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滄極宗，應龍衛
張恆聽得那少年所言，不由心頭一震。
金袍少年語聲雖然不高，但那平和神情背後，卻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彷彿眼前所站的，並非兇悍無匹的妖王，而僅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蟲豸。
再觀那翼凡妖王，卻是半響未曾出聲，面上隱隱有忌憚之色。張恆見此，心下也有所明悟，恐怕來者神通之大還在他預料之上。
翼凡妖王眸中露出沉思之色，他曾數次與滄極宗弟子交手，也探聽到此宗門下許多真傳弟子的情報，自然認出了眼前金衣少年的身份。
先前修成化血神通之時，翼凡妖王自認，在萬象真人層次已罕有對手能擊敗他了。只是此刻一見這位蘆華真人，卻發現自己仍然對萬象真人中真正的絕世妖孽有所低估。
尤其是對方似乎有備而來，或許身上就帶了宗門長輩賜下的強橫祕寶，真正實力恐怕還不止表面上露出的這麼一點，與之交手，勝算實在渺茫。
想到此處，他強撐着鎮定道：“蘆華真人，你我之間往日並無仇怨，何必窮追不捨呢？我身上有許多得自東海的天材地寶，還有一些元液，願意拱手送上，以此換我脫身。”
對於他這等壽元悠長，且仍有突破潛力的妖族來說，一時的得失算不得什麼，鬥不過強敵也沒什麼可恥的。送給對方的寶物大可以看做寄存在那裏，等逃走之後覓地潛修，待過段時間神魔煉體突破到元神境界以後，仍可將場子找了回來。
“滄極宗屢屢追殺於我，若本座修爲突破，定要再偷偷宰了他們幾個真傳弟子，出此惡氣。”翼凡妖王心中暗恨不已。
蘆華真人根本不爲所動，冷笑道：“兩年半以前，你在東海黑玉島上害死我宗真傳弟子吳亮刑，今日任你怎麼花言巧語，也逃不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滄極宗乃是上陽郡第一大宗派，漫長歲月以來，不知走出過多少位仙人，且此宗舉派上下都是極爲護短。因此在得知有同門死在翼凡妖王手上後，立刻就有數位真傳弟子出山追殺此妖。只是這翼凡妖王實力甚是強橫，又生性狡詐，這才屢屢被他逃脫。
蘆華真人近年來一直在門中閉關修行，最近出關後才聽聞這一消息，一時間也是怒不可遏。雖然那位吳師弟與他素無交情，在宗門中地位也不是很高，但絕不能白白死在妖魔之手。
因此他出了山門以後，便深入東海遍尋翼凡妖王的蹤跡，路上還碰到了同樣在尋找此妖的應龍衛雲真人。幾日前，兩人偶然間得到消息，翼凡妖王曾在東荒平原附近現身。於是便找到黑龍城主那裏，果然有所收穫。
眼見蘆華真人不肯放過自己，翼凡妖王兇眸一凝，冷聲說道：“本座縱橫東海數千載，萬象真人不知殺了多少。若是鬥了起來，伱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而要是放我離去，反而有好處可得。道友可要想清楚了，此舉是否值得。”
一旁的張恆聽到翼凡妖王的話，心中微動，忖道：“此妖用言語相威脅，說明其已然膽怯了。”他不由看向那金袍少年。
果然，蘆華真人面露嘲諷之色，平靜說道：“廢話太多，準備受死吧。”
翼凡妖王臉色難看，不過也知道對方將要動手了。他不敢大意，當即飛去天上，化了原形出來，空中頓時出現一頭千丈大小的青色巨鳥。
那青色巨鳥甫一出現，兇眸霎時變得一片赤紅，厲聲道：“既然如此，終究是免不了一戰，這就讓你知曉我的本事。”隨後便將羽翼一展。
“轟！”
張恆只覺四周彷彿有無數血霧出現，伴隨着陣陣陰風狂嘯，耳邊似乎還有衆多魂靈在痛苦嚎叫。他連忙緊守心神，這才擺脫了那無邊幻境的影響。
“小子，此地兇險，你一個先天生靈，非但不逃得遠遠的，竟還敢留下來觀戰，當真有魄力。”突然一道近在咫尺的輕笑聲傳來。
張恆轉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名身軀雄壯的黑髮老者正御風而來，顯然又是一位萬象真人。
黑髮老者先是取出一件形似蓮蓬的法寶，將之擲去空中，隨後便面帶微笑地走到張恆近處。那法寶飛去空中後，懸停在兩人上方十丈之處，旋即一道淡黃色光罩便將張恆籠罩在內。
張恆心中清楚，眼前這位黑髮老者說不定是與那蘆華真人一同前來的，當即躬身道：“這位前輩有禮。”
那黑髮老者微一點頭，說道：“我姓雲，單名一個河字。人稱雲真人。”
“見過雲真人。”張恆心中一鬆。這位萬象真人既連姓名也能告知自己，顯然還是很看得起他的。且觀其行止，對他也頗具善意。
雲真人接着又感慨說道：“那翼凡妖王方纔使的幻術非同小可。雖然並非針對你，但你能瞬間反應過來，可見神魂頗爲強大，應已到了神念層次，真是難得啊。”
張恆並不否認。實際上他如今的神魂之強，在萬象真人中也稱得上少見了。
忽然，雲真人神色微微一凝，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天空。短短時間內，那翼凡妖王已經與蘆華真人交手數合。
“情報果然還是不準，這妖王的實力恐怕又有極大進步。”
黑髮老者雲真人有些瞠目結舌。來此之前，在他看來，只要蘆華真人出手，數招之內就能誅殺翼凡妖王。因此他壓根沒去關注這一戰，只想着等蘆華真人取了此獠性命以後，他好儘快趕回應龍衛分部交差。
然而如今場上局勢，卻並非如他所料的那般一邊倒。雖然翼凡妖王數招之間就落在下風，但看去並非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
“幸好此行遇上了蘆華真人，否則若是我一人來尋這妖王，別說完成應龍衛的任務了，連保命都難。”雲真人心中慶幸道。
張恆也是目不轉睛地擡頭望去。只見那交戰中的雙方赫然都使出了法天象地的神通，將神體變得極爲高大。縱然已遠離此地數十里，卻猶如仍在眼前一般。
此刻，蘆華真人渾身上下都籠罩着金光，眸中泛着絲絲幽色，背後更有雷光玄火騰騰飛揚。那重重雷光迫來，瞬間就將周圍的血色晦暗逐退。他伸手一拿，一根巨大的雷電長矛橫於空中，隨即那長矛便在神力裹挾之下，轟然射向翼凡妖王。
翼凡妖王兇眸之中一片震驚。
“此人竟如此輕易就破了我的化血神通？”
雖然他這門神通初得未久，還遠未修行到大成，但自忖即使是元神道人，硬接之下也要被他瞬間重創。若再遇到那黑龍城主徐坤真人，他有把握仗此神通將其斬殺。
然而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散發出宏大威能的雷電長矛眨眼間已飛至跟前，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翼凡妖王慌忙將翅翼高揚，吐出一口血色火焰，試圖阻攔那根長矛。
下一刻，長矛轟然撞散那些血焰，隨即貫入他身軀之中，其中所附的神力更將他帶動的飛了出去。在一連撞塌了數座小山之後，翼凡妖王便被狠狠釘在地面之上。
張恆見到這一幕，不由暗自點頭。雖說兩人交手時所動用的許多神通手段，他看不太懂。但神通僅是其次，道的境界纔是根本。
那蘆華真人的境界無疑遠在張恆之上，僅其出手間展露出的東西，就讓張恆深受啓發，心中對於下一步的悟道修行也有了不少方向。
此外，身臨其境體會這等層次的大戰，也讓張恆領悟到不少鬥戰技巧。在對敵之時，有時候不需要知道對手有多強，只需要知道對手有多弱就行了。蘆華真人顯然就是在逐步摸清妖王虛實之後，方能一擊定鼎。
翼凡妖王經此一擊後，顯然受創頗重。他厲嘯一聲，掙扎着將那雷電凝成的長矛震碎，而後振翅飛上，眨眼間又衝至蘆華真人面前，一雙利爪狠狠抓下。
蘆華真人擡起手臂將那雙爪架住，隨即猛然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扣住妖鳥的頸脖，神力加持之下將之擰斷，再狠狠將妖鳥按在地表之上。
一聲巨大響聲傳出，張恆能夠感覺到，受此撞擊，腳下數百里大地都因此向下一沉。
他不由露出驚歎之色，那蘆華真人之神威，幾乎比得上傳說中一些古老神魔了。將煉體之道修行到這等地步，尋常神通也不見得比一拳一腳來的威力巨大。
“我縱然將赤明九天圖修行到第九重，恐怕也及不上這等威能萬一。”張恆暗暗咋舌，他手上目前也僅有赤明九天圖前九重的修煉之法而已。
遠處地面之上，翼凡妖王又一次使用神力將身軀恢復過來。此時他早已不求能勝過對手，只求能夠安穩退去。於是便將大量神力傾注到雙翼之上，霎時間躍至高空，下一刻便拼盡全力催動血脈神通，試圖遁去。
他有着一絲神獸青鸞的血脈，在紫府層次時就覺醒出一種飛遁神通。若是神話傳說中真正的青鸞，據說一個振翅便可飛躍九萬里之遠。
翼凡妖王自然沒有那等本事，但他的飛遁之法也遠在尋常元神真人之上了，數千年中曾多次助他化險爲夷。
眼看翼凡妖王欲要催動神通遠遁，蘆華真人爲之哂然。只見他隨手拿出一件寶鏡，而後手持寶鏡向着妖王照了照，霎時間就將之定住一瞬。下一刻，便撕裂長空，踏步至其近處，又是一拳轟出。
翼凡妖王目呲欲裂，將全身神力催動到極致，這才堪堪擺脫，隨即一個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過了蘆華真人的攻勢。
“這是何等法寶，竟能限制我的神通？”
翼凡妖王不由駭然。
“莫非真要動用那件至寶？那可是我身上最貴重的保命之物了。”
“罷了，此番逃走之後定要苦練神通。滄極宗門下如此追索於我，短時間內本座便遠離這上陽郡，此輩又能奈我何？”
地面之上，張恆看到局勢已定，當即收回目光，心中也鬆了一口氣。這翼凡妖王實在兇厲，從他所施展的那血光神通中，不難看出，恐怕已有數不勝數的生靈喪命其手。如今能夠伏誅，那也是一樁美事了。
“這是如何一回事？”此時，一旁的雲真人忽然大驚失色。
張恆聞聲也是向遠處看去。隨後愕然發現，原本在蘆華真人面前被打的節節敗退的妖王，此刻竟已不見蹤跡。既然連雲真人也未曾發現端倪，顯然此獠不可能是飛遁逃跑的。
“那是空間大挪移。”一道略微有些惋惜的聲音傳來。
收回法天象地神通之後，蘆華真人不知何時已站至兩人近處。雖仍是一片淡然，但張恆能從他面上看出隱約的慍怒之色。
雲真人聞言恍然點頭，隨即痛惜嫉恨地說道：“這妖王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讓他得到大挪移道符。這等保命至寶，把我賣了也遠遠換不起一份。”
張恆不禁若有所思。他只知道小挪移道符，不久之前就用掉了一枚。能令雲真人如此眼饞，也不知這所謂的“大挪移道符”究竟有何神奇。
蘆華真人又接着說道：“雲道友，這回既然失手，我也不便在此地多留，日後有緣再會吧。”
說罷，便起一道遁光飄然而去。
“回宗之後，先去拜見師尊，請他出面，看能否推算出這妖王的下落。”蘆華真人一邊想着，一邊放出戰船登了上去。
而自始至終，他未曾看過張恆一眼。一個小小凡俗，自然是不值得他在意的。
地面上，張恆見身旁雲真人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真人，不知那翼凡妖王有何來歷，怎麼引得兩位大動干戈來尋他？”
“此妖長期在東海之中修行，身上血脈很是不凡。最近幾百年，在上陽郡造了不少殺孽。今日一見，這妖王的神通又有了很大增長，恐怕一般的元神道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雲真人臉上滿是凝重，隨即又補充道：“我乃是大夏王朝的應龍衛，是接了命令纔來搜尋此妖蹤跡的。”
張恆聞言不禁肅然起敬。他對上陽郡中諸多大勢力的情報還是知曉一些的。整個上陽郡無盡廣袤之地，衆多勢力中排在前兩位的，便是上陽侯府以及應龍衛的分部。除此之外，據說滄極宗也有接近於這兩者的威勢。
只是這些都距他太遙遠了。要知道那上陽侯可是腳下這片廣袤大地的主人，乃天下八百諸侯之一，根基極爲深厚。而應龍衛就更是了不得，僅僅一郡之地的分部就幾乎媲美諸侯了，背後更有整個大夏王朝爲靠山。
眼見終於震住眼前的少年，雲真人心中頗有些自得。這小子方纔在觀看兩位強者的戰鬥時，一直都很是鎮定，雲真人對他也有些好奇。於是又開口問道：“小子，你是東荒平原哪個部族的？”
張恆正色回道：“晚輩張恆，出身離城張氏。”
“可是此處往南萬里的離城？”
“正是。”
雲真人露出瞭然之色，隨即笑道：“我有個女婿在離城擔任駐軍將軍，便順便過去看看吧，你我正好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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