛至千山族老頂上三尺處懸停,便有一道青色光罩將他護在其中。
緊跟着,千山族老身上氣勢猛漲,周身有熊熊烈火生出,蒸騰如沸。他隨手一張,就見兩點火星在掌中出現。那火星一閃,眨眼間便化作長達十丈的火龍,朝着對面撲了過去。
只聽轟隆一聲,火龍與劍光相撞。一時間空中烈火狂涌,勁風呼嘯裏許,震動的烏石灘上碎石搖搖晃晃。
“這應是我在藏書樓中所見的部族絕學炎陽掌了,紫府修士使出,果然威能不俗。”張恆猶自有閒心品評着,只是遙御劍陣攻之。
雙方又交手數合,千山族老漸覺喫力起來,不復從容之色,先前腳下所站的那塊巨石也早已化作一地殘渣。
此時他元力已有衰竭之象,使出數種手段相抵,卻始終對張恆施展的劍陣無可奈何。而張恆以劍陣遙攻,卻也無法破開他頂上大印法寶的防禦,雙方一時陷入僵持之中。
又過去數息,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兩人幾乎同時收起法寶。
千山族老悠悠嘆道:“老夫此回當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有着不遜於紫府修士的戰力了,不愧是世所罕見的奇才。”他心中既對張恆的進步感到驚異,又有些許悵惘。想他張千山修行三百多年,身爲紫府後期修士,竟然奈何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真是空活了這許多歲月。
張恆走到近處,擺了擺手道:“族老過譽了,這一戰蒙您相讓,算不得數,晚輩也是受益良多。”
他確實不會因此就看輕了紫府修士。方纔千山族老所施展的許多手段,都讓他大受啓發,欽佩不已。更何況,這位族老從始至終幾乎只是在抵擋他的攻勢,而未曾主動攻來。否則,他僅憑煉氣流手段,也未必奈何得了千山族老。
“哈哈哈,張恆小子,不必說這些了,你可是還有神魔煉體流手段未曾使出。”千山族老笑着回道。
隨後他又語重心長地囑託道:“你先前所提之議,老夫準了。但須記着,若事不可爲,當以保全自身爲重。”
張恆自也明白此理。他不會因爲擁有媲美紫府修士的戰力就生出驕縱之心,須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修行之人自然不能失了勇猛精進之心,但更要懂得韜光養晦之理。
兩人並未在烏石灘上久留,很快就返回族地莊園之內。而這一戰的經過,自然也不爲外人所知。
這一去一返間,壺中香茗仍是溫熱。張恆品了一口,讚道:“苦後回甘,餘韻悠長,當真是一杯好茶。”
千山族老這時似忽的想起了什麼,取出一枚信符交代了幾句,而後緩聲言道:“我已吩咐張蠻,稍後他會隨你一同離去。你外出歷練,想來身邊也缺一個能使喚的人。”
張恆頓感詫異。這張蠻想必就是那大力蠻牛,聽說跟在千山族老身邊已有近百年了,想不到族老竟捨得將他派了出去。
還不等他推辭,千山族老又佯怒道:“你可莫要小看他,張蠻許久之前就有神魔煉體先天圓滿的修爲,想來足以成爲你的好幫手了。”
張恆只得答應此事。“若是在外突然有所感悟,修行時有個護法之人也是不錯。”他心中暗道。
待他拜別千山族老之後,殿外,那大力蠻牛已是等候良久。
“小子,老爺讓我這段時間先跟着你。”大力蠻牛甕裏甕氣地說道。
張恆當即走過去與他一陣寒暄。
這時,大力蠻牛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又衝着張恆道:“你牛爺爺我每天要喝一百斤烈酒,少了一滴也不成,否則休怪我撂挑子不幹。”
張恆爽快回應道:“小事一樁,美酒應有盡有。”
心裏卻是暗暗腹誹:“喝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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